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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如火,将酷热洒满大地,不要说人类在这样的高温下失去了活力,即使是那些虫蚁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荒凉的秃石头山脚一个黄土坡边缘位置上突然冒出来一个简陋的茶棚的时候,车马劳顿,疲惫不堪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货物就没有人理会,随车的旅客们就自顾自的冲到铺子里面,占了个座位,大口的喘息着那灼热的空气。
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的茶馆老汉笑眯眯的将大碗凉茶和一些简易的点心端了上来,大口凉茶下肚之后,热的狗一样的人们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车老板在征求大伙意见之后,将同样热的疯狂冒汗的拉车牲口解了下来,拽到了清凉的地方。
小浩仁和四个大和尚因为有功夫在身倒是没有那么狼狈,慢慢的摇晃着手里的茶杯好奇的四下观望着,看到车老板回来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现在距离江南水乡还有多远啊?”这个问题自然是很白痴的,小浩仁自己也晓得刚刚入关在地图上的位置是那里。只不过因为他心里一直在惦念水乡的事情,所以才脱口而出的。
当然了,换了任何人问出这样的问题都免不了受到嘲笑,但是小浩仁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这么问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对此,那车老板憨厚的一笑:“回小少爷的话,我们车行只是做从关外到关内这么一段路途的生意,最远也就达到前面的北平城交货。那江南水乡距此最少万里之遥,我们自己都没有去过呢……”他似乎也读过几年书,倒也显得不那么粗鲁。
小浩仁长长的‘哦’了一声,依然天真的问道:“那北平城距离这里还有多远呢?江南水乡是不是比这里更热啊?”
前一个问题车老板还能回答,至于这后面的问题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苦笑着道:“距离北平大约还有三、五里地,我们等气温下降一些之后再上路,大约傍晚的时候就能赶到。至于水乡,应该不热才对,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去?”
小浩仁都不怎么满意他这个说法,想他自己在排戏的时候就去过江南水乡拍摄外景。
可惜,那个时候的水乡因为各种污染,水都浑浊不堪、垃圾泛滥,再也没有曾经的迷人风采。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遗憾,即使在影片当中的垃圾都经过处理,但是那种站在垃圾堆当中强忍耐着不要呕吐出来的感觉,仍然让浩仁难以忘怀。
眼下,浩仁终于有了一个目睹水乡真实风采的机会,他自然很想听听这个世界里面的人对水乡的感觉。
万一出现在他眼里的还是那样一个人间垃圾站一样的景色的话,怕是他会当场发飙的吧?
似乎察觉了小浩仁脸上的不满足,一个年老的旅客笑眯眯的开口道:“老夫曾经在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江南,见识过大家传言当中的水乡风景,的确和关外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如果说关外的草原群山是一种粗矿的豪气天下的美,那么水乡就是芊柔的含蓄的美。根本没有办法拿这两种景色相比较,因为它们在各自不同的领域上都是最好的。”
惊讶于旅客当中还有这样的[高人]在,小浩仁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慈眉善目且风尘仆仆的老头儿,好半晌才奇怪的问道:“老爷爷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怎么那里都去过似的,江南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好吗?”
老头儿眯缝着眼睛不无得意的‘哼’笑道:“老夫是一个旅行家,喜欢到处游历的那种感觉,然后顺便将自己达到过的地方记录下来。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比那些普通人去过的地方多些罢了。读万卷书比如行万里路,这个就是我老头子的观点了。”
听到那老头子这么说,一直沉默不语的尘念眼眉一挑,开口道:“施……啊,那个老先生的尊号是不是[定石老人]呢?”
那老头哑然:“想不到这里也有知道老夫匪号的人,不知这位是?”
尘念干咳了两声,佛家讲究不打妄语,让他撒谎实在有点为难了。小浩仁也知道这个,径直开口道:“他是我的管家老陈年,您随意称呼就是了。倒是老爷爷您的名号很有名吗?怎么我都没有听说过呢?”
定石老人看着尘念一边抹汗一边点头的样子,很是奇怪,不过也没有深究的开口道:“也没有了,不过是老夫的书法曾经称得上[一绝]罢了。可惜,在[出尘寺]详细研究过那种新兴起来的大毛笔和新型书法之后,那个[一绝]两字是再也不应提及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谁也看得出来这个老头还是相当失落的,让他这么一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否定之前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再重新练习新书法,也绝对没有那么轻松。想在新兴书法上超过年轻人得到[一绝]两个字,基本上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看到他这样,浩仁暗自偷笑的随口问道:“那老爷爷为什么急着离开[出尘寺]呢?看到那种新书法更应该仔细研究才对。”
定石老人尴尬的‘恩’了几声,才不情不愿的道:“虽然现在老夫的书法已经排不上用场,但是,曾经的名声还在,这一次也被评选上在京城举办的天朝第三届书法大赛的评委,所以才不得不离开[出尘]回到中原来。”
浩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书法大赛啊?”那四个和尚面面相觑,都知道小祖宗似乎已经决定了云游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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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大赛从大毛笔流行起来的第二年开始出现,经过有心人的炒作和控制,天朝皇室也搀和进来。
由于宣传这种文字的时候都用[第二脸面]这样的称呼,以至于皇室都有在科举里面加入这个的念头了。
于是,书法大赛也从一种自发性质的报名类赛事迅速发展成为类似于科举一样的赛事……地区上选拔人才,然后统一集中于京城,招集全国的书法名家做评委,筛选出当年的书法大家。
这个荣誉的称号落在浩仁眼中,很像秦淮河畔庆典时候选出来的花魁,然也不是只有浩仁一个人这么想。
就好象,做花魁不能仅仅是容貌非凡,气质高雅,还需要有相应的才华和技艺。书法大家当然也不能仅仅是字写的漂亮,还需要有响应的文学基础以及当场的应变能力。这个结论是浩仁从定石老头那里听到并整理出来的,看起来也挺像一回事。
需要定石老头这样的名人出面做评委的自然不可能是地区的赛事,定石老头并不晓得自己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孩子就是让自己做梦都想啃掉的那个家伙,被小浩仁可爱外表蒙骗的他倒是没有任何抵触的和浩仁等人一同上路了。坐在马车里面的他还在小浩仁的挑唆下,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当年的风光,以及获得的荣誉。听得四个和尚想笑又不好意思的憋着,好不痛苦。
一路展转而行,因为书法大赛时间紧迫的关系,沿途那秀美的风景都没有办法欣赏了,虽然小浩仁觉得遗憾,但是也没有表示什么,只能寄望两个月之后回去的时候顺便游览吧。当然,这种想法并不能影响到小浩仁现在的心情,天朝首都[奉天]正是全国最大型的商业城市,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怎么能不开心的游玩一下呢?
于是,小浩仁开始了首都[奉天]三日游,还好就是小浩仁明白自己的年龄实在太小,虽然很想到妓院这种地方参观参观,但是并没有表示出来,否则尘念几个寸步不离他的大和尚恐怕要直接呕血吧。他还是没有坏到家呢……
整整三天时间,小浩仁将所有他想去的地方都逛了一个遍,偏偏刻意的忽略了城南著名的大型佛寺[白马]而没有涉足。
尘念四个和尚并不知道小浩仁的特别用意,也没有胆量主动提醒,只能在小浩仁玩耍一天在客栈里面休息的时候,分批两个一组的过去进香。不过因为改变身份的关系,并没有拜见[白马寺]的住持方丈,一切从简了。
书法大赛临近了,街头巷尾的读书人逐渐增加,各个新兴起来的大毛笔和特殊砚台的专卖店也更加的红火起来,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斯文人因为某一款式精美的大毛笔而发生口角,之乎者也滔滔不绝,似乎随时可能放弃斯文,大打出手一样火暴。
……小浩仁站在一家不起眼的房舍门前,门上面那个古怪的[橡]字招牌有气无力的悬挂着,他微微撇了一下嘴巴,喃喃的道:“居然把店开在这种隐秘的地方,还真是没有商业头脑啊。害得我找了这么久……”
身后的尘念听到了小祖宗的自言自语,莫名其妙的抓了抓脑袋,原来小祖宗这么仿佛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就是在找这么一个古怪的店子啊?可是这么一个店子是干什么的呢?[橡]是什么东西?浩仁几步上前,在简陋的木板门上敲击了几下,然后不等有人招呼径直走了进去。刚刚进门,那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就扑面而来,第一次闻到类似气味的四个和尚险些呕出来。
笑嘻嘻的看着四个和尚那种愁眉苦脸的样子,浩仁不忍心的道:“你们还是在外面等我吧,里面的味道更加浓厚的。”
尘念和其他三个大和尚都有心动的感觉了,浩仁一脸诚恳的道:“就这么决定了。”说着转回头向里面走去,坏笑着继续道:“反正这里又不会有什么危险,万一真的有,凭你们的身手也肯定能够及时赶到的。我相信你们,绝对没有问题。”
受到这种含蓄的提醒,几个和尚即使会真的吐出来也绝对不敢让小浩仁自己进去。面面相觑之余,只能苦着脸运起心法将普通呼吸转变成内呼吸,然后义不容辞的紧紧跟在了后面。发现他们的表情,浩仁有点幸灾乐祸的叹道:“你们这是何苦呢?”
尘念连忙接口,小声的道:“小祖宗您这么为我们着想,我们又怎么能不为您的安全着想呢?这么点气味我们还受得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因为说话而泄了气的他再一次将那种古怪的味道吸食进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浩仁只是偷笑无语。
穿过脏乱又气味难闻的店铺,走到第二进作坊门口的时候,一个面黄肌瘦的不过十岁的小女孩迎了上来,看到这么多人硬闯进来,蜡黄的脸上出现一抹苍白惊惶的倒退着:“你们,你们快点出去,还债的日子不是还没有到吗?”
浩仁难得见到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又想起自己那个想要一个妹妹的梦想来,难得露出宠溺的微笑,招呼道:“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吧?哥哥我可是来订做东西的。有大把的银子要给你们哦……”
那小妹妹从惊惶当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浩仁几个人的装束果然和自己熟悉的那些家伙不同,欣喜的叫了起来,风一样的向屋子里面跑去,大叫起来:“爹,爹……不要再喝酒了,我们有生意上门了……”这么胡乱的叫着,居然带了哭腔。
浩仁也不知怎么,听见小妹妹哭了居然很心疼似的,顾不得礼貌的向里面闯进去……四个和尚也紧紧跟了上来。
还没有进门,里面一个男人含糊的咒骂声和某种罐子摔破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里面还夹杂着小女孩的惊惶的尖叫声。
浩仁眉头一紧,狠狠将半掩的房门踹开冲了进去,首先见到的就是跌坐在破碎酒罐当中小女孩手臂上那斑斑的血迹。他为人兄长的怒火一下子冲上了顶门,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一相情愿就那么旋风一样冲进门去,一脚将那个喝得烂醉根本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当中干了什么的肮脏男人踹得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墙壁上,‘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小女孩不明白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个,她整个的被吓傻了。就那么呆呆的连哭都忘记了,傻忽忽的看着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在自己身上戳了几下,然后扯烂他自己那漂亮的衣服,小心的给自己包扎伤口。不知怎么的,虽然眼前这个男孩刚刚殴打了自己的老爹,但是她就是感觉不到他的可怕,反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四个和尚也冲了进来,有点傻眼的看着小祖宗一脸愤怒的样子,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
在给小女孩包扎之后,浩仁终于冷静了许多,愤恨的扫了一眼‘哼哼唧唧’似乎又要昏睡过去的男人一眼,向四个和尚吩咐道:“你们把这个混帐给我尽快弄清醒,哪怕是用粗暴点的方式也可以。除了不要伤残,其它程度随你们自己掌握。”
说着,横向把小女孩抱了起来,走出门去。那种决然的样子让四个和尚脑子里面同时出现一个形容:[英雄救美]?他们马上将这个滑稽的念头从自己的脑子当中忘掉,开什么玩笑?小祖宗可是佛祖转世,怎么可能有如此[俗念]?罪过啊罪过。
和尚毕竟是和尚,虽然小祖宗教训那男人的意思很明显,但是他们依然有选择的使用了内功将那男人身体里面的酒精逼出去。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那男人终于清醒过来,马上就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剧烈疼痛。和尚并没有帮忙治疗外伤。
有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四个大汉,那男人惊惶的忍耐着身体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你们,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女儿呢?”
外面的浩仁听他清醒过来就找自己的女儿,心理的怒火也消散了许多,看了看呆滞的小女孩儿,轻轻的揉着她蓬乱的头发:“妹妹乖在这里等哥哥回来,哥哥找你那个混帐的老爹有点事儿。”那小女孩茫然看着浩仁的脸,原本紧紧攥着浩仁衣服的小手也慢慢的松开了,她怯怯的小声道:“哥哥不要伤害爹爹好吗?其实他心里也很痛苦的。”
“痛苦就可以胡乱喝醉酒,然后欺负自己的女儿吗?”浩仁还是对刚刚的一幕忿忿不平,他自己的老爹虽然身为整个大市的黑道领袖,在外面说一不二,且凶狠残暴。但是,回到家里之后却绝对是一个完美的丈夫合格的父亲。外面的任何不顺心都不会拿到家里发泄,并且格外的关心小浩仁和陶心如两个人,甚至还会为了两个人亲自下厨做饭。
正是因为这样,浩仁更加无法接受里面那个另类的父亲,拿自己小孩出气发泄的父亲最没用,最无能,最窝囊也是最讨厌。
见到浩仁发怒,小女孩吓得直抖,死死的攥着浩仁的手解释起来:“不是的,爹爹不是你想象那样的,如果不是娘因病去世,爹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不要生他的气好吗?哥哥……”
听到小女孩哀求着喊自己哥哥,浩仁最后一点怨气也消失不见,转过头看着呆滞在门口的男人淡淡的道:“拥有这么懂事的女儿,亏你还整天要死不活的窝囊样子,真是丢人啊你……我都开始怀疑找上你家订做东西是不是个错误了。”
那男人倒是没有注意浩仁的讽刺,似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心里的痛苦似的,就那么一下子跪在地上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