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最近过得很是顺心,眼看着大孙女一肩挑起料理家事的重担,二孙女跟着学规矩也比往日里沉稳了许多,秦老夫人对此很是满意。
中午饭毕,秦浣便低眉顺眼的站起来告退,不妨秦老夫人说到:“不忙,浣儿先坐下。”
秦老夫人拿出一张帖子,说道:“方翰林府上你们是知道的,明日就是方府大小姐的花妆之日了,虽说平日里走动的少了些,但方翰林和咱们老爷也是同朝为官,少不得要去添妆。你们回去收拾一下,明日随我同去吧。”
秦湄秦浣俱是应了,秦老夫人又说道:“等下湄儿和我一起,准备给方大小姐添妆的东西吧。”
秦浣看看无事,起身说道:“那孙女就先回去了。”浅浅一福身,头上的一支簪子似乎是没插牢,“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秦浣连忙捡起来握在手里,便要告退。
秦老夫人看到了,叫住秦浣,说道:“浣儿,如今已经入夏了,你头上怎么还带着金簪子?你身边的丫环嬷嬷都是不知道规矩的吗?夏嬷嬷也不知道吗?”
秦湄听见,看了秦浣一眼,秦浣头上只有两支成色一般的玉钗,耳坠子倒是换了玉的,只是和秦浣手中那支错金银的簪子比起来都不像样。
秦浣听了秦老夫人的话,脸上带着笑回道:“孙女原有一支玉簪子的,只是前几日不小心失手跌了,孙女心疼的不行。夏嬷嬷也提点过孙女,只是余下的几支都很不像样,孙女想着左不过是在家中,便先拿了支素净些的金簪子充数,不想还是给祖母发现了,孙女这就换下去。”
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甚有条理,想来让夏嬷嬷去教导秦浣是对的。秦老夫人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也温和了些,说道:“既然没有,为何不早点来回?咱们家还不至于让女孩儿们缺了头上的东西。湄儿,等下你将我收着的首饰里,找几件夏日的出来,你们姐妹分一分。”
秦湄答应着,说道:“孙女记下了。孙女手中有母亲留下的一些,倒是不缺这些东西,只是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样的?”
秦浣面色有些古怪,像是得意中还带着一丝儿气恼似的,好歹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也不拘什么样的,姐姐看着好便是了。”
秦湄见秦浣如此说,倒是愣了一下,笑道:“妹妹几日不见,比以前稳重有礼多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秦浣听了一声儿也不言语,笑笑就告退了。
秦湄下午依言将东西都找了出来,将给秦浣的一个匣子装了,命林氏送过去。
秦浣笑着接过,说了几句谢谢秦老夫人和秦湄的客气话,道:“夏嬷嬷,劳烦您送送林姐姐吧!”
香雪看着夏嬷嬷走出去,正想说什么,秦浣一甩手就将匣子扔在妆台之上,“豁啷”一声颇为响亮,把香雪吓了一跳,连忙抢上去将匣子打开,仔细看过一遍,没发现有摔坏的痕迹,方才放下。
见秦浣还是沉着一张脸,香雪小心翼翼的见了几句好听话,说道:“还是老夫人心疼二小姐,送来的簪子镯子都是极好的,正衬我们二小姐呢!”
秦浣看着妆台上的首饰,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什么!滚出去!少来烦我!”虽说祖母给的也是好东西了,但是看上去总不如秦湄的精致华美。而且秦湄今天说的是什么?不缺这些东西……只怕是先太太给她留下不少好东西了吧,才看不上这些!
秦浣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想的却是凭自己的容貌身段,一点也不输给秦湄,凭什么秦湄就能独享那些个好东西?!
果然晚间打听到秦正则回来之后,秦浣拿出了一身新做的衣裳。杏红色的流彩洒金暗花百褶洋绉裙,上面配着一件石青色的散绣浅金滚边斜襟褙子,这一身衣裳端的是又富丽有贵气,秦浣看着很是满意。
只是配着几根不入流的玉簪子,看上去十分的不相称。
秦浣在大穿衣镜前面转了一圈,却是对这一副打扮很是满意,又从秦老夫人给的首饰里选了几根样式朴素老气的,带上去找朱氏去了。
朱氏看着秦浣这一身也是赞不绝口,直把秦浣夸上了天。
秦正则几日未见朱氏了,不留神听见朱氏房中有笑语传来,一时好奇便过去看了一看,却是秦浣再和朱氏说着什么。
秦浣见秦正则来了,连忙起身,笑道:“父亲过来了。”
秦正则坐下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秦浣连忙给朱氏使了个眼色,拿出秦老夫人赏的簪子,说道:“今日祖母见我没有夏天的玉簪子,就赏了我上了我一些,我寻思明日要去方府给方大小姐添妆,便让朱氏帮我看上一看,哪根能衬得上衣裳。”
秦正则不懂这些,便说道:“那你们就看着弄吧。”说着就要走。
秦浣连忙拉着秦正则,撒娇道:“父亲也看看嘛!前几日女儿病着,父亲看的都是女儿的病容。今儿好不容易打扮的好了,父亲还不多看两眼,将病歪歪的模样忘了!”
秦正则见秦浣乖觉娇俏,朱氏在一边也是笑吟吟不说话,一时间竟生出一股天伦之乐的感怀,说道:“那就看看吧。”
朱氏便给秦浣拆散了发髻,重新挽上,将秦老夫人赏的簪子挨个试过。只是不是颜色太老气,便是样式太笨拙,总是和秦浣一身娇嫩颜色的衣裳不搭。
秦正则虽然不懂,也是觉得不相称,不禁摇头。
秦浣失望道:“这还是姐姐今日特意给我挑的呢。都不行的话,明日可怎么出门啊!”
朱氏连忙说道:“那二小姐试试奴婢的吧。”说着将压箱底的首饰都拿了出来。只是夏日里不兴带金簪子,朱氏的玉簪子也没几个好的。
秦正则见如此,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派人去回了你祖母,再选便是。”
秦浣摇摇头说道:“今日祖母已经赏了许多了,若再派人去,岂不是辜负了祖母的一番好意,也白费了姐姐为我选了一下午。”
朱氏见机连忙插嘴说道:“二小姐真是长大了。”
秦浣见秦正则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叹气道:“那便也只好这样了。”
秦正则皱眉:“那怎么能行,出去岂不是丢了咱们府上的人?这样,我这儿有库房的钥匙,里面都是……嗯,你去选几支簪子想来也不妨事。”
秦浣娇笑道:“多谢父亲!浣儿就知道父亲最好!父亲最疼浣儿了!”当即便催着秦正则去开了库房。
朱氏说道:“二小姐怕是选不好吧,我陪你一起去吧,也不枉费了你老爷开一次库房。”说着见秦正则不反对,竟也跟着一起去了。
库房离秦老夫人的院子极近,秦浣生怕被秦老夫人发现,便和秦正则推说恐秦老夫人知道了不高兴连带着一起怪罪,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灯笼。
进了库房,迎面就是数十个贴着封条的箱子。天色昏暗,朱氏也没细看,伸手就揭了封条。只是找了几个箱子,里面不是一盒盒的药材香料,就是各色的妆缎丝缎,或者是精制的四季衣服。金线银线在灯下熠熠生辉,直把朱氏和秦浣看花了眼睛。
朱氏正在奇怪,伸手又揭开一口箱子的封条,里面摆满了一个个描金的匣子,不由得笑道:“就是这个了吧。”
秦浣连忙把灯笼交到朱氏的手里,亲自去看。
匣子打开时,朱氏和秦浣都抽了一口冷气。里面不是什么首饰头面,竟是一匣匣的珊瑚珠子、猫眼儿石和珍珠等等贵重的珠宝!秦浣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呐呐的说道:“以前只听你说先太太是家中备受宠爱的幼女,嫁妆有多么多么豪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眼下秦浣着急找凌霜华的首饰,暂时也顾不得这未镶嵌的宝贝,只是原样放回去了。朱氏左右看了一下,不由得奇怪道:“我记得当年先太太出嫁的时候,光是成套的头面就有二三十套,其他的什么金项圈金簪子金镯子更是不少,怎么一样也找不见了?”
秦浣怕耽搁的时间长了被秦老夫人知道,不敢久留,说道:“既然找不到,就算了吧。走吧。”虽是这样说着,也是极为恋恋不舍的看着凌霜华的嫁妆。娘儿两个锁了库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回去朱氏的屋里,秦正则却不在。朱氏便问老爷去哪儿了,莺儿回道:“老爷洗漱去了。”秦浣一听,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便说道:“今日暂且这样,等我空了再来找你。”
朱氏急忙忙的开了锁,拿出一只碧玉长簪,说道:“这支簪子你先拿去戴吧,我看也配得上你这一身衣服了。”
秦浣接过来,又给朱氏留下几支秦老夫人赏的,这才回去了。换了衣服之后,秦浣拿着朱氏给的碧玉簪子出神,这样好的簪子,一定是凌霜华的东西了。既然库里找不到,想必都在秦湄的手里了!
秦浣想着在库里看到的那些上好的布料珠宝,又想起朱氏说“成套的头面二三十套”,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早晚有一天,这些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