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没写字,后面的开口处也没有封上,陆思思捏了捏信封,薄薄的一片,里面应该就有一张纸。
“你研究什么呢?不就是一封信吗?打开看看不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嘛。”胡茬大叔一边把盘子里的羊肉片往火锅里划拉,一边说到。
这个季节吃火锅已经有些燥意了,整个火锅店里面都是热气腾腾。陆思思摸了摸额头上渗出的薄汗,有点儿犹豫地说:“我还从来不知道汪庆涛这孙子有这等复古的情怀,有什么事儿不能当面说,非得鸿雁传书。”她看了一眼胡茬大叔,语气古怪地说:“而且是让你送过来。”
胡茬大叔用筷子拨弄着锅子里的羊肉片,说道:“那汪小子说本来是想当面跟你讲的,但你不给人家机会,他也没你的联络方式,也不好再去你公司找你了。我充当这信使也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陆思思猜不透他们这私底下到底搞什么,摇摇头,把那张纸从信封里面抽了出来。那说是一封信,其实就是三言两语一段话。
她看了一遍,愣住了,惊讶道:“怎么会是这件事?这和我听到的消息不一样。”
胡茬大叔略带讽刺地看了她一眼:“消息?你从谁那儿听到的消息?告诉你消息的那个人又是从哪儿听说的?这种事还不就是各说各的理,问题在于你相信谁。”
陆思思听他说得那么顺畅,怀疑地问:“你看过这封信了?”
胡茬大叔摇头说:“没有。不过,我知道那信里面说的是什么,那汪小子也告诉我了。”
“你相信他的话?”陆思思忍不住问到。
胡茬大叔苦笑摇头说:“你从我这儿得不到什么建议,毕竟这是与你切身有关的事情,选择相信谁是你的事情,别人说的不作数。”
陆思思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信,似乎想从信上这三两句话里找出更多的佐证来。
这信里就说了一件事,造谣陆思思和那孙女士丈夫有暧mei的人就是桂柔,她是在事后去孙女士店里特意和孙女士说的。她现在明白了汪庆涛和邵延礼打架那天,拉着她到底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陆思思回想寄尘让她避开汪庆涛之后和她说的话,说汪庆涛才是幕后黑手,当然他的消息是从桂柔那儿得来的。
这事从表面上看就是狗咬狗的互相推诿,单凭那两个人的话没有办法判断到底谁真谁假。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明明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两个人,怎么就能够说翻脸就翻脸,反目成仇成这个样子?
胡茬大叔在那里吃吃喝喝,也不管她,留她一个人在那里思考。
这事的真相或许还得去追寻这两个人谁更恨她一些,陆思思苦笑。桂柔讨厌她是一定的,但那汪庆涛和她之间也是有着宿怨,说不上谁比谁嫌疑更轻一些。
她看了正在埋头苦吃的胡茬大叔一眼,她不信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尤其事关桂柔,而且他帮着汪庆涛把信送来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考虑到“故弄玄虚”是他们这帮人的通病,陆思思开始回想他的言语,也许在其中会有某些暗示。
“你不吃啊?多亏啊!”胡茬大叔抬起头看着她,同时伸手又找服务员要了一盘羊肉片。
“这事你真不发表意见?”陆思思问到。
胡茬大叔说道:“我又不是局内人,能发表什么意见?这其实就是二选一,别人帮不了你。”
陆思思略有所悟地看着他,果然如此。她心里明白了状况,一刻也不愿意再耽搁,站起身就往外走。
胡茬大叔被她这么突然的动作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小姑娘,你去哪儿啊?不吃了?你这么走了我怎么办?我可没带钱啊!”
他这么一喊,饭馆里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没带钱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他也算是独一份了。他也发觉了有些不太对,对着警惕的服务员干笑了两声:“玩笑,开玩笑。”
陆思思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
“小姑娘良心发现了?”胡茬大叔得意地看着她。
“别说那没用的,你说你请客的,就算你没带钱让人家扣下做了麻辣田鸡腿,也跟我没关系。我问你,你们家是不是真是嫦娥主事?”陆思思问到。
胡茬大叔哭笑不得地点头,还不忘澄清道:“我和那田鸡不一样。”
“无所谓了,反正就是你长得比它难看点罢了。我走了,你慢慢吃。”陆思思挥了挥手,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胡茬大叔对着满桌子的盘子叹气。
陆思思心里面激动,她觉得她摸到了寄尘想法的脉络,隐约地已经能够把他做的那些事情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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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三郎再见到陆思思的时候,发觉她变得意兴阑珊,而且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陆姑娘,有什么事吗?”泰山三郎主动挑起了话头。
陆思思犹豫了一下,略有愧疚地说:“显正先生,我不打算再和你一起去找嫦娥仙子。”
“你想退出?”泰山三郎疑问到。
“不是,”陆思思摆摆手:“这段时间这件事太过于牵扯我的精力了,我的工作也受到了影响,这个月的业绩表也发下来了,我这个月的业绩在公司垫底,而且上两周几乎没有什么业绩。这样下去我会让老板炒掉的,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总没有重要到会影响生存,可我不一样,我没工作就没饭吃,得喝西北风去。”
泰山三郎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满,说道:“张天净是怎么说的?这本来就是件难事,你走了我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如果是这种难度的工作,而且还要担上得罪一方至尊的风险,在下宁愿和张天净解除交易。”
陆思思脸色很难看,虽然泰山三郎没有只说,但这就等于在指责她。她没好气地说:“那是你的问题,在你答应帮寄尘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些事情,现在才拿出来说,不嫌晚了点吗!我的事情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剩下的是你的事情。”
泰山三郎阴沉着俊脸:“既然陆姑娘这样说,那么在下也不敢强求。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他说完不再理会陆思思,径直而去。
看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陆思思难看的脸色渐渐放松下来,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陆思思快速说到。
对方没有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思思举着被挂断的电话,哭笑不得地嘀咕道:“都说是接听免费了,用得着这么省吗?多说一句话会死啊?”
接下来的事情她就插不上手了,寄尘“委派”给她的任务,她以自己理解的方式完成了,反正寄尘也没有告诉她具体要怎样做。至于完成的结果如何,那就要耐心地等待了,按照前几次与泰山三郎接触所产生的印象,结果或许要等上一段时间才会出现。
天色已经不早,陆思思回家的时候,家里只有三秀在,据说锦生去探望黄轩道人了。三秀说寄尘刚刚打来电话,晚上不回来了。
陆思思点点头,寄尘晚上不回来了的潜台词就是他要去桂柔那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前几天桂柔与吴刚在她家楼下碰面之后,这位桂柔小姐就越发地娇弱起来。这几天似乎身体微恙,按照寄尘的说法就是郁结于胸,说白了就是心口疼,整日里做西子捧心状。
因为和吴刚不合,桂柔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而是自己独居一处,以恙中无人照料为借口要求寄尘过去陪伴。每次听寄尘答应她,陆思思总觉得这桂柔真是有够奔放了,这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搞不好就弄出点事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或许就是桂柔的期望。寄尘倒是明白道理,前几次去的时候都是抱着半死不活的黄鼬,美其名曰方便一起照顾。今天没带黄鼬一起去是因为白念会去充当这个电灯泡的角色。
这偌大的屋子里一共就俩人,陆思思做晚饭都觉得没什么动力,光是看那些材料就觉得没滋没味的。正好邵母打来电话,让她们过去一起吃饭,说是邵延礼带了好吃的回来。
等陆思思过去一看,什么好吃的啊,几饭盒的折箩,虽然都是没动过的菜,但也没了刚出锅的鲜香。她嫌弃地瞥了邵延礼一眼:“邵大哥不够意思啊,就拿这个对付我们。”
邵延礼瞪着她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陆思思做了个鬼脸,跑到厨房去帮着邵母打下手。其实折箩这种合菜,热一热也别有风味,有时候反而比单独的菜色更有滋味。
吃饭的时候,邵延礼提到,这其实是大姐请他吃饭时点的东西,但是大姐临时有事,菜刚上桌就赶忙离开了,他看着浪费,就都带了回来。
“你俩也太腐败了,次次都去吃好吃的。”陆思思咬着筷子头,嫉妒地说。
“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啊?”邵延礼无奈地捡了个鸡腿放到陆思思碗里,示意她赶紧吃。
陆思思把鸡腿转给了三秀,转头问道:“邵大哥,大姐还没走啊?不是前几天就说要走吗?”
“嗯,本来是要走的,结果临时有事耽搁了,好像是在等什么消息。”邵延礼摇摇头,自从上回谈过之后,大姐的嘴又像是被502粘上一样,什么都不说了,而他自己因为违反过一次约定,也不好再主动开口询问了。
吃完饭,邵母拉着陆思思聊家常,一个劲儿地抱怨寄尘现在太忙了,也不过来玩了。过了那么久了,邵母对于寄尘的喜爱还是没有消退,还是惦记着撮合他和邵延礼。听见这个话题,邵延礼无视了邵母的意图,而是单纯关心地问陆思思寄尘最近在忙什么。
其实在广寒宫众人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之前,寄尘和邵延礼的关系也挺不错的,看着挺亲近,有段时间确实亲近得有点过分,陆思思也弄不清楚寄尘到底在想什么。不过,在不知情人的眼中,比如邵母,他们俩这种亲近的关系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后来寄尘一心扑在桂柔身上,邵延礼也在忙大姐的事情,两个人碰面的机会就少了。
陆思思也在腹诽,心说别说你们见不到他,我能见到他的时候也少啊。
这时陆思思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声音沙哑的哮天犬在另一端说道:“已经事成。”说完就挂断了。
陆思思看着手里的电话,半天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快?她抬头看一眼墙上挂的钟表,现在距离她和泰山三郎闹翻才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泰山三郎就沉不住气行动了?她原本以为他至少要等上三五天,来观察一下情况,或者是确认她是否真的放手不管,以及寄尘的态度。
电话又响了起来,她傻乎乎地接了起来,是寄尘。
“思思姑娘,不知你能否到桂柔姑娘家中来一趟……”寄尘的语气中有些迟疑,似乎有什么不妥。
陆思思也不耽搁,起身就要离开。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让寄尘打电话求助的,必然会是麻烦事。
“你等会儿,去哪儿?我送你去,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邵延礼拦住了陆思思,飞快地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了车钥匙。
路上很清静,邵延礼的车开得很快,他们按照寄尘给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桂柔住的那栋楼。这是个中档小区,比陆思思他们住的那里要好,但却还比不上泰山三郎所住的高级公寓。
邵延礼把车停在了楼下,透过车窗打量了一下周围,问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陆思思说:“寄尘的朋友住在这里。”车子里光线暗淡,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邵延礼的表情有些古怪。
“朋友?寄尘的朋友?男的?女的?”邵延礼追问到。
陆思思不明所以地点头说:“女的。”
邵延礼似乎还想问什么,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转而叮嘱道:“上面都女的,我上去不太方便。你上去的时候长点心眼,小心点,探探没有危险再进屋。寄尘会给你打电话必然是遇到麻烦了,但没报警,估计不会是什么大麻烦。但以防万一,我等你五分钟,五分钟之内如果你没有打电话给我报平安,我会报警,然后冲上去。还有,记得,真正安全的话,你提一件咱们小时候的事情,如果不安全,你就按照最简单的方式说一切都好。”
陆思思都听傻了:“邵大哥……你警匪片看太多了吧?”
邵延礼排了她脑袋一下:“别废话,按照我说的做。”
本来挺简单的事,让他说得那么复杂,陆思思心里面都开始发毛了。整栋楼里静悄悄的,就她一个人在慢慢地爬楼梯,虽然楼道里有灯,但瓦数不太足,而且有老化的趋势,不但昏暗,还忽闪忽闪的。每路过一个楼梯间的窗子,她都不由自主往楼下去看,确认了邵延礼的车子确实停在那儿,她才敢放心地往上爬。
桂柔住在顶楼六楼,陆思思站在大门前,做了个深呼吸,伸手按了门铃,等了半天都没人来开门,最后只听见“咣当”几声乱响,还有一声尖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去推门,本以为上锁了的大门,却被轻易推开了。
客厅里亮着光线柔和的小灯,衬托出一片温馨又暧mei的氛围。不仅是气氛暧mei,就连人的姿态都显得极为暧mei。寄尘半跪在地上,一手扶着桂柔的后背,一手托着她的腰,而桂柔半坐在地上,上半身几乎是挂在寄尘身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的目光相撞,正在深情对视,但这看起来美好的一切却被突然出现的陆思思搅乱了。
“呃……不好意思,打扰了。”陆思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寄尘笑着说:“思思姑娘来得正好。”他手上用力,将桂柔从地上扶了起来。
对于陆思思的闯入,桂柔不满地哼了一声。她刚刚站稳身子,突然“哎呦”一声娇吟,歪歪斜斜地又朝寄尘倒了过去,同时还难过地说道:“上人,我的脚腕好像扭伤了。”
看她在那里表演,陆思思心里面突然冒出一股子黑水,她走上前挤开了寄尘,顺势扶住了桂柔柔软的身体,故作关心地问道:“桂柔小姐,慢点慢点,我扶你到那边坐下。你看你,身体不好怎么不躺在床上休养呢?开门这种事让寄尘做就好了。”
桂柔俏脸一寒,那目光像小刀一样一遍遍地剐着陆思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陆思思,你……”
“别太感谢我,我一向都那么喜欢帮助别人。在马路上看见耗子被车碾死,我还得悼念三分钟呢,更何况是看见你一个大活人摔在地上,更是让人着急啊!”陆思思皮笑肉不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