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湖风拂面,湖面波光粼粼,倒映不出完整的疏淡月影。
湖岸,杨柳依依,寸心背靠树干,斜跨着稳稳坐在老树横枝上,兀自生着闷气,顺便思考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譬如,上官玄灵总针对自己,归根究底,她始终是想拜入冥尘门下。而自己刚好不喜欢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师父,要不要去师祖跟前说说,让她和自己对换师父,那样所有的矛盾是不是就没有了呢。但此事可行性太小,青云这样的名门仙山,想换个师父比被逐出师门还难。
树下,君临立在岸边的青石上,手掌沾了药酒,正用真气替她处理脚踝处的伤。良久,低笑着问道:“试着动动爪子,还疼不疼。”
寸心低头瞅了瞅,转动几下脚掌,不禁感叹当今医术着实高明,刚才肿得馒头似的脚踝不但恢复了原状,还半点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你不该气子洛的,一边是相处了几百年的师兄,一边是入门没多久的弟子,子洛这般已经是尽他所能的护着你了。”君临替她套上靴子,试图开解:“要知道,你若跟掌门回去领罚,同门相残轻则几十鞭子,重则逐出师门。”
听到鞭子二字,寸心浑身一颤,嘴上却不服软,强硬道:“鞭子就鞭子,我若被打,那上官玄灵也逃不掉。”
“是逃不了,但你被抽五十鞭的话,她顶多十鞭。这可是亏本的买卖,杀敌三千,犯不着自损一万啊。”君临自认算得一手好账,寸心却不认同,执拗的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旁。
君临悠悠转身,背靠在柳树主干上:“现在这般不是正好么,你受的是皮外伤,她的可是内伤,没有两个月是好不了的。”
寸心一听,将头偏回来:“可真不是我打伤她的。”转而又有些许的失落,闷闷地:“掌门师伯说的对极了,她剑术精髓,修行时日也比我早,穷我一生,也未必能胜得过她。”
君临有些惊讶:“怎么这样看轻自己的?”顿了顿,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寸心,还记得你掌门师伯说的后半句话么?”
“后半句....”寸心重复道,细细揣摩掌门师伯当时没能说完的那句‘若论剑法修为,穷她此生也胜不过玄灵,可她身上栖着水...’想了想,将头低下凑过去认真问道:“水什么?”
君临神秘地歪着身子将脑袋凑过去:“我让你亲自看看,如何?”
说完,捉住寸心双臂往下一扯,将掉入怀中的人横抱而起,双足蜻蜓点水般踩过湖面,几个起落过后抵达了目的地。
住了许久,寸心此刻才知道小湖常年云遮雾绕的原因。
岛身是一整块的黑色火山石,顶部有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最高处,一条黑龙张牙舞爪,口中吐出阵阵白雾,往下便是一个连着一个的蓄水池,池中冒着袅袅热气,正是常年笼罩小湖的云雾来源。
月朗星稀,晚风轻吹雾气袅绕。君临一把揪起正趴在池边捞月影的寸心,左手掌心的珠子散发着淡淡幽光,透过寸心身体后,光芒渐盛。
皎洁月光下,四周的白雾渐渐连成一片,在白雾帷幕中,慢慢显现出一团七彩琉璃光晕,随着君临手中的珠子光芒增强而愈发清楚。到最后,终于完完全全的显现出来,流光溢彩,交相辉映,点亮了整个小湖。
在那片刺眼的光芒中,寸心看到一架奇特的古琴。琴首似鸟类头部,有着长长的尾羽,琴身形似弓着身子的凤凰,琴弦晶莹剔透,似五条雨线自高空坠落。
寸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触摸一下流水般的琴弦,却只触到一片虚无,身后适时响起君临的解释:“这只是水鸣琴的幻影,真身在你体内。等你完全掌握了此琴,胜过上官玄灵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假以时日,别说她,连我也未必是你敌手。”
“君临,你不该让她知道这些。”雾气中,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吹散整座小岛上弥漫的白雾,水池另一端出现冥尘纤瘦高挑的身影,似一尊石像般矗立着,眸光悠远。
“据传,持有此琴的人若拨动琴弦,便能穿梭时空,重返过往窥望来生,不知是真是假,子洛。”随着君临收回掌心的珠子,眼前流光溢彩的水鸣琴陡然消失不见,四周恢复一派黑暗。
寸心坐在池边,隔着池中重新缓缓冒起的水雾望向对岸,声音闷闷地:“师父,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这些?也不肯认真教我....教我法术。”
“树大招风,怀璧其罪,有些事不知要比知道来得好,平平静静安然度日不好么?”冥尘踏过鹅卵石铺就的石子小道,来到寸心身前,修长手掌覆上寸心头顶。
师父身上有清淡梨香,瞬间盈满鼻尖,在这片淡淡香气中,寸心恍惚觉得一双手臂将自己凌空抱起,而后便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