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轨迹终究是不一样的,没有对错之分,大概只有幸与不幸。或许人总归要坚守一些东西,才能活下去,即使在别人眼中是不可理喻的,也可能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但终归要对得起自己,无论经历过什么,最后会发现活着最重要!
“妈,我热。”小孩扯了扯女人的衣角,小声的说。女人放下手里的镰刀,扭过头来看了孩子一眼。汗水顺着他稚嫩的脸颊淌下来,眼角还挂着一颗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水还是泪。她轻轻地帮孩子擦掉脸上的水。孩子很听话,这点她一直都知道。接过孩子手中的麦穗,放在自己的身旁,看着高高隆起的麦堆,她隐约觉得指缝间隐隐作痛,大概是伤口又磨损了吧,想不到长满老茧的手还那么容易磨破。
她抬头看了看天,但很快就低下头来,那轮像火球一样的太阳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忙用手去揉揉眼角,却因为手上沾满了灰尘,这样一揉,灰尘都进了眼睛就更痛了。妇女蹲下身子,抱起孩子,向麦田旁的大榕树走去,那儿早坐满了歇息的人。孩子看见伙伴们便挣脱开怀抱,到一旁撒野去,孩子的世界总是用笑声堆成的。女人听到孩子的笑声之后,走到榕树后边的鱼塘,掬了两捧水洗洗眼睛,待感觉好些后,便在树荫下走了下来。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旁边的杨二嫂拉了过去。女人接过她热情递来的水,仰头猛灌了几口。这种天气热得能把人体内的水吸干。
“你家婆婆还没有送饭来啊?”杨二嫂敏锐的眼睛瞧了瞧她的四周。有时,她觉得这双眼睛就像是夜间老鼠的双眼,占脸的面积很小,但是很精锐散射出一种寒气。她一直都不喜欢这对眼睛,每次和杨二嫂说话时,都会尽量避免眼神接触。
“嗯”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大山里,通常耕作的地方离家都比较远,农忙时节家里的劳动力都会到田地里,因为农活多而且赶,为了节省时间很多人都不会回家吃的,家里剩一个劳动能力相对较弱的人负责煮饭和中午送饭。婆婆年纪大了再加上腿脚不方便,走这崎岖的上路可得费不少的力气,所以她家的饭往往都是最晚送过来的。
“秀兰,饿了吧!来”杨二嫂热情的把自己烙得葱油大饼递过来。看得出这大饼分量很足,也是,她家从来就不会省吃的。
“我吃完了,还有多呢。”她见秀兰没有动,便又递过去了一点点。
几经推搡,大饼最终落到了秀兰的口中。
“秀兰,你家男人还没有回来啊?”
“嗯”
“呦,你家还剩下几亩地啊?就你一个人,要收到啥时候?”杨二嫂的口吻中听出了焦急,可秀兰看到更多的是哀怜。
“快啦。”秀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长满茧子的手。
她好像忘记自己才二十多岁,这双不应该属于这个年龄的手几乎要承担起这个家庭的重担。
自己虽然出生在一个算不上富裕的家庭,可是一直备受父母和哥哥的疼爱,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
“他前几天打过电话说,他工地上的事还没有完成,包工头扣住他们不让走。”金黄的麦穗,加上烈日的渲染,像一张无边无际的丝绸,软绵绵。她眼皮有些沉重,最近几天都没有睡好,总感觉自己身体沉沉的,今天的整只手都是酸痛的。现在歇着还好,刚才握着镰刀的时候整只手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妈妈,有水吗?”孩子大概是渴得不行了,那张小脸红通通的。拧开瓶盖,把水壶递过去,孩子喝完水后,就跑开了。
秀兰看着儿子的身影,心里堵得慌。这年纪的孩子应该要上学了,可他爸爸在工地上苦干了一年,想着挣够钱送他上学,可没有想到,那无良的老板竟然携款逃跑了。白干了一年,所以孩子也就耽误了一年。
“秀兰,你婆婆来啦。”杨二嫂打断了秀兰的沉思。
她回头一看,那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
“妈”
秀兰接过妈手中的菜篮子,轻轻地叫了一声。连忙起来,在自己身旁的空位上,垫上自己的外套,扶妈坐下。
妈脚上的布鞋已经穿了洞,那还是去年年初的时买的,脚跟都快磨破了。老人的右脚行动不便,前年下雨天,到后山背柴火下坡时扭伤的。老人家忍着不说,是后来秀兰发现她的脚踝肿了一大块,老人竟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一五一十的交代。但又坚持不肯就医,只是自己涂药油,病根就这样落下了。农忙时节,村里老老少少都要下地干活。
妈都六旬的老人了,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忙里忙外的,喂猪,整理菜园,拖着一条病腿为自己送饭..
想到这些,心里对这里的抗拒感似乎不那么重了。
秀兰从小就倔的很,说一不二,再加上叛逆,父母的话是完全忽略的。那时的秀兰就像是一个火药桶,谁也别妄想尝试去接近她。在大家的眼中一个出生在不富裕的家庭里,又没有惊人的美貌的女孩,就得要一个会忍耐的性子,听父母的话好好念书,读一间不怎么出色的大学,找一份普通的工作。这种在茫茫人海当中别人不会刻意回望的人,生活注定就是要平凡的。
可是这样的剧本却不是秀兰的,和父母的崩盘是在高中。怒不可遏的父亲一巴掌盖在她脸上,推拉着她到门外,旁边的母亲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帮劝着,只是一直哭。走就走吧,这是当时秀兰唯一的念头。
离开自己居住的那个小镇后,她来到了另外一座城市,城市的繁荣让她莫名兴奋,这里就是她的归属。可是她没有骄人的学历,也没有娇美的面庞,她有的只有当初离开家叛逆的性子和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城市虽繁荣,可更多的是冷漠,家里带来的钱所剩无几后,秀兰四处找工作,最后在一间小餐馆找了份工。每天中午就有一大堆人涌进来,他们的装束都一样,头上戴着黄色的安全帽,身上的工作服沾满了泥土。一群人嚷嚷着走进来,点几个最便宜的菜要上几瓶啤酒就热闹闹的吃开了。这间餐馆开在工地旁边,这些建筑工是他们的主要客源,那时的她终日围绕在这些汗酸味中,自己身上也沾上了这些味道,秀兰开始恐惧了,眼见时间越来越紧迫。但倔强的个性又不肯低头回家认错,来到这里后把手机号码都给换了,为的是和家里断绝一切联系。
现在想来自己当初丢尽了父亲的面子,父亲一辈子都是个老实人,唯唯诺诺的跟在老板身后,生活那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开着那辆破旧的小货车去帮老板送货,家里那台十多年前买的电视到现在估计也还没扔,常年穿着那几件衣服。父亲对自己没有什么期望,最大的期望就是寄托在女儿身上,希望她能好好读书将来找一份好工作,帮家里改善生活。
按常理来讲,像秀兰这样的孩子就是应该要靠知识改变命运的,可是秀兰不这么想。她自小就看不起父母的懦弱,逢年过节都是秀兰最讨厌的时候,因为繁琐的礼节不得不去拜访亲戚。拿着单薄的礼物到各个亲戚家,通常都是冷面贴热屁股,呆呆的站在一旁的秀兰接受着那些亲戚的注目礼。无论他们多么努力的伪装着自己,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可那些人总能一眼看透他们一家的寒酸。
越反感就越叛逆,可现在生活已经将秀兰的棱角磨平了。以前叛逆的性子在这里一点也撒不出来。
“秀兰,来吃饭啦。”
婆婆递过筷子,打开菜篮子。里面的菜色很清淡,几根青菜,几块红烧肉显得格外诱人。那红烧肉还是昨天杨二嫂送过来的,都吃了一天了,还剩下大半碗。吃饭时都你推我搡,结果大半都落在她和孩子嘴里。
秀兰站起来,叫孩子回来吃饭。
“聪聪想不想吃炸鱼肉呀?”
坐在旁边的杨二嫂估计是看到自家的菜色,心生怜意。
馋嘴的孩子,吃起了香喷喷的肉,连谢谢都忘了说,秀兰有点不好意思。杨二嫂倒不在意,不停的往老人孩子碗里夹菜。
“哎,你真是个大善人。”
不善言辞的老人也开了口。
“你们家顺华,真能干。你看你们家那砖瓦房,墙壁刷得雪白雪白的,过多两年能把小洋楼建起来了吧。”
“哎呦,还远着的事,这一大家子吃喝都成问题哪来小洋楼呀。”
这习惯性的回答让秀兰听着很刺耳。
“聪聪,二姨家的鱼肉好不好吃啊?”
杨二嫂大概是想避开这个话题,因为自己和秀兰相比真是幸运得多。便将话题转向了一边吃得津津有味的孩子。
孩子使劲的点头,家里很少碰肉腥,养了几只老母鸡下的蛋就是家里最好的菜了,上一次吃鱼是因为他和村里的伙伴一起下河去抓的,一条很大的草鱼。他抓到之后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跑回家,想着这次妈妈一定会开心极了,说不定还会在村口的小卖部买几颗糖给他。可是当妈妈知道这鱼是他下河捉的之后,脸色就变了。虽说那河水不浅,可聪聪的水性也不差呀。
骂归骂,可那么一大条鱼对这个家来说是一顿丰富的晚宴呀。妈妈把鱼肉和鱼骨分开,把鱼骨和土豆熬成汤,又把鱼肉和姜丝炸了好几番,浇上妈妈秘制的酱料,那个味道到现在,都还在舌头上打转。聪聪不知道妈妈的厨艺都是从他从未见过的外婆那里学的,妈妈也从来不跟自己说她的爸爸妈妈。
吃过饭后,孩子在树荫底下睡着了,秀兰也挨着孩子合上了重重的眼皮。下午还得继续干,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就是她,也没钱请人。这几亩地都得靠她一个人,有时杨二嫂也会热情的过来帮忙,说实话,自从来到这里,这个大嗓门的女人是帮了她最多的,可是她却怎么也谈不上喜欢杨二嫂。总觉得那双眼睛好像能猜透她心里面的事。
太阳从天空的中间慢慢的落了下来,秀兰收拾了一下东西,拉着孩子准备回去。她一般不敢干太晚,一个女人家拉着个孩子夜里怎么都不安全。村里一起来的也三两成群作伴回去了,一路上经过的时候都会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秀兰,回去啦。今天收了不少吧!看这聪聪真是越看越像他爸,他爸也快要回来了吧。这农忙时节的,总归回来帮帮你了。”
“恩,快了。”简短的回答,她不愿与她们讨论得太多。
夜幕回到家后,帮着做饭,再把明天的猪食准备好,方便老人明天喂。
秀兰盛了一大碗饭,饭上尽可能的放多一点菜。端给卧床不起的公公,他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前几天腿上长了一个大水泡,今天撩起裤脚一看里面竟都是脓血。秀兰也不敢去碰,请村里的医生来看过一次,只是给了点消炎药,连针都没敢打。看完之后拉过秀兰到一边,低声的说。
“这老爷子的日子看来是不长了,也别去县城的大医院折腾,那钱你们家浪费不起呀。要打个电话峰子回来看一下,也好让老人家有个心理准备呀。”
这医生年轻时出去学过医,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这小山村没再出去过,对于家家户户的事他多少也有了解。
秀兰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管点头。最后手里捏成形的纸币递过去,那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从房间里出来,秀兰想着今晚必须要给峰子打个电话。这家里的活倒不要紧,可不能让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家还要带着遗憾走啊。
匆匆地扒了几口饭,打着手电筒摸黑到了村口的小卖部,说要打个电话。这平时记得熟透了的数字可是今晚却接连按错了几次。好不容易拨通之后,那边响了好久也没人接,秀兰心里突然空得荒,鼻子一酸眼角的泪就出来了。小卖部的老板娘察觉到她的异样也没说什么就走到一边去。
这电话拨了两次之后,终于接通了。
“喂,峰。”
“秀兰,怎么了。刚才洗着澡没听到电话呢?家里没什么事吧,我这边快结工资了,很快就能回去。”
“家里的活倒没什么,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只是爸,好像.,你还是尽早回来一趟吧。”
..
“这,还有几天就结工资了,我怕我这一走回来找不到人啊。”
那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最后哽咽了起来。
“你哭什么呀,这不还没什么嘛。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爸一辈子那么苦,我可不想最后连自己的儿子也见不到。”
秀兰最恨男人哭,心里一气语气就重了,放下电话。把手中的散钱塞到钱箱里,消失在夜色中了。看来自己的倔脾气唯一可以发泄的对象就只有峰子了,秀兰这样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
回到家时,孩子已经睡了。妈正在用热毛巾帮自己的老伴擦拭身体,见秀兰回来,就放下手中的毛巾。端起水准备去倒,秀兰赶紧接过来。
“让我来吧,你去睡吧,明天还要去收麦子呢。这也没几次了,看老头子这样。”
看着这摇摇欲坠的背影,秀兰心里堵得慌。这对年过七旬的伴侣,没有经过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是由包办婚姻走过来的。总共生了五个孩子,最后就剩下了峰子。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这座大山,峰子出去打工之后,就剩下两个老人看守着这破旧的老屋,管着家里的几亩地,还有几只老母鸡,一头猪,一只羊。这家的贫困多年来积压在两个老人身上,唯一的儿子也只是在城里干最低等的工作,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那时的生活虽苦,但相互支撑着还是能过下去。
可是,生活毕竟是不能如你所愿的,有时在你身上割了一道疤痕,还要在上面撒上盐。
爸突然病倒,而且到了就没在起来过,村里的医生看了,又到了县城的医院。最终还是躺在床上起不来,用光了家里的钱。这个在这片土地弯腰干了半辈子活的老人,还没有直起腰板就躺下了。
爸就是那种朴实的农民汉子,那天峰子带她回来。爸笑得合不拢嘴,招呼村里的乡里乡亲聚在一起,看看他的儿媳妇。硬是要把那只羊杀了,说要给他儿媳妇养一养嘴。
那天她挺着个大肚子,牵着峰子的手在拥挤的火车上颠簸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到了站。又挤上一辆小客车,整个人都感觉到天昏地暗。那时她整个胃都翻腾起来,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一路上不停的吐。峰子见她这样也急得很,一边给她喂温水一边帮她轻轻地拍背。好不容易到家了,那破烂不堪的房子让秀兰心里彻底凉了,第一个念头竟是如何逃出去。还好,峰子爸妈的热情渐渐地把她暖化了。见她大着个肚子,爸一下子脸色就变了,迎面就给了峰子一巴掌。
“你这混账小子,还没有给人家姑娘一名分你就先把人家吃了。到了城里胆子可大了不少啊!”
在这封闭的山村里,未婚先孕是多么大逆不道的,凡事都要讲究个礼数。
峰子挨打之后也不争辩,就呆呆的站在那里。强硬的老人见呆木的儿子,抬手又准备是一巴掌,还好秀兰拦着。
“爸,别打了。这不是他的错,都是自个愿意的。”
秀兰的一句话让老人平静了下来。
“孩子,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一定好好待你。你这大着肚子的就先好好安胎,其它的活都不要干。老婆子,那几只老母鸡下的蛋你也别收着了,拿出来每天给我们儿媳妇弄一只。”
爸的话让秀兰对这个破烂不堪的家,顿时产生了感情。想着在这里先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和峰子再一起到城里打工,生活还是会朝着自己想象中那样发展的。可是没想到,爸一倒,这个家也就摇摇欲坠了。再加上聪聪的出生,要用钱,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峰子身上。以前,他还能几个月回来一趟,后来就越来越少,这次已经有一年了。
家里的农活也都压在秀兰身上,那时她通常是背着聪聪,天没亮就要出门去干活了。一直到天黑才回来,孩子也是吃一顿饿一顿。别人家的都是肥肥胖胖的小脸,就是自己家的那张脸小小的,也不见长肉。那时候,秀兰常常一个人在山上哭,会埋怨峰子的无能干了那么多年还只是个水泥工,可是哭着哭着又想这能怪别人么?都是自己惹得祸啊,看着背上的孩子想着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把孩子养大。
日子又过去了十多天,峰子还是没有回来。眼见着爸这边就快不行了,几天都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喉咙里好像有一大口痰在噎着。秀兰每次端饭给他时,都会叫上聪聪。让孩子在他耳边不断的喊着爷爷,也只有这会爸才会精神点,努力抬起那只像树干一样的手摸摸聪聪的头。
爸,你可要再撑住啊,得见见儿子再走。秀兰心里默默念道。这十多天里,秀兰也打过电话给峰子,可是打了两三次都没有人接,秀兰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
麦子总算是收完了,这要多亏杨二嫂。她家收完之后,硬是带着一大家子来帮秀兰,拦都拦不住。杨二嫂一口气生了四个女儿,却是不见有儿子,换做是别人家的丈夫肯定是急得很,甚至要娶个小的。可是顺华不这样,每天乐呵呵的。想着法子哄老婆开心,四个女儿也疼得很。女儿到了入学的年龄,一个个换上新衣服背着个小书包,亲自领着小孩去上学。顺华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说,我是没有儿子的命可是有这四个女儿就知足了,我女儿长大之后个个都比你们的儿子强。现在看来也的确是这样,两个女儿都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
麦子刚收完,天色就转凉。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雨,爸,终于是熬不下去了。
在一个早上,秀兰想着去帮他加床棉被。叫了几声爸都不见有反应,便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人已经发凉了。秀兰一惊,手里的被子掉在地上。急忙去喊醒妈,心想妈不知道能不能受那么大的刺激。
才刚到房门,就见妈起了床。秀兰进了去不知道如何开口,呆站在那里。
“怎么了?”妈见秀兰神情恍惚。
“妈,爸他……”秀兰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唉,也还是时候了,昨天去见他的时候,竟然口齿清晰的跟我说了几句。”
婆婆的淡定让秀兰有些吃惊,他们两个是如此相爱的,可是面对自己最爱的人离开竟然如此淡然。
“秀兰,这峰子还没有回来。这丧事还是要靠你啊。你去叫一下杨二嫂,叫她来帮一下忙。那个再去村口打个电话给峰子看看能不能赶回来。我先去给老头子洗一下身子,把寿衣给换上,还有带上聪聪一块去,留在这怕吓着小孩子。”
面对婆婆如此清晰的思路,秀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依旧呆站在原地。
“去啊,这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呆,还有我听说现在是不能土葬的吧,还得要联系一下殡仪馆。”婆婆从箱里拿出早已做好的寿衣,颤颤巍巍的出去了。
在秀兰的印象里,婆婆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么清楚过,以前爸还没有病倒她就听丈夫的吩咐,后来就到听峰子的,再后来就听秀兰自己的,有时候秀兰觉得就连聪聪都比婆婆有主见。可今天是怎么了,好像预先彩排过一样。
丧事,办的很简单,家里的钱掏空了再加上杨二嫂借的两千块,把爸从床上搬到了地底下。峰子还是没有回来,电话依旧打不通。秀兰每天一空下来就想峰子是不是出事了,要是出事了剩下她和聪聪怎么办,虽然说这是一个很怯弱的男人,可怎么说现在也是秀兰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啊,要是当初没有他,秀兰现在的人生或许又是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