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锦瑟无端
天色大亮,司马绫素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突然“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观望了下四周又泄了气般倒了下去。
咦,我怎么会躺在床上?我记得昨天明明喝醉了倒在飞龙榻上来着。。。她怀着疑惑起了床,发现烛台上的蜡烛并没有完全烧尽,殿门也不知何时被关上了,定是有人来过。
会是谁呢?她想了想,能自由进出这龙腾殿的,想来也只有他了。望了望殿台上的龙凤呈祥烛,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过,这龙凤烛只有烧尽了才能保佑夫妻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心里突然十分难受,那对蜡烛还剩下三分之一。
蝶舞敲了敲门给她送来洗漱用具和早点。她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时,才发觉镜子里的这张脸竟然如此漂亮,想想这些天来都没有好好的看过自己的模样,真是可惜了没给这张脸好好打扮打扮。
她走到铜镜前拿起眉笔,想给自己描个远山黛,刚一下笔脑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一个中年男子正拿着眉笔为一位女子画眉,一个小女孩儿站在他们身边傻傻地笑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画面?那男子同那女子是夫妻吗?那小女孩儿是谁?他们与我有何关系?思来想去也思索不出答案,反而头还疼了起来,无奈叹了口气,将眉笔放下去吃早点。
百合莲蕊粥,杏仁云片糕,翡翠虾仁蒸饺。光是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了。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虾仁和鸡蛋混着青菜的清香,味道极好!那碗百合莲蕊粥加的是花蜜,隐隐透出一股带着花香的甜味。而云片糕一口下去,满口的杏仁香,甜而不腻。区区几盘早点就让她的心里获得了莫大的满足感。
突然从屋外进来一个生得棱角分明的女子,向她行了个礼。蝶舞笑着介绍道:“夫人,这是咫琴,庄主说昨夜山庄进了贼人,为了安全起见,以后便让咫琴贴身保护夫人。”司马绫素随意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示意她先退下。
吃过早饭后司马绫素在山庄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最后竟不自觉地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只见一个绿衣女子正看着小纸条傻笑,她在门口看着这画面突然忍俊不禁,猜想一定是她的情郎写给她的情书,一时也没有进去。绿衣女子隐约觉得门外有人,匆忙收起小纸条开了门。她从没有见过司马绫素,见门外站着个个陌生女子,打着手势问道:你是谁?
司马绫素惊讶地看着她,十分诧异地问道:“你不会说话?”
那绿衣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是。。。庄主的夫人。”绿衣女子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忙把她迎进去,端了盘杏仁云片糕让她吃。
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了,我吃过这云片糕,做得极好吃。”绿衣女子听见这话笑得更灿烂了,忙着又给她倒了杯茶。
绿衣女子虽然口不能言,但笑容却是极其真实而甜美,直叫看的人也心生美好,司马绫素瞬间便喜欢上了她,跟她闲聊起来,若有她看不懂的手势,绿衣女子便用手指蘸了水,在桌上写给她看,一勾一通竟不觉得有丝毫费力。
原来她叫阿姚,年芳十五,是五年前被离缺的随从乘风在街边救下的,当时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乘风见她可怜便求了庄主将她留下。也正是五年前的那场大病,让她从此不能够再说话。她没有什么爱好,只是喜欢做些食物,她是个从小饿到大的孩子,觉得只要生命中还有食物,便是美好的。让吃到她做的食物的人都觉得幸福和满足,是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司马绫素不禁感叹这个愿望是这么的小,却又是那么的大。
她的眼珠转了转,好像想到些什么,拉着阿姚的手说到:“阿姚,你教我做吃的可好?”
阿姚先是有些诧异,然后便使劲地点点头同意了,问她想学做些什么。
“你在庄里这么多年,可知道庄主最爱吃些什么?”司马绫素一脸好奇地问道,阿姚看着她恍然大悟般笑了笑,司马绫素被她这一笑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思考了会儿后在桌上写道:清蒸鲤鱼、松露蟹黄豆腐、落梅九层糕。
这清蒸鲈鱼和松露蟹黄豆腐听起来倒是不难,食材也都好办,可这落梅九层糕听着倒颇有意境,得做出九层来,看来得费很大的功夫啊。落梅落梅,是指谢落的梅花吗?可这正值盛夏,上哪儿找谢落的梅花呢?司马绫素看着落梅九层糕这几个字,咬咬唇叹了口气。阿姚好似听懂了她叹的这口气,又蘸了蘸茶水写道:盛夏,绿豆莲蕊糕,更好。司马绫素没想到她竟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对她感激地笑了笑,两个人便风风火火地在厨房忙了起来。
为了赶得上午饭,司马绫素做得有些着急,但还是只做出了三道菜:清蒸鲈鱼、松露蟹黄豆腐、绿豆莲蕊糕。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够,便又加了个炒鸡蛋。她炒这个菜倒是很在行,三下两下就出锅了,而且鸡蛋色泽极好,金灿灿的。将菜装进食盒里,谢过阿姚后她便匆匆往琼瑶苑走去。
这一路她走得十分忐忑,快走几步,又慢下来停着不动,回过神后一路小跑,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他会喜欢我做的菜吗?我要不要借此机会问问他昨夜为何一去不归?为何一去不归后还要偷偷将我抱上床?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琼瑶苑门口。屋门虽虚掩着,却看不见屋内的身影。
“赵王身体每况愈下,其子年幼,想必赵国不久便会政变。石虎有意向我们购买十车兵器,不知庄主……”突然从屋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迟疑了一会儿,没有立刻进去。虽是正午,可天色却有些阴沉,这满池的白莲也没了几分生气。
“谁在偷听——!”突然一只飞镖从屋内疾疾射出,而司马绫素早已在受重伤昏迷不醒时被离缺的丹药封住了内力,此时已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大惊失色,踉跄后退,被突然出现的咫琴一把推开,狠狠摔在了地上。
菜肴琳琅满地。飞镖只是从咫琴的胳膊上划过,擦破了衣服,而她的手却摁在了碎盘子上,血流不止。
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目光冷峻的紫衣女子顿时印入眼帘,一只紫金色的蝴蝶花样点缀在她的额心,妖娆芳菲间直教人目不能移。
离缺不紧不慢地从屋内走出,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司马绫素,她手上的血不断滴落,白纱上瞬时多了几朵红梅。可他并没有将她扶起,而是冷冷地命令道:“咫琴,将夫人扶起。”那紫衣女子听见“夫人”二字时瞳孔突然放大,但只是一瞬便收了回来。
“看好夫人,若有下次,定罚不赦。”说完便拂袖进了屋,紫衣女子静立在门口看了她几眼,便也跟着进了屋,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如此相似。她仿佛看见了紫衣女子的讪笑,笑自己身为庄主夫人却不如她这个。。。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拿什么身份安在那紫衣女子身上,可能。。。她也是个夫人呢?
呵呵,她坐在地上暗自笑了两声,推开咫琴,硬是要自己站起来。不管多痛,我都会忍着。既然他对我根本无心,我也不必对他有意。她在心里一字一字地对自己说道。
绿豆莲蕊糕被踩碎了一地。
风雨顷刻间来临,似在嘲笑她的无足轻重,无论咫琴如何劝她,她都只是挪着步子向前走,任雨滴一滴一滴打在她的身上,湿进她的心里。她仿佛想要借这场风雨,将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全都冲刷干净,洗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