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未知,地点未知。
这里是一个偏僻的小山包,到处是一些灌木丛,几棵高大的树柏鹤立鸡群地伫立着,在地上则莫名散落几堆大小不一的碎石,看其不规则的形状,似乎是有人对数块巨石在长时间的捶打下碎裂开来而形成的。而在石隙里,棵棵小草不甘寂寞地从里头冒出来,为这个小山头增添了许多绿色春意。
此时正值早晨,微风拂过,带来片片湿意的清晰空气,让人迎面扑爽。
一个看上去不足十岁的小男孩,个子瘦小,扎着头发,满脸稚气,穿着草鞋布衣,正盘坐在一块巨石上面,一动不动,宛如老僧入定。心跳细微,但呼吸均匀,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与巨石融为了一体,竟然隐隐有些忘我之境,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
一个时辰过后,小山包里一切没变,少年依然坐如磐石,只是周围多了一些类似田鼠之类的小动物出来忙碌寻找食物,而有些小动物经过少年身边时,却毫无惧怕,反而闪着好奇的目光偏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奇怪这里怎么会多了一块大石头,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爬过他的肩膀,停留一会儿扰扰头,溜开了。
数个时辰之后,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沉于天边,整个大地此时也犹如披挂上了一件金黄色的纱衣,而忙碌了一天的小动物们也拖着疲倦的身体渐渐返巢。
但有一人却似乎对时间的流逝毫无知觉,正是那位盘坐在巨石上面的少年,他依然紧闭双目,定定地坐着,恒久不变。
突然,这个时候,少年终于有了动静,放于腹前的双掌渐渐拉开,大开大合,最后合十于胸前,吐出一口浊气。双目睁开,如一汪平静的湖水,清澈明亮,双眸此刻映衬着天边的红日,闪着金黄色,给人深邃神秘之感。
在少年刚有动作的时候,旁边几只还未入巢的小动物猛然受到了惊吓,吱吱叫了几声,惊慌失措地窜入小地洞里。
“唉…”
一声叹息,惆怅而无奈,此时的少年突然让人感觉像是一位耄耋老人一般,历尽了沧桑,看破了红尘,然而,他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人感到惊诧:“还是没有突破,这让我何时才能报仇雪恨!”
一个未足十岁的小少年,脑子里居然满是报仇的思绪,与人想象中的天真烂漫是大相径庭,这实在让人对这少年的出生和来历充满了好奇。
“天色不早了,要回去给娘亲做晚饭了。”
少年一个腾身,轻巧落地,打坐了一天的身体,丝毫没有替他带来僵硬和不自然,迈开步子,大步跑下山。
一座山脚下,十几个茅屋错落不一,而从屋顶上的烟囱升起的炊烟徐徐袅袅,诉说着此处有人居住。
暮色渐临,一弯月牙高挂,这十几户人家点起了微末烛光,替这黑暗如墨的大地点缀了丝丝生气。
这时,一道瘦小的身影,寻着这微弱的烛光,飞跑过去,就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人,找到了回家的明灯一样。
“娘,对不起,逸儿回来晚了。”
这道瘦小的身影,正是白天在山上打坐的那位少年,他飞奔进一间屋里,来到炊灶边,在一女子面前,低头认错道。
这屋子狭小简陋,就一个空间,没有多余的房间,中间放着一张方形小桌子和四张小凳子,角落里有几个稍大的木箱,里面装着衣物和用具。而在靠门口的左边,铺有两张草席,算是两张床,上面放着两张破旧的被单,打着补丁,但叠得整整齐齐,床对面是一个小型厨房。
唯一让人感到有些价值的,便是周围墙上挂满的许多兽皮以及一些弓具和刀剑,可见这户人家是猎户人家。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正在灶边忙碌的女子转过头看了一眼有些气喘吁吁的少年,微微一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道:“回来就好,快坐下吧,准备开饭了。”
“嗯,我来帮您盛饭。”少年点点头,乖巧地盛了两碗饭,放在桌子上,坐下安静地等着。
女子炒完一盘菜之后便端过来,坐在少年对面,拿起筷子开始动手吃饭。
这时才看清,这女子之相是典型的农家之女,身穿粗布麻衣,在常年的劳作之下,略失色泽的脸蛋上,满是疲态,但是在她的眉宇间却能隐隐看到一丝清秀和灵气,以及曾经的风华月貌,而她的举手抬足更是体现了其中不俗的涵养。
“来,逸儿,这块肉是给你的,快吃吧。”女子从那盘青菜里面夹出一小块肉,放到少年碗里,催促他吃掉。
少年一惊:“娘,这肉哪来的!?”
自从去年少年亲眼目睹他父亲在后山深处一次狩猎行动中,不小心惊扰到了一条灵兽,被其咬死之后,便很少有肉吃了。
因为担心那条灵兽再次暴起袭人,庄里的那些猎户从此便不敢再进入后山深处去打猎,只能偶尔在外围转转,运气好或许能抓到几只野兔,运气不好,回来之后,大家都只能啃青菜根填肚子。
就算抓到了什么猎物,如果块头大的话,倒还好说,但块头小,比如野兔蛇类什么的,那少年这家人便是分得最少的甚至没有的,因为他们只有两口人,一个妇女,一个小孩,无论耕田织种还是狩猎,出力都是最少的一家,所以分配下来的食物也是最少的,不过也够他们吃饱就是。
而在白天的时候,少年之所以在修炼,出发点其实很单纯,便是要在修为有所精进之后,进入后山深处,把那该死的灵兽宰了,替他父亲报仇,并让他娘亲以后都有肉吃,还大伙一个安宁的生活。
“就是你那几个叔伯父今天运气好,捉了几个小野味,咱们也分了一小块,你就吃吧,盘里还有。”女子回道,边说边把盘里仅剩的几小块肉夹出来往少年的碗里送。
“娘,你也吃。”少年从自己碗里夹出最大的一块放到正准备扒饭的女子碗里,虽说是最大一块,但也不足拇指大。
女子笑了笑,也没客气,继续吃着饭。
良久,女子放下碗筷,抬眼看了看身子略显消瘦的少年,眼神复杂,轻声问道:“逸儿,今天是不是又去练功了?”
少年夹菜的右手顿了一下,鼓鼓的嘴巴模糊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唉…”女子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追问下去。
少年一听,有些慌了,赶忙把嘴巴里还没嚼完的食物直接吞了下去,道:“娘,你别担心,逸儿会好好练功,替父亲报仇的。”
女子摇摇头:“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只是觉得,你还这么小,就担负如此重任,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不苦!不苦!村长爷爷都说了,我才九岁,但修为却有武生中阶之境,放到外面世界里也算是个天才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定能还大伙一个安宁。”少年站起来拍了拍小胸膛,有些傲然道。
女子脸色一沉,厉色道:“武生中阶很厉害!?更厉害的娘都见过!平时娘怎么教你的,又忘了?”
少年顿时只感全身被泼了一瓢冷水一般,悻悻地坐了下去,闷不作声。
看到少年如此模样,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怜爱,口气缓和道:“娘不是有意要打击你,而是要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天赋或许不错,但外面江湖险恶,以你如此低微的修为,是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的。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以足够的实力为前提,不要夜郎自大,你明白吗?”
“逸儿明白了。”少年低头道。
女子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她这么做,是不想让少年养成一种骄傲自满的秉性,只有做事谨慎为人沉稳,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看着低头瘪嘴的少年,女子突然感到一阵好笑,揶揄道:“怎么?生娘的气?”
少年不吭声。
“哎呀!还真的生气了啊?”
依旧不吭声。
“果真不吭声?”
就不吭声,坚守阵地。
女子耸耸肩,收拾起碗筷,不以为然道:“本来我织好了一件新衣裳,还想拿给你穿的,既然你不要,那就算咯,赶明儿我送给隔壁的小胖得了。”
少年猛一抬头,眼神贪婪,嘿嘿笑道:“娘,我刚刚是在思考您之前说的一席话,正有所感悟呢,这不就一时愣神了嘛。嘿嘿,那小胖想穿我的衣服,横着给他穿都不够长,您就还是给我吧。”
女子一白眼,嗔道:“小滑头!”
少年扰头嘿嘿一笑,其实他刚刚真的在思考他母亲说的一番话,小小年纪以及从未见过世面的他,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但他知道,他母亲说的肯定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