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峰子每天中午都会跟着工友到秀兰工作的那间小餐馆里吃午饭，一大群人围在一桌，个个都叽叽咋咋的说个不停，两杯啤酒下肚，一肚子的混账话就出来了，什么都敢说。可他常常是一个人吃饭，很少喝酒，听到别人说的话最多也就咧开嘴笑一笑，看着是一个很木讷的男人。秀兰看厌了那些一脸痞子气，满嘴花言巧语的人，长着一副老实样子的峰子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其实若是两个相爱的人，互相给一个眼神就懂了。峰子虽然看着木讷，可是正是年轻时，对于男女间的爱恋又怎么会迟钝呢？两个人开始慢慢的靠近，峰子经常会给她带些吃的，买些小饰品。峰子的小心思对于秀兰并不是很受用，但还是感到心暖暖的。
确认关系后，很多事情也就自然而然了。
一天夜里两人肉体交融后，秀兰觉得是时候了。趁着那缠绵还没有过，她偎依在那坚实的臂弯中，轻轻的说。
“峰，我有了。”
峰子一直没有消息，妈也开始着急了。自从办完丧事之后，秀兰就发现老人的神智好像不怎么清醒了。有时候会自己一个人喃喃自语，好几次秀兰干活回来之后都看见婆婆在洗爸生前穿的衣服，一边洗还一边说：洗好之后得帮老头子带过去，那边很冷呀。
有时，又不停的问秀兰。我刚才见峰子回来了呀，怎么又不见他呢？这聪聪也该上学了吧，怎么还不让他上呀？很多时候，秀兰都无言以对。
秀兰看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有时候逃跑的念头会很强烈，可是想到当初这个家给自己的温暖还有聪聪的乖巧，又狠狠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么多年来，住在隔壁的杨二嫂是帮自己最多的那个人了。开始的时候，秀兰还会想着拒绝别人的帮助，可是现在连活下去都成问题了，又怎么可以拒绝呢？
一天夜里，秀兰忙完了所有事，想着去睡觉。眼皮已经困得打不开了，以前家里的事还可以靠婆婆，现在全都要自己做，每天都是在透支着自己的精力。
“秀兰，睡了吗？”
突然门外传来了杨二嫂的声音。秀兰连忙打开门，害怕这大嗓门吵醒刚刚睡着的孩子和老人。
“二嫂，还没呢，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就来我家坐坐吧，咱们两个女人一起唠唠。”
秀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起衣服跟着杨二嫂出了门。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唠呢，非要这睡觉时候。
“秀兰，你来这也有七八年了吧。那时候大着肚子来的，现在聪聪都有七岁了大我家四妞一岁。”杨二嫂自顾自的聊开了。
“你看你们家现在这个状况，峰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是个事。我叫了我家男人去镇政府那，看看能不能帮你们办个低保户，这事要能成的话，一个月就能有好几百块钱的补贴。”
“这，真是谢谢你们了。”
秀兰声音有点抽噎，她知道找政府办事不送礼是办不成的，其实按照她家这样的状况低保申请早就该通过了。可就是年年都批不下来，反倒是有几户家庭状况比自己好得多的当上了低保户。家里也没有闲钱去送礼，峰子也是个木讷不开窍的人。
“你也别这么说，我比你大好几岁。心里是一直把你当妹妹这样看，我这辈子是没有儿子的命了，注定成为村里那些长舌妇茶余饭后的话题。这么多年来，就是你跟她们不一样，没听过你在背后说过我一句闲话。”
听到杨二嫂这么说，秀兰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么多年来，自己心里对杨二嫂都有几分抗拒感，没想到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妹妹看。
“秀兰呀，说回今天的正事。我见这又到了开学的时候了，今年聪聪是一定要去上学的。开学的时候叫聪聪和四妞一块去两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钱的事你也别急，姐帮你出着，最重要是别耽误孩子。哟，你瞧我这嘴快，就自己叫上姐了。”
杨二嫂自己笑了起来。
“诶，姐。”
秀兰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也当就认了这个姐。
“姐，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慌得很，你说这峰子一直都没有消息，电话也不打回来。我打去也没人接，我想着自己去找一下他，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秀兰低着头，两只手掌不停的搓着，掌心开始发烫了。
“你看，你能不能帮我照料几天，我一找到就回来。”
“什么能不能的，妹子你尽管去，今天我叫你来也有这打算。反正你叫聪聪过来我家住几天，我待自己儿子一样疼他，你放心。你婆婆那看她愿不愿意过来这住，要是不习惯。我就一日三顿饭送过去。你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哦，还有那牲畜的你放心，回来的时候肯定得肥几斤。”
杨二嫂一口气能把她想到的事都说完了。秀兰看着她，觉得自己真的多了一个亲人，有种被人爱着的感觉。
“那，姐，我就先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去车站。”
秀兰，你等等，说完转身回了屋，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捏着几张红纸硬塞到秀兰手里。
“妹子，你拿着。出门在外的没有地方不用钱的，这几百块你防防身，到了那就打个电话回来，好让姐安心。明儿一早我叫顺华载你去车站，今晚就睡好点别想那么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一早秀兰就提着简单的行李搭着顺华的车去了车站。临出门，把还在睡觉的聪聪叫醒。
“聪聪，妈妈要离开几天，你这几天要照顾好奶奶还有你去四妞家玩几天。妈妈很快就回。”孩子还没有睡醒，估计没听清妈妈讲的话，只顾着点头。
车站里人潮拥挤，好在秀兰长得瘦小，很容易就挤在队伍的前面。
“师傅，买张去广州的票。等等，要站票吧。”
售票窗里的男人抬起头看了秀兰一眼，然后又面无表情的递了张票过来。
时隔八年，秀兰又回到了那座城市。这里的变化很大，大得都找不到之前的街道了。峰子每次出门前都会将自己打工的地址告诉秀兰，跟她说工期有多长。变更地点的话也会提前知会她。有了这些信息，秀兰找他也容易了很多。可是在这么大的城市找个人也不容易啊，出门在外首先要解决吃住的问题，秀兰沿着大马路，一边走一边注意两边的旅馆。有些在门口已经明码标价了，秀兰也就不敢进去问。秀兰找了很久最后选中一间看起来比较简陋的小旅馆，走了进去。前台是一个中年女人，一脸的浓妆艳抹，眼影的颜色黑得都能盖过眼珠子的颜色了，见秀兰进来抬头看了一下。
“租房啊？100块一晚。”
一脸的傲慢与不屑，也没有再交流的意思，低头弄自己的指甲。
面对这样的事，秀兰心里早有准备。看来这座城市八年来唯一没有变得就是人性的冷漠，心里不禁的冷笑了。
“你看能不能便宜点？”
秀兰的语气里没有乞求的口吻，这只是一次公平的讨价还价。
中年女人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的不屑更加明显了。眼神像机关枪一样将秀兰从头扫射到脚，她的傲慢已经表现在脸上了，嘴角轻轻地上扬，露出轻蔑的笑容。
“哼，便宜点？我这就没有了，你看见街角那间没，去那吧。那住不用钱还包吃，有钱领。”
秀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间旅馆和这间差不多大，门口的霓虹灯闪得耀眼，门口站着几个年轻女孩，都打扮的妖娆多姿，神态妩媚。秀兰瞬时明白了女人的意思，这是叫她出卖身体。
“很多像你这样的女孩，最初来这里问价，嫌贵没有住，没过几天就出现在那个地方了。唉，现在的人啊，很多都是钱逼出来的，说什么底线，在钱面前就是个屁。”
中年女人自顾自地说，没有搭理秀兰的意思。秀兰仔细看了她一眼，其实这浓妆艳抹的背后是一张含有几分韵味的脸蛋。也许当年她也是那门口站着的一员，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秀兰一跳，什么时候自己也像她一样把人性看得如此低微了。
走出旅馆，经过街角时，有个男人出来拦住了她，满脸横肉，努力的将笑容卖到最尽。
“小姐，是不是要租房啊？”
秀兰感觉到原来站在门口的女孩，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好像在期待着同伴的加入，或许是猎物吧。
秀兰没有回男人的话，低头赶紧离开了。
这莫大的城市，八年前容不下自己，八年后还是容不下自己。路上的人行色匆匆，不会把目光浪费在她身上。在人流集中的地方，常常能看到地上跪着一些乞讨的人，乞讨的理由千篇一律，都是家里人患重病，实在过不下去了，望好心人求救之类的。这些跪在地下的又到底有几个是真的活不下呢？
夜色渐渐降临，街上的行人却越来越多。秀兰拿着峰子给她的地址，接连问了几个路人都说不知道。要先解决今晚吃住的问题，虽然经过了一天的颠簸可是秀兰精力还是很充沛的，只是肚子扁了下去。这路上有不少大酒店，门口高贵的装潢让秀兰不敢踏进去。在路边的小吃店买了几个包子凑合着吃一顿。吃完之后，秀兰满脑子都是在哪住的问题，突然小吃店对面的麦当劳引起了她的注意，24小时营业正好解决了她住的问题。现在大概是晚上十一二点，路上的人流也渐渐少了。秀兰拎着自己的袋子，一个简陋的布袋还是当年她跟峰子一起回家时的袋子。里面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钱她不敢放在袋子里，都是随身带着。
在麦当劳里，选了个最偏僻的角落。秀兰先进厕所，洗把脸，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让自己整个人精神起来，即使是来蹭住的，也不能让自己像个乞讨的一样啊。服务员在她身边经过了几次，开始时还有询问她需要什么吗？后来就不再管她。
第二天一大早，秀兰就醒了，昨晚也睡得不踏实。天还没有完全亮，路上几乎没有几个人，秀兰拿着袋子出了麦当劳。心想今天一定要找到峰子，不然家里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虽说杨二嫂肯定会帮忙，可是始终不放心。
秀兰，又到了昨天买包子那间店，热腾腾的肉包子香气扑鼻而来。秀兰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又饿了，昨天本来就吃得少，在加上昨晚一晚上都没怎么睡，食物消耗得更快。
老板先发现了她。
“靓女，早啊。要来两个包子么？里面有位置可以进来坐。”
秀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叫了一碟炒米粉和两个肉包子，走进店里。先跟老板要一杯水喝，昨晚到现在都没喝过水，壶里带的水也喝完了。趁着老板不注意将茶壶里的水倒进了自己壶里。
店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一碟炒粉很快就弄好端了上来。
“你是哪的人呀？老板见只有她一个人，便开了话题想跟她聊聊。”
“山西那边过来的。”
“哟，看来还是半个老乡啊，我老婆也是那的。今天她还没来，要不她可以和你聊一聊。你这一个人出来，是找工作还是找亲戚啊？”
“我找个人，老板你听说过这个地方吗？秀兰把写了地址的纸递过去。”
“这里呀，你可问对人了。那是一个新起的楼盘，快要完工了。我有个朋友就在那边干建筑工。”听到这里，秀兰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仿佛，峰子就站她面前。好心的老板给秀兰清楚的指明了要搭哪条线的城巴，哪一站下车，还说如果找不到可以先回他这里落落脚。临走前还给秀兰装了几个大饼和包子让她饿的时候吃。
“当年我来这的时候也就十多岁，没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肯帮助我。今天我看得出来你很不容易啊。大哥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大妹子你记住，人生啊很多时候挺一挺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包子铺，竟然让秀兰遇上贵人了。听了这么一番话，秀兰心里暖暖的，离开了包子铺照着老板给的信息坐上了城巴，秀兰竖起耳朵听城巴里发出的提示音，终于到站了，赶紧下了车。离站的十几米远就见看到老板口中那座快要完工的大厦，秀兰加快脚步。
现在正好是上班时候，工人三三两两的走进了工棚，快要完工了所以工人并不多。秀兰见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向她走来，疑惑的看着她。大约过了一两秒钟，开口问她。
“你是来找人还是找工作啊？我们这缺个煮饭的，你要来么？”
秀兰听着好笑，哪有人这要问的，大概这煮饭工是急着要找。
“大哥，我找一个人。在这干的，也是建筑工，姓李，单名一个峰，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一听她是来找人的，男人的脸色就变了。听到她说的名字低头想了一会儿，想必是想到了，激动的用手指着秀兰说。
“哦，李峰那小子。我们都叫他峰子，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后来结工资的时候才知道他姓李。你找他干什么呢？”
“我，我是她妹妹，找他有点事。”
秀兰不好意思说她是他老婆，不然这千里寻夫的让人看着笑话。
“这小子，前半个月的时候硬磨着我，要先把他工资结了，说他爸病危急着回家。那傻小子，说话就是一根筋。最后磨不过他，把工资给他结了。”
秀兰一听，心都凉了。这大老远的来找人，扑个空！
“那大哥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结了工资当天就说回家了，弄得我还得找一个人****剩下的活。”
男人说完之后也就不理睬秀兰了，双手插裤袋里走了。
秀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下大声的哭了起来。这些日子来，她每天都在透支着自己的精力，家里一贫如洗，公公刚走，婆婆又神智不清。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却费用都要借人家的。本想着，找到峰子就好了，可是大老远来到这里却找不到人。
一个女人再怎么坚强都只是个女人啊。要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自己就不应该倔强的离家出走，现在也不是这个局面。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发现了峰子的懦弱不上进，可一直都不抱怨他。要不是当初遇到他，秀兰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聪聪并不是峰子的孩子。
当初秀兰离家出走就是因为自己怀孕了，和一个曾经以为能相守到老的男孩。年少轻狂两人在一起后，没有抵挡住身体的诱惑，换来了一个新生命。秀兰那时候不叫秀兰，叫嘉敏。男孩总是小敏小敏亲昵的在她耳旁呼唤她，身体的欢愉过后，面对肚子里的现实。那男孩就再也直不起来了，他一而三再而三的叫嘉敏处理掉孩子，说自己还要读书前途不能毁在一个孩子身上。虽然嘉敏是个叛逆的女孩，有时还有几分狂傲不羁，可是她从小就很喜欢小孩，邻家的孩子总是亲昵的喊她姐姐。这个是自己的孩子，嘉敏又怎么会把他打掉呢！曾经的相爱，最后的痛苦都要她一个人来承担，本想自己的父母会像以前一样包容着自己犯下的过错，可是没有。打掉孩子，一点转弯的余地都没有，要不就离开。嘉敏似乎能感觉到孩子在自己肚子里的温度，让她割舍掉就等于是摧毁了她的一切。
离开对于当时的嘉敏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嘉敏从小到大都没有像父母妥协过，从离开家到现在都不曾想过回家去。其实父母对她都不错，可是面对亲情时她心里总会有一堵厚厚的墙。
五岁那年，家里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一天爸妈竟然带她去公园玩，带她玩旋转木马。可是下来的时候就不见他们了，一直到天黑都不见他们来接自己。嘉敏不知道那时发生什么事，唯一的念头就是爸妈不要自己了。虽然年纪小，可是嘉敏隐约记得回家的路这恐怕是爸妈想不到的。跌跌撞撞回家后，发现爸妈满脸的诧异，后来嘉敏才知道那时的他们根本就养不起两个孩子，只好选择放弃自己。虽然后来生活条件有所改善，父母也在尽力的补偿自己，可是心里的那堵墙再也拆不了了。
很多时候，嘉敏都对自己暗示，其实爸妈当时是迫不得已的，他们很爱自己。可是伤害了就是伤害了，即使后来怎么弥补都回不到原来的感觉。
离开家后，去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把名字给改了。想着重新开始，后来遇到峰子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她当时看重的就是他的憨厚老实，想着自己的谎言不会被拆穿。
这座城市，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每个人都赶着回家，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关心浪费在一个蹲在地上的路人甲，或许有些人会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看，可是终究不会停下脚步。
秀兰的泪水跟着硕大的雨滴落在冰冷的地上，本想着找到峰子便是结局，可是现实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如此残酷。哭，从不会是这个女人解决事情的方法，她现在的路都是自己一脚一脚踩出来的，不怨天不怨地。既然在这找不到，峰子也不来信，看来一切都要听天由命了。
秀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间简陋的小旅店，还是那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抬头看到她的时候有点惊讶。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呵，你还找回来了，来住房吗?”
“我大概是第二次还回来这的吧？”
秀兰笑了。
无言以对。
“来一间最便宜的房吧，住一晚上。”
女人给了她钥匙，想了想又亲自带她上去了。
“洗个热水澡吧，好好睡一觉，要是饿了这里可以点餐，好好吃一顿就算我请你的。”
女人走后就只剩下秀兰一个人在这狭窄的房间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大概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秀兰把窗推开，外面的霓虹灯开始闪烁起来。洗了个热水澡，叫了一碗云吞面，吃饱之后秀兰身子刚挨到床就睡着了。那么折腾即使是铁人都会垮的，何况是一个女人！
秀兰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窗外面的那条马路已经很是喧闹，找不到峰子，可是生活还得继续，秀兰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出来的时候，总共带了八百块，现在还有五百六十五。继续找是没可能的了，现在的唯一办法就是赶紧回家，扣去车费还有些钱剩，秀兰想着下次来这城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把剩下的钱买点东西回去吧。
退房的时候，问那个女人哪里有大超市，中年女人给她指了指方向。这已经是大中午了，可能是下过雨的原因所以即使是正午，天气也有些微凉。经过街角的那间旅馆时，已经大门紧锁了，听说是最近几天查得严，警察来了好几次也把那几个阴阳怪气的男人带走了。听说那些站在外面的女的也都在派出所逛了一圈，没够年龄的教育一顿就放了出来，剩下的就走个程序，在里面蹲几天。
秀兰突然替那些女人感到悲伤，一个人的生活到底要到怎样的地步，竟然沦落到要出卖自己的身体才能活下去。可是当初自己嫁给峰子的时候，难道就不是这样了吗？大城市的喧嚣不属于自己，那大山里的家就是自己的吗？找不到峰子，还有呆在那儿的理由吗？也许就是一瞬间的念头，可是秀兰的确是这样想了，要不就不回去了吧，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打拼，或许过多几年真的能在这里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一个人总比拖家带口好一点。
可是聪聪呢？当初自己不顾一切后果生下来的孩子，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自己的精神支柱，孩子从来没有跟自己要求过什么，甚至是撒娇都很少。那么小的年龄就应该是躺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好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享受这父母的溺爱。虽然自己的成长可能是个是失败的例子，但至少童年是幸福美好的。
为了避免自己再有这样的想法，秀兰加快的脚步。约莫过了十多分钟来到了一间超市，里面的商品玲琅满目，秀兰摸了摸自己干扁的钱袋，故作镇定的走了进去，想着要是太贵走出来就好了。她感觉自己年少那种傲气又回来了，是的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卑微，所以自己小时候家境比别人差，她也从不低着头做人。更瞧不起父母每天给别人点头哈腰，还企图将这份谦卑传教给她。
在这偌大的商场里逛了一圈之后，更不知到自己要买什么了，最后选了两大包糖果想着回去给孩子们分一下。
好在这是淡季，车站的人不多，票价也比较便宜。车厢里嬉闹的人群并不多，秀兰一个人占了两个位置，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峰子到底去了哪，是出事了吗？可是都半个月了，如果出事的话也有人报个信吧，按照他的性格也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家也没几个亲戚，平时都没有什么来往。当底是什么让峰子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不见呢？是不愿见还是见不到？
秀兰一个人坐着，心里怎么都静不下来。这车程有十多个小时，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这是一个悲秋时节。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可能一辈子最绝望的时候就是现在吧，即使是当初被父母扫地出门时也没有现在绝望过。可是绝望归绝望，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家里的婆婆和孩子还在等着她，撑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