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采花不成滚出了狗洞之后,影无踪便再没回来过,而是云游到了赵国,日日流连于烟花之地,游戏人生。没钱了便潜入豪宅偷几个宝贝,偷来的金银揣着平日里用,偷来的奇珍异宝则被埋在不知名的树下,等着主人看见字条后自己去找,每天活得是风生水起、乐此不疲。看来在乱世,小偷是个最适合发展的职业。
而离剑山庄内,阿姚却是日日守在厨房,等到深夜,只为了再碰见那个偷吃贼,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小的影无踪,跪求姑娘芳名。
这字条每天她都要看上无数遍,直到现在已经被蹂躏得不像样子了。影无踪,果然是每次都来无影去无踪呢,可是影无踪,我好想知道你的踪迹啊,我好想告诉你下次你若还想吃我做的饭菜,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我偷偷做给你吃。她望着天上满弧的月亮甜甜笑道。
司马绫素只要一有空便会来厨房转转,有时是阿姚做菜给她吃,有时是她做给阿姚吃。阿姚直夸她厉害,每次做菜厨艺都会进步不少,几个月来就学会了不少菜式。可是她学做菜纯是为了打发时间,因为除了阿姚根本没人吃她做的菜,总不能叫她一个庄主夫人给下人做菜吧?
某日她实在太无聊了,想冲下山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却硬是被人拦了下来。
“让开!”
“对不住夫人,庄主吩咐了,绝对不能让夫人下山,外面的世界凶险万分,若夫人出了事大家都得跟着陪葬。”
司马绫素听罢冷笑一声,心想我的命会有如此重要,要让你们都陪葬?倘若我真如此重要,那个人会一连数月都不回来看我?
“今日我就是要出去,你们让是不让!”她一脸坚决地对黑羽卫喝道,谁知黑羽卫全都面不改色,一动不动地挡在她面前。领头的首领突然“噗通”一下单膝跪了下去,只见他身后数十人也跟着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司马绫素不由得惊得退了几步。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帮峥嵘轩峻的男子竟会对着自己下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满腹纠结地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无奈,无力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憋着气回了暖玉阁,将玉瓷茶具摔了个粉碎。
已经立冬,天气骤寒,荷花池内连一点颜色都没有了,整个暖玉阁乃至整个山庄都陷入了一片萧瑟,整个山庄仿佛变成了风的天下。司马绫素虽然内心万分孤寂,但依靠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日子还是安安稳稳的过着,只是心已再无波澜。
一次不经意路过铸剑庄,竟然发觉里面竟是红枫一片,如漫天残阳,娇艳似火,在这初冬时节好似陨落荒原的星石燃起的一片巨火。她看着那片红色惊得目瞪口呆,不自觉往前多走了两步。
“夫人,此处是禁地,还是快些离开吧。”咫琴突然一手拦住她,挡在她身前。
“我既然是夫人,为何不能进去?”她扬起头不甘地问道。这也不让出那也不让进,她在这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一股火气直窜上心头来。
“这是庄主的命令,除了他跟铸剑师,任何人都不许进。”咫琴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若我偏要进呢?”
“那就请夫人先一刀杀了咫琴,否则咫琴会死得更加痛苦。”
她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会死得更加痛苦?离缺除了能够掌握他们的生死,竟然还有什么折磨他们的死法?想起那日黑羽卫齐刷刷跪在自己脚下的场景,她不禁后背发凉,究竟是他们太忠肝义胆,还是离缺的手腕太过铁血?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司马绫素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咫琴后没有再坚持,转身便回了暖玉阁。
第一场雪,没有预兆地下了起来,像是仙女洒落的仙粉,曼妙地飘飞在沉寂的天空中。虽然雪花极小,却仍是让人心潮澎湃。司马绫素推开窗子见到那些漫天纷飞的雪花时,瞬间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
快步出了屋子,置身于漫天雪花下,想抓却抓不住,飘落在手上还没等她细看便立即化得无影无踪了。
“夫人,天气寒冷,把这个披上吧。”蝶舞匆忙从屋内出来,拿了件银狐大氅盖在她身上,只觉顿时暖和不少。
“这银狐大氅毛色极好,以前倒是没见过,哪里来的?”她摸着柔顺光滑的银狐毛,眼睛发亮。
“这大氅是用庄主亲手打到的银狐毛制成的,是刚才庄主派人送来的。”
她听见“庄主”二字,神色晃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解下大氅递还给蝶舞,命她进屋将自己新做的的棉敞篷拿来。她盯着院门口暗笑了一下,原来他已经回到山庄。转身之间,好似看见一道白影匆匆掠过,快步追出去时却没发现有丝毫踪迹,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夫人,你在看什么呢?”蝶衣已经取了棉敞篷来,见司马绫素在院门口张望着,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我好像。。。看见一个白影掠过,可是追出去却又没看见有人影,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蝶舞细心地替司马绫素披上斗篷,笑着说道:“可能是庄主想夫人了,偷偷来看夫人的吧!”
司马绫素听罢苍凉地笑了一下道:“他会想我?呵呵,既然是想我,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来?”
蝶舞对着她扇了两下眼睛,咬了咬唇说道:“奴婢也不知道庄主和夫人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对彼此的态度都这么冷淡。可是。。。夫人,虽然庄主平日里好似对夫人不闻不问,其实他对夫人是极上心的,那日——”
“好了,不用再说了。”若是真的在乎她,就不会将她丢在山庄不闻不问,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他会想她?笑话!到现在他们彼此之间也就只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
这次离缺回来很是反常的待了半个月,但这半个月里只有一天两人见到了面,还只是在假山拐角处不经意的一面:她从假山往外走,并不知道他在那头,等她发现时却是想躲也躲不掉了。锦瑟仍是一袭紫衣,腰间绑着银亮的九节鞭,随在他身后。她微微向离缺欠了个身,锦瑟微微向她欠了个身。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擦肩而过。只是这一次,她忍住了没有回头。
她终究是没有看到身后那白衣男子的驻足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