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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足足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就那么窝窝囊囊的坐在地上号哭,这个,即使是见惯了演戏的浩仁也觉得莫名其妙。更不用说是那四个和尚了,好歹他们也是曾经下山做入世修行的武僧,见到这样的男人……他们也都撇着嘴闪到了一边儿。
那小女孩倒是不觉得自己老爹这么样子有什么丢人的,松开浩仁的手一下子扑到那男人的身上一同哭起来。
浩仁不耐烦的训斥道:“有什么好哭的?你这样的也算是男人吗?窝囊,懦弱,简直就是垃圾。呸……进你家门算我倒霉。”这么说着,转身便走……和尚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正眼也没有向那窝囊的男人扫一下。
那男人惊慌失措的推开身上的女儿,跪着紧走几步一把抓住了浩仁的大腿:“小少爷,您可不能走啊,我……”
浩仁根本就放不下那个可怜的小妹妹,冷漠的转头‘哼’道:“你还哭吗?”
那男人疯狂的摇头:“不了,不哭了。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人一定全力以赴。”
小女孩也跪行着过来再一次抓住了浩仁的衣襟儿,一脸乞求的看着面目僵冷的浩仁。那种可怜的样子使浩仁心软了。
一把将那男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甚至都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发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不可思议的小孩子,干蠕动着嘴巴不晓得应该说点什么。浩仁的目光落到了堆积到墙角那里的粗糙的橡胶制品,然后道:“你就是懂得橡胶工艺的师傅?叫什么?”
那男人连忙点头:“小人叫做白西伍,师傅还谈不上,就是从南洋回来时学到了一些制作橡胶工艺品的手艺。”
浩仁微笑起来,原本那种冷漠的气息一扫而空,然后找了椅子坐下,仿佛老朋友闲聊一样的道:“白师傅既然有这样的特殊能力,自然应该开展业务才是,怎么可能弄成现在这样?虽然这门手艺算不上独家,但是天朝应该没有多少人懂得吧?”
白西伍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有点无奈的道:“想必您也在其它地方见到过橡胶制品了吧?那些都是远洋商人从海外带过来的,而我曾经就是他们船上的一个水手。当时我只是觉得这么一趟一趟的海运既危险又麻烦,所以才建议老板学习那些制作橡胶的技术,然后在中原自己开店。于是,船长说这种技术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学到,那些欧洲人也不可能教给我们。”
浩仁的兴趣来了,示意大家都坐下仔细的听这个白西伍讲他的过往,小女孩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乖巧的给老爹搬了椅子之后,凑到了浩仁身边。白西伍虽然看到了自己女儿古怪的行为,但是并没有说什么,揉了一下自己未老先衰的脸,继续开口叙述下去:“我不相信这样的事情,仗着年轻气盛就在那边停留下来,一番辛苦之后终于成为了一家橡胶店的伙计……”
接下来的故事就有一点戏剧性了,海外的年轻小伙子用自己诚实、厚道的性格得到了小店老板女儿的心,也因为得到了制作橡胶制品的手艺。但由于答应过那老板不会外传,在离开欧洲带着怀孕的妻子返回天朝之后,却受到了东家的打压和盘剥。
小伙子自然对这种行为早已经习惯,但是那来自西方的漂亮美人却不甘心这样受压迫,结果和那东家脱离关系的小夫妇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在天朝首都这里开了一家橡胶店。因为夫人精通管理手段,使得那些品质不坏橡胶制品被兜售一空。
他们这种行为,自然影响到了原东家远洋运输的利益,在所要橡胶制作技术未果之后,勾结了官府的商家轻松的将没有任何后台和根基的小店弄成现在这种破落的样子。偏偏虽然白西伍本身懦弱一点,但是他那夫人却宁死也不肯屈服,以至于重病在床也没有钱医治,就那么在年前撒手去了。从此,悲伤过度的白西伍再也没有精神,整天和酒混在一起。而那些商家却不想这么放过他,利用他酒醉的时候不断的上门打压,使他积欠下大量的金钱,如果不肯将技术拿出来,怕是小女孩也……
听到这个仿佛故事一样的事实,浩仁揉了下自己的脸蛋,随口问道:“你说的这个商家究竟是谁呢?看他们这种拖泥带水的行为,似乎也不是什么大宅门出来的吧?”
白西伍苦涩的摇头:“我原本那个东家似乎是天下三大富商之一的岭南世家南宫手下的一个小头目,我也觉得处理这事情的也不会是南宫本家的人,否则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的这么些年。”微微顿了一下,小心的继续道:“不过,我无意当中看到那些债主对其中一个年轻的公子特别的敬畏,又不那么确定了。总觉得一定有身份更加高贵的人在找我的麻烦。”
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浩仁笑眯眯的点头道:“不管那些家伙背后是什么人,总之我不能看着这个小妹妹跟着你吃苦,这样吧,你的那些债务我想办法帮你还上,然后你就跟我回去,有一大批量的橡胶商品需要你帮忙制作。有没有问题?”
白西伍大喜,连连点头:“没有问题,绝对没有问题。只要您不逼我打破誓言,让我做什么也没有问题啊。”尘念听到小祖宗要帮人还债,掂量了一下这次出来所携带的银钱之后,不是很确定的向白西伍询问道:“你究竟积欠了多少债务?”
白西伍尴尬的盘算了一下,然后道:“严格的说我就欠了一些酒钱,但是那些家伙不会这么放过我的,说不定……”
不等他一句话说完,浩仁已经开口打断道:“现在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究竟谁在背后动手脚,还是得清查一下才好办。”
尘念嘴巴蠕动了一下子,终于还是闭嘴了。小祖宗佛祖转世,他这么一定有特别的用意,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和尚干涉。
把几个和尚打发出去探询情报之后,浩仁仔细询问了有关那些债务的问题。然后将店子里面所有制作橡胶制品的工具和材料都雇佣人手装车,准备随时长途运回关外去。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些东西拖累,白西伍早就带着女儿离开这里了吧?
……如果是一般的和尚,对于这些打听情报之类的事情可就一窍不通了。但是在小浩仁下山的时候,那几个[悟]字辈的武僧筛选出来的保镖却都是下山历练过,知道很多江湖门槛的精明和尚。即使他们的脑袋不怎么灵光,但是依然晓得某些事情不是这些外地人能够办到的,于是,简单商量一下之后,和尚们就四下找那些活跃在[奉天府]的地痞流氓去了。
强龙虽然不压低头蛇,但是高价找地头蛇帮忙也不会有人拒绝,等白西伍对搬离那个记载了许多温馨也涂抹了许多伤感的家表示了不舍之后,浩仁带着他和混血儿小女孩白安伽,以及那装载着许多物件的两辆马车赶回了浩仁一行人下榻的旅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拖的时间太长而放松了警惕,又或者那些地头蛇都受到了南宫家的打压,这里发生的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人通知南宫家一声,以至于那些债主们也没有任何发现。不过小半天的装载之后,这个店铺被架空了。
就在白西伍和可怜的小安伽刚刚开始享用丰盛酒菜的时候,几个打探消息的大和尚就回来了。
一个大和尚[定宁]不等浩仁开口询问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打探到的事情说了出来,似乎橡胶店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几乎是和尚们一提起来,那些地痞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按照他们嘴巴的情报,真正跟白家过不去的似乎就是南宫世家,不过南宫世家并没有把白家这个当作什么大事,反而交代给新一代的继承人用来练手。
虽然这个消息很让人愤怒,但是似乎在七、八年前就被决定下来了,因为白家这个事情实在特殊,所以就没有找其它的替代,反而在那继承人还年少的时候耽搁下来,就等那厮成年再来处理。南宫家那个继承人也被调查明白,似乎那个叫做南宫镜的小子还参加了这一年的书法大赛。作为岭南的书法代表,他夺冠的希望似乎还很大。
也正因为这个重要的事情,白家才被忽略了。不过这种忽略应该是暂时的,一旦大会结束,南宫家的小子就会按照商人的方式处理这件事情。到了那个时候,无情无义的商人风格之下,白家应该就不复存在了。可以说,浩仁出现的非常及时。
默默听了这些情报的浩仁并没有表示什么,稍稍盘算了一下之后,调动了和尚[定宁]和[定静]两个负责,将白西伍和那些橡胶材料先一步送出关外,在[绿荫小镇]安顿下来。至于安伽儿就不用这么仓促的车马劳顿,安排着和浩仁一起游山玩水之后再回去。白西伍虽然不舍,但是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反正浩仁如果有什么坏心思也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一切就这么定了。
临行时,浩仁特别将白西伍叫到一边叮嘱了一番,并且将自己需要的橡胶物品样式交代下去。其实不用浩仁说,白西伍也不敢制作那些可能和南宫家出现冲突的玩意,虽然是关外,但是凭南宫家那种势力,在什么地方也实在没有太大关系。
至于[定宁]、[定静]两个和尚,浩仁也特别吩咐了几句,首先表明的就是白西伍到关外是逃难并非是去做生意,安家即可,发展就不必,今后的事情等浩仁自己回去了再说。两个和尚虽然不明白小祖宗这么做的用意,但是也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相比之下,小女孩白安伽就显得很难过,很明显不想和自己老爹分开,但是在浩仁几句悄悄话之后,也乖乖的顺从了。
……
“我们大会上还缺少一个颁奖时做福童的男孩子,我看你容貌上佳就推举了上去……你准备一下之后就随我去吧。”
定石老人在这么几天一直和那些同病相怜的前书法家们混在一起吃酒耍乐,对于浩仁这里少了两个随从(和尚),多了一个侍女(安伽)并没有怎么在意。虽然大家是住在同一家客栈里面,原本还有过同路之谊,但是却没有太多的交集。
即使是浩仁也没有想过,定石老人会因为自己漂亮的相貌而找上门来。还直接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一时间竟愣住了。
惊讶的看着定石那张老脸,浩仁很奇怪的眨巴着自己漂亮的眼睛,神色古怪的反问:“您刚刚说什么?我似乎没有听清楚。”
定石老人仿佛施舍什么东西似的开口道:“你不用觉得难以置信了,这件事已经得到其他评委的同意才来找你的。”
浩仁从来没有受到这种待遇,无论是原本那个世界还是眼下这个世界都是被人家当作宝贝一样对待,面对这种事情就更加无法忍受。但是他却没有当场发作,还挥手阻止了尘念的愤怒,淡淡的道:“幸亏有定石老先生在其中周转,否则我怎么可能有资格在大会上露面呢?是不是?虽然这个福童的身份有点侮辱的意思,但是堂堂书法大赛的福童倒也稀罕,为什么不去?”
尘念抿着嘴巴黯然点头,虽然不甘心,但是小祖宗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顺从。
定石一直以为浩仁等是住居在关外的普通小财主的公子,有机会参加如此大型盛会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自然不应该拒绝。
这么用屁股思考问题的定石居然因为自己找了这么难得的机会给浩仁却没有得到一点来自浩仁的孝敬而恼怒不已。很是在心里鄙视了一下浩仁和尘念,骂了十几句乡巴佬。不过人家没有表示的意思,他再急也没用,只好表现出一种不在乎的样子。
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虽然定石非常不忿浩仁的不懂事,但是也不想在自己推荐的人选上出现什么问题。很详细的介绍了一下关于浩仁需要做的事情,然后还好心的叮嘱浩仁要借这个机会仔细的观察那些选手运笔的方法,争取以后也能参加大会。
尘念失踪还是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小祖宗受到如此侮辱,闷闷的阴沉着脸守在一边,那种阴风惨惨的样子那里还像一个修行正统心法的得道高僧?弄得本身也有少许功夫的定石在被他视线扫过的时候也全身发毛,茫然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
浩仁自己似乎一点不在意受到这样的待遇,仔细的将自己要做的记下之后,还抽空将从[心尘]藏书那里看来的一个适合女孩子练习的心法[百丈冰]的入门口诀传授给了安伽。浩仁并不知道心尘收藏的心法大部分都是来自皇族,不过他一向不在乎什么皇族不皇族之类的事情,即使知道了,可能也是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吧。就是便宜黑熊和安伽两个人了。
……如此书法大会的前一天时,那些庸懒的债主再一次上门讨债时,骇然发现那橡胶店铺居然空空如也,非但欠债的老板一家跑掉了,连那些沉重的制作橡胶工艺品的原料和工具也消失不见。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失职。
南宫世家安排在[奉天府]的人手被飞快的洒了下去,原本关注那些参加书法大会的选手身份的任务被放弃了,大伙都全身心的投入到追击逃走的白家父女的任务当中。但是他们发现的也委实晚了几天,这么几天的拼命赶路,车马已经远在千里以外,根本没有可能追人回来了。即使南宫家实力强大,但是毕竟不可能将爪子伸到家族势力之外的地界去惹事。
得到这个消息的南宫镜勃然大怒,却没有任何办法,窝囊就仿佛被不认识的路人给狠狠抽了几记耳光一样。
他自然也明白凭那个懦弱的白西伍是没有办法做出这种干脆的决断,更不可能有金钱雇佣车马,一定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
不甘心之余,南宫镜偷偷的派遣了家族高手私下追击出去,寻找白家父女的踪迹。可惜他也没有想到白家父女居然会分开,那些高手并没有见过白家两个人长什么模样,追查年纪差不多的父女两个根本就[差之毫厘而谬之千里]。都是无用功罢了。
至于安伽因为仔细的梳洗过,加上整天吃得好,睡得好,又一直闷在房间里面练功。等她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时,这个虽然不算非常漂亮却聪慧可爱的小丫头,已经没有人能够和之前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了。
确实,在这个事情上浩仁选择了暂时逃避。原因也非常简单,浩仁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能力将南宫世家怎么样,也没有想过现在就直接和南宫世家这样的豪门对抗。至于他身体成年之后假如还有类似的机会,那么找上这样的世家玩玩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