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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莲中童子(上)

莲花花心显露,一个身穿黑色金边小肚兜的稚童侧坐在花蕊丛中,肚兜中央同样绣着一个醒目的‘佛’字,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满脸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这是娇嫩精致的脸庞,白皙透亮,还略带一点点婴儿肥,像一块精心雕琢、毫无瑕疵的绝世美玉,让人禁不住想触摸。两道淡淡的眉毛微微上挑,似乎略带笑意,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似羽扇般微微翘起,蓝色的眼眸若平静的水面漾起涟漪,俊俏的鼻子,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开。举手投足间,显得灵气十足,让人看一眼,仿佛心都融化了。

更为惊奇的是,当这幼童探出身来的那一刻,池底陡然金光大盛,一个斗大的‘佛’字浮现水面,池水一片金黄,经文流转,将那株黑莲困在中间,仿佛要将其生机抹去。受此刺激,原本与黑龙撕咬在一起的金龙猛然发出阵阵龙吟,身躯暴涨一倍不止,杀的黑龙节节败退。

八尊神像仿佛受到莫大的惊吓,一个个不要命似的将法力输送到日渐黯淡的金色锁链上,锁链发出阵阵嗡鸣,再一次将黑莲花瓣锁住,不再任由其绽放。

“咚······咚·····咚······咚······”

菩提树下,急促有力的钟声震耳发聩,一下接着一下,荡出层层金色涟漪。

钟声阵阵,那幼童突然打了一个哈欠,原来明亮的大眼睛也渐渐暗淡,连花蕊中溢出的黑气也在与那金光的争斗中渐渐不支。幼童扁着小嘴,仿佛受了委屈却无依无靠的孩子。

不经意间,那幼童的视线捕捉到李不凡的身影,惊讶之后是难抑的欣喜,原本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双眸在这一刻再次恢复了神采。只见他卖力的站起身来,冲着李不凡伸出白嫩如藕的双臂,脸上洋溢着讨好般的笑意,口中怯生生的喊着:“主人,抱抱······主人,抱抱······”

李不凡闻言一怔,强作镇定,冲着那幼童尴尬的笑了笑,一脸询问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幼童见状咯咯直笑,猛然一屁股蹲坐在花蕊上,旋即又扶着花瓣快速爬起身来,一双小脚不安分的踩在花蕊上,满心欢喜的挥舞着肥嫩嫩的双手,口中叫得更欢:“主人,抱抱······主人,抱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迎着幼童期待的眼神,李不凡心中犹如波涛汹涌,手心冷汗直流。望着封魔台上争斗不休的金黑二气,他一时犹豫不决。

那幼童见他竟不理睬自己,满脸欢喜随之敛去,小嘴微微一扁,肥嫩的小手满带委屈的揉了揉眼睛,猛然一屁股蹲坐在花蕊上,呜哇呜哇的哭了起来。

不知为何,当那幼童的哭声响在耳边,李不凡的心仿佛被人一把揪住,一时间说不出的心痛。

他分明的感觉到,幼童的呼唤和欣喜皆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待看到幼童挥舞着小手,一个人在锁链中挣扎,是那样的可怜和无助,惹人心碎。

回想起幼童的那一声‘主人’,李不凡不禁老脸发烫,暗自羞愧。

这一刻,他开始在无奈中反思自己的懦弱和可悲,他腾然发现,苦读十七载,自已常引以自省的圣贤之言,在现实中竟被戳的千疮百孔,一文不名。

戳破这层虚伪面纱的利器,叫做人心!

读书破万卷,唯一不懂的,却是人心。他读不懂别人,甚至,开始读不懂自己。他读不懂自己的昔日的骄傲,更读不懂自己此刻的懦弱。

危难关头,竟连动手的勇气都输掉了,又何谈身不由己!

同样在这一刻,李不凡突然对那些金光心生莫名厌恶。

他们是神灵,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他们常常以除魔卫道自诩,但杀戮起来,却比魔更无情、更冷酷。

毕竟,那还只是一个孩子!

香案前,李不凡双拳紧握,紧张的注视着封魔台上的争斗。他心中牵挂那个幼童的安危,不为别的,只因那个孩子曾亲口喊他一声‘爹爹’。

这一刻,他只想救下那个孩子。

虽然,这或许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冲动,他有些害怕,却并不后悔。

此刻,刺眼的金光开始稳稳占据了上风,黑莲散发的黑气被金光压制到池塘一角,随时可能泯灭。随着黑气的减弱,莲花花瓣缓缓收起,幼童的哭声也由大到小,渐渐停息。他的双眼再一次黯淡了下来,耷拉着小脑袋坐在花蕊上,双手环抱膝盖,嘴角挂着晶莹透亮的口水,整个人昏昏欲睡。

“你……叫什么名字?”李不凡突然开口问道,但是才说了一个字,突然便觉得喉咙干痒撕痛,如吞火炭,极不好受,声音也顿时哑了下来。

那幼童迷迷糊糊中猛然抬头,脸露欣喜:“人家,人家还小,还没有起名字呢。”看李不凡端起一个果盘缓缓向池边走来,小家伙连忙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再次蹲坐在花蕊上,兀自伸出双手怯生生的喊道:“主人,抱抱······主人,抱抱······”

李不凡苦笑一声,揉了揉鼻子,无奈的说道:“既然你喊我为主人,那么,以后你就叫‘宝宝’好了。”

“宝宝,宝宝······嘻嘻,人家有名字了。”那幼童面露欣喜,仰头笑个不停,一根细葱般的手指勾在口中吸允的津津有味,眼神懵懂暖化人心:“主人,宝宝要抱抱······”

“宝宝别怕,我一会就救你出来。”李不凡笑着小声安慰道,迎着台上道道金光,他猛然出手,将手中的青铜果盘和盘中的苹果一并抛出。

轰!

刚一触及,四枚苹果瞬间爆裂,连果泥也未能留下。那青铜果盘倒也并非凡间之物,材质坚硬无比,奈何金光威力太强,只勉强撑住一息时间便化为灰烬。

“喔噢!”小家伙眨巴着漆黑乌亮的大眼睛,望着金光中一闪而逝的果盘和水果,轻呀一声,拍着小手咯咯笑了起来。

在他眼中,或许,这好似一瞬间绽放的烟花。或者,只是主人随手耍来的一个逗人欢笑的新奇戏法。

李不凡驻足不语,眉头紧皱,一脸惊骇的打量着那封魔台上那如蛛网般密集金光。很难想象,自己若以血肉之躯贸然踏入其中,会是怎样惨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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