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麻烦总在人最头疼的时候升级,期待柳暗花明、豁然开朗,可谁也说不好转机到底何时来到,至多也只是个念想。
不知道是谁把孙女士那件事传了出去,而且传到了陆思思的客户耳中,她这一天回访了四个客户,其中有一个客户明显态度不佳,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甚至提出要求换另一个人业务员来负责,还有一个客户倒是没有这么严厉,但是满脸的八卦,拐弯抹角地套陆思思的话。
不着调的老板安慰她说总会过去的,而且也决定详查到底是谁多嘴多舌,毕竟孙女士自己是要脸要面的人物,必然不会到处宣扬这件事,而那天在场的人也都是公司里的员工,事情传出去了,必然和这些人有关。照顾陆思思情绪倒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公司脸面和老总威慑力的问题。
不管如何解决,事实已经造成,陆思思也受到了影响,在找到是谁做的之前,她也只能暗自郁闷。
上一期的工作已经完成,现在也有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工作,她和公司里的人打了个招呼就提前下班了。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一下,然后又“嘎吱嘎吱”的响了几声,这才算是停稳,那电梯门就好像九十岁的老大爷一样,缓慢又缓慢地打开了。
她走进电梯里面,翻出手机想要给寄尘打个电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上午的时候,她接到了寄尘从家里打来的电话,寄尘莫名地交代她下班要尽快回家,不要在外面闲逛,而且一再地强调要她注意安全。
寄尘从来不干涉她的自由,今天突然打来这样一通电话,虽然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任何的不对,但陆思思还是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
电话是家里的,但是她却从电话的背景里面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开始她以为那是电视里的声音,但接下来一声娇滴滴的“上人”完全打翻了她的猜测。
寄尘已经进化到开始偷偷带女人回家了?
陆思思连忙呲牙咧嘴地用力摇头,企图把这个恐怖的想法从脑袋里摇晃出去。这个想法的恐怖不在于寄尘可能做出的那个行为,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寄尘真正当作家人来看待了?不是房东与房客,不是好心的收留者和快要饿死的倒霉神仙,是家人。家人这个词里面的含义,似乎有些过线了。
那个女人的声音她有印象,只需要稍微回忆一下就能辨别出那是桂柔的声音。寄尘也是有带朋友回家的自由,但她却对桂柔声音中那种亲昵感到厌恶,并且隐隐对于寄尘允许桂柔这样呼唤他感到了一丝背叛。
陆思思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察觉到了什么,可那还是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一块毛玻璃一样看不清楚。她隐约地觉得这似乎是因为她自己内心中的抗拒,而不愿意继续去深究的缘故。
寄尘在电话的最后,又说了一句话,要她小心一个人。
一个人吗……陆思思心情复杂地看着站在楼门外面的那个人,汪庆涛,寄尘让她避开的人,现在就堵在了她的必经之路上,除非她有能耐上天入地,否则她躲不开对方的堵截了,尤其是现在对方已经明显看到她了。
“陆思思。”汪庆涛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不似往日的张扬,反倒是有了一丝扭捏,似乎有些为难。
“你在这里干什么?”陆思思皱了皱眉头,事已至此,躲避无用。
陆思思的语气不善,好像触碰了汪庆涛那脆弱的神经,他一瞪眼睛:“我怎么就不能来?我过来看看你,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你来看我?”陆思思一听,都气乐了,这人现在也能算是一宝了,哭笑不得地说:“我用得着你来看我吗?我说老汪啊,您不是新一代社会精英吗?现在的精英都那么闲?经常有时间跑出来体会社会大众的苦难生活?”
“你能好好的说话吗?别总是那么阴阳怪气的!”汪庆涛皱着眉头,没再继续呛声:“我来有正事。”
他难得有这低头服软的态度,弄得陆思思也不好继续恶言相向,挺无奈地说:“您老不是要出国吗?怎么还不走啊?隔三差五地跟我这儿报到可没用,我可不发你全勤奖啊。说吧,你到底有什么正事,非得堵在我们公司楼下跟我说。”
汪庆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老实说,我要是不在这儿堵着,你愿意见我吗?”
陆思思干笑了一声,没接茬,虽然汪庆涛说的是实话,可让她自己当着人家面承认,她多少还有点儿汗颜。
“我今天来,是关于前几天的事情。”汪庆涛又变得有点扭捏了,眼神儿也四处乱飘,好像不太敢瞧陆思思。
“嘿!你跟谁说话呢?你往那边看,那边可没有叫陆思思的。前几天的事?什么事?”陆思思最近脑子里事情太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汪庆涛不太情愿地小声说:“就那天晚上的事。”
“什么那天晚上啊?别说的那么暧mei!你别跟挤牙膏似的行不行啊?”陆思思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别是你喝多了,借酒撒风那事吧?”
汪庆涛脸色难看地抿着嘴,不说话。
“怎么着?撒疯一回不够,惦记着再来第二回?”陆思思警惕地盯着他。
汪庆涛不乐意地说:“不是!你这女人的心怎么那么脏呢!”
“呦嗬!难不成汪大爷是过来道歉的?”陆思思讽刺地说到。结果看见汪庆涛不说话了,反倒是把她吓了一跳:“你真来道歉的?”
“我说是,你愿意信吗?”汪庆涛白了她一眼。
陆思思这人吃软不吃硬,难得汪庆涛这么服软,她一时间倒有些讷讷无言。
可能是开头比较难,把事点透了,汪庆涛的话说得利索多了:“那天是我不对,遇到点不开心的事。你说的没错,可能就是借酒撒风吧,那是本来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结果迁怒于你。我在这儿给你道歉。”他说完,好像是觉得不够诚恳,还给陆思思鞠了躬,也不知道学的哪套。
陆思思有些讪讪,连忙点头说:“行了,别弄的那么正式了。我知道了。”
汪庆涛见陆思思确实不计较了,松了口气,说道:“除了这事之外,我想请你吃饭,我还有其他事想和你谈谈。我这周末就要走了,再回来就得三个月以后了,现在不说清楚了,我怕到时候就晚了。”
汪庆涛的态度很真诚,也没有了前几次那种戾气,但陆思思心里却不怎么感兴趣。寄尘和汪庆涛这两个人,她绝对相信寄尘。他虽然骗过她,耍过她,可是没害过她。但这汪庆涛不一样,在几分钟之前,他们两个之前的关系还处于紧绷的半敌对状态,她不可能单纯只以汪庆涛的一时表现就对他全盘改观。尤其是在寄尘警告她远离此人之后,她甚至有些怀疑汪庆涛此时的态度是否是在做戏给她看,麻痹她的警惕性。
她摇摇头:“不好意思,我等下还有事。恐怕不能跟你吃饭了。”
汪庆涛不满地皱眉说:“吃饭又用不了多久,我有事必须跟你谈。”
陆思思怀疑他在拿谈事情当借口,有心摆脱他离开,但对于他那种坐地炮的死缠烂打又深有体会,今天如果不把事情说明,怕是后患无穷。左右掂量之下,她说道:“你有事就在这里说,说完我就得走了。吃饭是绝对没有时间的。”
汪庆涛神色黯淡了一下,张嘴刚要说话,就听见“叮”的一声电梯响,那老牛拉破车一样的电梯门晃晃悠悠地打开之后,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一瞧见陆思思和汪庆涛就愣了一下。这几个人是陆思思的同事,他们似有所指地看了汪庆涛一眼,冲着陆思思坏笑。
汪庆涛见状,连忙趁机拉了陆思思一把,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外面去说。”
事已至此,陆思思也不便再拒绝,跟着他出了楼门,默然地往前走。那几个同事也跟在了后面,不过在走出楼旁边的小道之后,他们就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站在马路边上,陆思思拦住了还想继续走的汪庆涛,说道:“要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
汪庆涛脸色难看地说:“你这是什么毛病,谈事情非得站在马路边谈!”
陆思思见他这么墨迹,不自觉加深了心中怀疑,不愿再与他有所牵连,冷下脸,转身就走。
汪庆涛伸手就去拉陆思思,陆思思心中火气大盛,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手。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断喝:“你他/妈的给我放手!”同时一条人影蹿了过来,劈手就把汪庆涛的手打了下去,然后往陆思思身前一挡,一副老母鸡的模样,恶狠狠地瞪着汪庆涛。
事情发生的太快,陆思思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发现挡在她面前的居然是邵延礼。
“****,你干什么的!”汪庆涛手上火辣辣的疼,怒目瞪视着邵延礼。他隐隐约约地感觉眼前这人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看见过。
“老子还想问你干什么的呢!”邵延礼张着肩膀,微微猫着腰,打算随时扑过去,同时反手拍了拍陆思思,问道:“你没事儿吧?他没对你怎么着吧?”
自从上次陆思思对他说了汪庆涛这小子的事之后,他就上心了,但是一直事忙,没得空闲问陆思思这事到底怎么样了。
刚才他和大姐一起吃的午饭,本想借着机会再追问几句她的事情,结果那女人的嘴跟焊上了一样,死活都不多说,埋头狂吃,只是她一个人就干掉了四盘菜和两瓶二锅头。等到她吃完,两眼通红地一抹嘴,跟邵延礼打了个招呼就站起身往外走,等邵延礼付了帐,再追出去,这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邵延礼也懒得回去工作室了,陆思思的公司正好在附近,他惦记着顺道接了陆思思下班一起回去。结果他刚走过来,就瞧见他们两个人拉拉扯扯地争执不休。这一下子酒劲儿上头,他想都没想就扑了过来。
“邵大哥,我没事。”陆思思看着眼前这两个通红了眼睛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操!会说人话吗?什么叫我把她怎么着了!”汪庆涛上来就搡了邵延礼一把。陆思思那一句“邵大哥”提醒他了,他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了。这可是新仇旧怨夹在一块儿了。
邵延礼本来就死腻歪这汪庆涛,结果现在被他这一搡,立刻火气撞头,伸手就是一拳!
论块头儿,邵延礼算是衣架子型的,看着挺匀称,其实衣服下面特精壮。那汪庆涛就是个书生样,跟邵延礼一比,多少显得有点营养不良。邵延礼那一拳头就让汪庆涛当场晃了三晃,连着倒退了两步。
汪庆涛脸面上挂不住,也彻底没了理智,反手就回了一拳!
他这一拳正好打在邵延礼胸口上,就听“咚”的一声闷响,再看邵延礼什么事也没有,而且还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听得站在一旁的陆思思一头的冷汗,心说邵大哥你又不是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汪庆涛受了刺激,怒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另外一只拳头直冲着邵延礼那脸就去了。
邵延礼的身板到底灵活些,晃过身体,一把拧过汪庆涛的胳膊,腿底下也不闲着,上去就是一脚。
他这一上脚,汪庆涛不乐意了,这正比着拳头大小呢,你突然就出脚,这不是犯规吗?他一着急,拳头也松开了,罗汉伏虎拳改九阴白骨爪了,“噌”的一下子,反手挠了邵延礼一把。邵延礼那手背上被挠得秃噜了一层皮。
“妈的,你个王八小子怎么跟老娘们儿一样!还带挠人的!”邵延礼倒吸一口冷气,张嘴就骂。
陆思思一听,这越说越不像话,转头再看周围,这闲人就是多。这才几拳几脚的工夫,周围就人群就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块儿地方围得水泄不通了。她一眨巴眼,就瞧见人群里有几个熟面孔,心里一凉,得,这倒好,等一会儿全公司就都得知道有人当街为她打架了。
她连忙喊了几句,想劝他们住手,但那两个男人意气上涌,暂时也顾不得她了。她又说了几句,见还是没人理她,心头有气,转身就要走。
还是站在她对面的汪庆涛先发觉事情不对,连忙喊了一声:“陆思思,你上哪儿去!?”
他这一喊,让正和他撕扯的邵延礼也放慢了动作,转头看去,结果汪庆涛这孙子借机给了邵延礼一肘子,这俩人这才算松开手,各自占据一方,满怀敌意地对恃着。
邵延礼火大地出声警告道:“******,别让我再看见你骚扰陆思思!”。
汪庆涛捂着破了皮的嘴角,冷笑了一声:“行啊,我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怎么样!咱们走着瞧!”说完,转身就走。
“思思,我们也走!”邵延礼过来伸手就拉陆思思。
陆思思心说,你俩解决的倒是快,这才多大点工夫啊,都各回各家了。
这场架打得其实也是风声大,雨点小。拳来脚往的,只有汪庆涛嘴角破了点皮,再加上邵延礼手背上被挠了几条白印,有点秃噜皮,再剩下的估计就是邵延礼下的黑脚让汪庆涛牛仔裤下面的小腿有块青紫,仅此而已。
往前走了几步,邵延礼突然站住了脚步,举着手看,他手背上的伤已经开始冒血丝了。
“你说那王八小子会不会有什么狂犬病之类的毛病?”邵延礼皱着眉头问到。
她指着街对面的麦当劳说:“你去里面用水冲冲?我这包里还有创可贴。”
邵延礼也不废话,三步两步地就跑过了马路,留下陆思思在这边等他。
到了下班的钟点,马路上行人车辆渐多,陆思思往边上站了站,免得挡了路。她一抬眼,正好瞧见吴刚和白念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走。吴刚个子高腿长,大跨步地往前走,白念个子小小的,只能一溜小跑追在他旁边。两个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白念伸手去拉吴刚,但被吴刚甩开了。
陆思思站的位置不好,左右都没个能藏身的地方,旁边最大的物件就是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树。两边碰了个正着,她也不好装作不认识,只能干笑着打了个招呼。寄尘上一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白念的请求,现在又见到,她感到有些尴尬。
“陆姐姐。”白念笑得羞涩。
“你就是陆思思?”吴刚停下了脚步,面色不善地上下打量着陆思思。
“呃,没错,我就是陆思思。吴壮士……你好。”陆思思被吴刚看的有些发毛。
吴刚一瞪牛眼,恶声恶气地说道:“陆思思,我问你,他张天净为什么拒绝帮忙!”
陆思思万万没想到吴刚会突兀地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顿时傻眼了,心说,寄尘的事她怎么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