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崽子,一只猫崽子,还有一只虎崽子,这就是萧景寻来博美人芳心的奇珍。
紫瞳看着笼子里抖抖索索,互相敌视的三只毛球,嘴角狠狠抽了抽,哪里有人送这些玩意儿讨姑娘欢心的。她刚要重重叹一口气,却忽然想起这会儿整个清凉别庄的人都看着他们呢,她既然要和萧景演上一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这会儿还是应该表现出惊喜和感动才对。
于是紫瞳把萧景的手重重一捏,拖着他走到笼子前,故作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然后咧开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向萧景娇声说道:“王爷,它们可都是了不得的好宝贝呢。”
萧景从没见过她作如此娇憨姿态,冷不丁哆嗦了一下,却也记得当下该是要演一出郎情妾意的戏码,于是强忍了浑身不适,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眉眼弯弯,亦是捏紧了她的手,柔声问道:“紫瞳,你可喜欢?”
紫瞳连连点头,一张俏脸已是笑成了一朵花:“当然,幼虎虽小,但贵在柔嫩无污,将它的皮骨拆散开来,虎骨入酒,虎皮做衣,虎肉熬一碗浓汤,最是强身健体。”
周围已是响起一整片的吸气声,萧景只管愣愣的看着紫瞳,笑容还挂在脸上,却是僵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紫瞳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耸人听闻的话来。
但紫瞳却是一点儿不自知,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我曾听说已纯种犬入药可以壮阳补肾,这只纯种白熊小犬品相极佳,倒是值得拿来一试。至于那只大食国的猫,其实除了好看便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既然是王爷辛苦寻来的,也不该就那么浪费了。在比咱们大秦更远的南方丛林里有个古越国,据说国人最善食猫,有记载详细的古越食谱在市集上出售。紫瞳想,不如以后买来食谱,仔细研究了,为王爷试做一下新菜那是最好不过。”
笼子里的三只毛球似乎是听懂了紫瞳的话,再顾不上彼此敌视,全都缩在笼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装死。遇到这种只知道拆骨剥皮炖汤熬药的女人,还是直接死掉来得更加痛快一点吧。
四周已是寂静一片,悄然无声,在场的每个人都愣得僵住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面对如此可爱的小毛球们,她的脑袋里竟是除了杀和吃就再没有别的想法。而后,一个念头在所有人的心中悄然爬过,威名赫赫的齐王爷看上紫瞳十有八九是被她的艳丽表相所迷,刚刚她突然说出这样一番令人发指的恐怖话语来,凶残本性毕露,齐王爷怕是会不要她了吧。
一旦想到这一点,所有人都立刻雀跃了起来,寂静场面立时消散,人人眉来眼去,窃窃私语,只等着一场翻脸绝情的好戏开场。
萧景的眼角猛抽了两下,连他自己都觉得酸疼,但或许是演得太投入,他明明很想猛敲紫瞳的脑门,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不要胡言乱语的到处吓人,但最终却仍是挂着一脸僵硬笑容,干笑两声,柔声说道:“呵呵,好想法,紫瞳,你还有其它想法没有?”
紫瞳歪着脑袋,故作娇憨,嘟嘴皱眉,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吐出两个字来:“没了。”
萧景的眉头抖了两抖,干咳了两声,把她的手重重一捏,拽着她就往回走,脸上犹自挂着僵硬笑容,声音倒还保持着柔和:“本王倒是还有不少想法,不如,咱们回屋慢慢说给你听。”紫瞳被他一拽,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萧景索性长臂一舒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走回院子,一甩袖子,将那院门关得死死的。
自此所有人都确信,齐王爷是真正看上了紫瞳,就算她本性凶残暴躁他也并不计较。看他两人旁若无人的柔情蜜意,真正是羡煞旁人。这番情状自然是被一滴不漏的报给了南阳王,南阳王爷抚须颌首十分的满意,南阳世子则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当然他们绝不会想到,在那紧闭的院门背后不是一派的旖旎春光,却是紫瞳勾着萧景的脖子摇头又叹气,而萧景正冷着脸一言不发。
“阿景,你也太偷懒了,直接从百里千秋那儿顺了三个小东西来就打算讨姑娘欢心?你也真不怕没人相信啊。”紫瞳踮着脚尖大喇喇的勾着萧景的脖子,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萧景睨着眼看她,立在那儿动也不动,冷声问道:“你是真打算把它们拆骨剥皮炖汤熬药?”
紫瞳一挑眉头:“难不成你还指望我抱着它们养着玩儿?”
萧景继续冷声冷气地反问:“你不觉得它们其实很有趣吗?”
紫瞳蹙眉,皱着鼻子想了想,放开萧景的脖子,拍拍他的肩膀,叹道:“你们这些王侯将相果然是养尊处优的习惯了,不懂民生疾苦。你也别恼我冷情冷面的没爱心,只是养宠物很耗钱,再可爱也不能养。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一只老虎,长大了很能吃,我可没钱给它耗。”
“你养更夜和白狼就不耗钱吗?”萧景也跟着蹙眉。
紫瞳摇头:“更夜是我儿子,白狼是更夜的养父,我们是一家子,谈不上耗不耗钱。”
萧景哼了哼,心中腹诽,什么儿子养父一家子,天底下有见过那么古怪的一家子么,明摆着是厚此薄彼。原以为她既然养了更夜和白狼,必定是喜欢动物有爱心的,在落日森林里见着百里千秋那里养着一些小动物,头一个想到的是她大概会很喜欢,这才费力气顺了三只来让她高兴高兴,却没想到她竟给他扯出那么大一堆歪理来,实在让他很是气闷,只觉得一颗热心肠全都变成了驴肝肺。
他闷声不响的走过一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径自在窗边坐下,冷声说道:“本王出钱,你出力,既然已经把它们弄来了,就好好把它们养大吧。”
紫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忙得要命,哪有那个闲功夫养它们。”
萧景抬了抬眉毛,也不看她,啜了一口茶,淡然说道:“本王已经写好了诏令,封你做从二品的昭书,随侍本王身侧。从今以后,听候本王调派,便是你的职责。”
紫瞳怔了怔,终是叹了口气,在萧景的下首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才开口,却是问了一句:“王爷当真信得过紫瞳?”
从二品的昭书是齐王的近身女官,不仅要照管齐王爷的饮食起居并一切日程琐务,更要负责记录齐王爷的每日言行,上呈礼部宗人司备案。除此以外,昭书每日侍奉在齐王爷身侧,捧笔奉墨,整理文书卷宗,最是容易接触到机密要件。这样的位置从来选的都是最可信任之人担当,但萧景却让她来做,这般无所避忌,让紫瞳觉得太不可思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你也该懂。”萧景仍是淡然语气。紫瞳这样的人,他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要将她招致麾下。即使她现在再不是统领江南暗处的阿修罗女,甚至连内力都所剩无几,经脉脆弱,身体虚弱,但是她在他的眼里,价值不减,甚至,更胜往昔。
他与她相处许多月,对她每多了解一点,便能更多的发现她的过人之处。她就像闪着光的宝石,即使落难蒙尘,也掩不了璀璨光华,她是瑰宝,是值得任何人去珍惜拥有的宝物。
之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整个大秦都知道了,久无消息的齐王爷并非失踪,也非罹难,他其实是大病了一场,这才深居简出。南阳王出于同袍之谊,皇族之爱,盛情邀请他去江南休养,云州清凉县的温泉和阳光,对他的身体正是最有益处。齐王爷欣然前往,或许是因为江南的风水特别的好,在云州,齐王爷不仅养好了身体,还与安乐侯林家的小姐一见钟情,已是正式向安乐侯求亲。
为了感谢南阳王的盛情款待,齐王爷与南阳王议定,恒水以北向整个江南开放营商,允许江南商会的商人自由往来营商,更取消了许多北方特产的禁运限制,甚至向南方开放了最为稀缺宝贵的铁矿石的自由买卖。而南阳王也借北上探望太皇太后和圣上的机会,表明了自己一贯支持三公辅政的态度。
在这样的情形下,纷乱已久的朝堂终于安定了下来,力主另立新君的司空和左丞辞去职位,告老还乡,由南阳王世子君沉璧填补了大司空之职,待到南阳王南归之后,即日就任。而左右丞相位合二为一,由右丞担当,统领六部。
大秦天下复归安定,百姓们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不知晓这是齐王爷与南阳王博弈的结果。南方铁矿石稀少,锻造兵器造价高昂,齐王已铁矿石交换南阳王对三公辅政的支持,又让君沉璧顶了司空的缺,参与其中。而南阳王被萧景的诈死诈伤逼得几乎被扣上阴谋篡国的罪名,自然乐意与萧景做这交易。
他们双方各取所需,各有所得,全都自信满满,只待假以时日,蓄积实力,等到那最合适的时机,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