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洺悕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穿着自制的简易睡衣从床上爬了下来,拖着鞋子到一旁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两口灌下去后,又慢慢地爬回了暖洋洋的被窝里。
拜E组那帮懒鬼所赐,洺悕一向是习惯于独自在艰苦的环境中战斗,什么样的酷暑什么样的寒冬洺悕都见识过——咱毕竟是去过南极闯过南非的角色。可不知道是不是生活安逸起来了也就娇气起来了,有时候还真是不适应这平行世界六月的新疆天气——白天热的要死,晚上冷得要命,咱又不种水果,昼夜温差那么大体内会产生淀粉么?只会晒成非洲朋友好吧。
昨天因为族宴的关系基本上就是过了午夜的时候才回来的,收拾收拾自己,洺悕毫不犹豫地倒头就睡——为什么说毫不犹豫呢?你知道的,洺悕就是在睡梦中穿来这里的,所以在睡前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奇怪的感觉,睡觉也是睡睡醒醒不得安眠——这其实也是洺悕懒散气质的养成方法,她不是慵懒什么的,只是真的很困。
梨悠一向是早起勤快的灰姑娘,此时此刻那孩子刚刚收拾完了中堂,正在代替洺悕照顾她的那些花花草草。水杯洒出来落在地上的声音,裙裾摩擦悉悉索索的声音,窗外鸟雀吱鸣不休的声音,甚至是阳光洒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是那么美好。
洺悕趴在枕头上弯起了唇角,觉得日子这样过,其实也不错呢。活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理解了那在小说和肥皂剧里出现率很高的话——平凡也是幸福。平凡什么的,其实真的是很幸福吧。
如果能这样看着哥哥夏埃尔酒井还有小儒染在阳光下微笑,是很快乐的吧?可惜啊,自己没这个机会了呢···要是小儒染在的话就好了,那小丫头最擅长稀奇古怪的古代术了,当然,除了古武术。要是她在的话,说不定真的有办法穿回去呢。
然后可以和哥哥他们在一起,好好地好好地,在天上爸爸妈妈的注视下活下去。
“这就是最好的事情了。”洺悕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喃喃地说道。
就在洺悕遐想的时候,百里轩正从自己的阁楼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甚至都忘记了压制脚步声——当然,洺悕现在也没心情关心这些个东西,她不太相信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敢强抢良家特工不成?恩哼,这也勉强算是阿Q精神的一种吧。
“大少爷?诶诶你干什么···诶诶诶···”梨悠刚抬眼就瞄见了急匆匆赶过来的百里轩,本来想打个招呼来着,没想到那厮鸟都不鸟她一眼,直接就奔向了内堂。
“大少爷你贵干啊···诶诶别走啊···诶诶诶那里不能进···”眼看着百里轩就要一把推开百里朽儿房间的门了,发好心为了保全那小丫头的早就不怎么干净的名节别再黑下去,梨悠急忙赶上前去想要阻止——
事实上,慢了一拍。
“唔?嗯?咦?呃···”洺悕昏昏沉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模模糊糊看见自己房间门前站着一身风尘的百里轩,他身后是无奈摊手的梨悠。洺悕抬起手来使劲揉着眼睛,才真正看清了眼前的人:“轩哥,小悠,早安啊···”音调缓缓地,慵懒之中带着生涩醉人的妩媚。别说百里轩了,连梨悠都被洺悕在那一瞬间勾去了神魄。
这丫头,怎会如此亦妖亦仙?
“轩哥来看我啊?欢迎哦···”洺悕还处于刚醒未醒的迷蒙之中,眯着眼睛靠在床头,伸出一只手来掠开了垂在额前挡住视线有点儿的刘海,就像嘴巴里含了糖块一样含糊不清地说着,呜呜咽咽。洺悕的睡衣是仿制现代非连体式睡衣制作的收敛版本,纽扣改成了盘扣,袖子加长领子加长再收紧。总之,相较于现代‘集体封闭式训练特工宿舍’里的性感姐姐们的吊带蕾丝低胸睡衣来说,洺悕很保守很保守啦。
可是,关于封建帝制主义社会和民主主义小康社会的天差地别,我想你一定懂的。
百里轩也不是没经历过风花雪月的人,形形色色的女人没少见是不假的,可这种在还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撞进房间依然如此淡定地问‘早安’的女·孩·子,请注意‘女孩子’三个字···事实是,百里轩不服气了这么久终于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自己理智底线的克星。
“砰!”
百里轩利落地反身两步跨出洺悕的房间,用力关上了门,顺手把梨悠也卷了出去,用恶狠狠的语气抛下了一句话——“你立刻给我穿好衣服滚出来!”情绪什么的基本上可以总结为几个成语:怒气四溢,怒火冲天,以及···恼羞成怒。
···洺悕只想哀嚎自己的房门很脆弱,你伤不起啊伤不起啊哥哥!洺悕期期艾艾地爬了起来挪下床去,伸出右手勾过了搭在架子上的一套女子白色打底藕灰色云纹的衣饰,慢吞吞地穿了起来。心中愤愤地抱怨着:轩哥今天是吃了火药怎样?按理来说火药的正式应用是在唐朝左右啊,这里不是隋朝的文化程度么?哎呀哎呀历史真是错乱得不得了···
洺悕在里面瞎吐槽是不觉得别扭什么的,可此时此刻面前坐着个怒火中烧的大少爷的梨悠,就没那么舒服了。
百里轩满脸阴云地坐在桌子旁边,右手拿着升起袅袅热气的茶杯,左手抓在了椅子扶手上,隐隐可以看见浅麦肤色下默默作有规律抽动的青筋。梨悠胆战心惊地收拾着书架上的成打兵书,莫名其妙就觉得心里发寒——当然,为洺悕。
梨悠使劲的想啊想啊,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家丫头到底哪里惹了这个向来以冷静沉着著称大少爷——如果传言不假的话,百里轩在三千对五万的悬殊之战之前,可是和一众将领豪饮了一夜的。后来当然赢了,那三千人硬是撑到了援军到来,也只死了十几个士兵而已。
好了我们不扯远了,百里轩的战功虽然没有百里睿那么丰富那么赫赫,但讲个十来个时辰理论上么什么问题,等闲下来再讲这孩子的丰功伟绩吧。眼前的情景是这样的——百里轩在喝茶,好吧虽然那么烫的白茶他一口一口喝下去毫无反应;梨悠在收拾书架,好吧虽然放一本又拿下来,拿下来又放下去;洺悕在房间里穿衣服,一件一件细细整理,分毫不差···(唉怎么说呢反正作者本人是很想打女主一顿的不知道你怎么看···)
“轩哥,你一大早···啊!”洺悕惊叫一声,就已经被怒火滔天的百里轩像拎兔子一样拎了起来。可怜百里朽儿身材瘦小海拔不高,站在算是英挺伟岸一类的百里轩面前,真的活像未成年。
百里轩单手抓着洺悕的衣领,把她凑近自己,然后低头阴森森地问道:“百里朽儿,你是想怎么样?!”洺悕二丈摸不到头脑,很是迷茫地仰头,对上了百里轩紫色的狐眸。墨瞳里光芒流转,像是浓浓夜色中的独自闪耀星光,缓慢地蜿蜒着。
百里轩只觉得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无论怎样压制都是徒劳无用,右手中棉布的触感柔软,甚至带着丝绸的凉意沁入手心。百里轩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商量着放我下来吧。”洺悕本来就觉得楚宸枋啦百里轩啦是不是吃激素长大的,才多大啊,一个十几岁一个二十岁刚出头,长那么高能当饭吃么?很自然不能——所以,就不要利用身高优势欺负她一个弱小女子了。
洺悕略带愠怒地瞪着百里轩。百里轩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忍到极处,就不必再忍了吧?
“明天就是宴试初场了,你决定好怎么死了么?”百里轩咬着牙,死死地盯着眼前风情云淡的小妮子,觉得世界真疯狂——她怎么什么都不担心?还是真的喜欢上了楚宸枋干脆不准备什么了等之后安心嫁给他得了?
洺悕神色平淡,眨了眨眼睛用‘原来如此’的语气感叹了一下:“是么?时间过得真快啊。”···百里轩崩溃。
这孩子怎么长成了这副样子?百里轩愤怒之际悲痛不已:九岁才回到百里府,三四年了啊,这这什么俗世脾性啊?现在都还没改过来么?她不知道宴试是怎样的情景么?为什么她就要这么平静,反而觉得自己着急得有些奇怪了?
百里轩把洺悕抵在墙上,低着头一字一句地问她:“朽儿,你是不是放弃了宴试花玉?”放弃了赌约,放弃了当初的豪迈,放弃了自由,放弃了自己以后的幸福——如果,她真的爱上了楚宸枋的话。百里轩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着急过头了,不知怎么地就是觉得朽儿对楚宸枋硬是一点接近喜欢的好感都没有,就是觉得,朽儿的未来,不是在弈王府的三尺红墙里。
她是风,要飞得很远很远才对。
洺悕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百里轩漂亮得不像话的紫色眼睛,在里面看到了蓝渐看到了娘,看到了小悠,和眼前的百里轩。他们都在微笑,很幸福地在微笑。洺悕的唇角一点点地翘起来,画出醉人的弯度。
“轩哥。”洺悕开口。
“?”百里轩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什么东西。
“调戏。”洺悕狡黠地笑着,仰着头环视了一下两人的位置,从身后看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倒是不假。百里轩不自觉的脸色一红,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久经风月沙场的百里轩可不是温顺丞相李洛栖或者爽朗王爷楚末白,这点言语调戏,其实算不了什么的。
“我不介意。”百里轩很认真地说道,还顺势低下了头凑近洺悕吹弹可破的脸颊。洺悕脸色立刻就白了——这脸皮防核弹的吧?果然自己小看了百里轩这只狐狸。洺悕尴尬地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在意,但是···会的遗传病的吧?”你不是我真的哥哥,可你是这具身体的哥哥啊百里轩同学!莫非你在军营之中饥渴已久,连家里的姊妹也不放过么?
“遗传病?”百里轩闻言皱眉。“近亲结婚隐性基因若是交集,后代会得遗传病。”洺悕简略地解释着这个利害关系,同时也很好奇难道百里轩对医学也有兴趣么?那算是找到同好了。
百里轩仔细地听完了这个解释,紫色眼眸中渐渐升起了一小片阴翳,却有着吞天沃日的势头。百里轩突然离开了洺悕,背对着她说道:“走吧,去狐莲训练场看看,会有好处的。”语气沉得像是湖中玄铁,不起一丝波澜。
“为什么?”洺悕追问。
“你不必知道。”百里轩没有转过身来,依然背对着洺悕。“还有,”百里轩顿了一下,欲言又止。终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说道:“不要,在弈王爷面前提这个东西。”
“为什么?”洺悕坚持。
“你不必知道。”
“那我该知道什么?”洺悕站在原地,厉声喝道。百里轩转过了身来,看清晨阳光下瘦弱少年的衣襟洁白,狐眸中渐渐凝起了一股无奈——有必要好奇心这么强烈么?
“你呢,不必知道。”
因为你要是嫁给楚宸枋的话,迟早就会知道的。
我希望这件事你永远不要知道,永远,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