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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谋杀艺术家(2)

接着我又把他们带到那个波纹铁皮仓库。仓库里都是些拖拉机、打谷机、粉碎机和苜蓿收割机之类大大小小的农用机械,当然还有我的耙、犁等小用具。仓库外面大型储存罐成排而立,里面都是些畜禽饲料,像是玉米粒、玉米粉、花生粉和骨粉之类,用这些我能配出不同的混合饲料。

这帮警察目测这些罐子的大小,然后匆匆在本子上记录点什么。

我又向他们指了指远处的耕地,苜蓿地是绿色的,旁边有个水塘,玉米地和其他地则是黄褐色的。远处一群群的奶牛,草地上公牛和马都在安静地吃草。

看完整个农场,里布伯格探长表达完谢意就带人撤离了。看得出来,他很是失望。

又平静地过了一个星期,他们开始监视我,这点我可难以忍受。康斯但布·巴利改变他出门的惯常线路转而经过我的大门绕道而行,以便借此观察我的草坪和屋子。

我决定出趟门,这样就能迎来整部戏的高潮。最好再犯点克来顿那样的错误,然后再逃跑。

我作了些准备,在一天早早地就驱车离开了我的农场。飞速行驶了五英里后把车停到远离公路的树林里,然后又把它藏在了树木最为茂密的地方。

剩下的路就只能靠我自己步行了,我的目标是布利切特金矿附近的那些地下洞穴。它们虽然不小,但毫无看头,也就不会有什么游人过来。我知道它们已经被警察彻底搜过,所以没人会来打扰我。

我带了便携式阅读灯,备足了食物用于野营,这样我就可以在这些洞里舒舒服服地待着了。

我也丝毫不担心我的鸡群,它们的食槽里加了足足三天的食料,饮水器里的水也是满满的,鸡蛋会自动滚到鸡舍前边的那溜凹槽里而不会挤成一堆。而那些马啊牛啊肚子也不会饿着,它们吃的喝的一点儿都不少。现在那些小鸡也无需人工加温了,到了夜晚一盏电灯的热量会让它们聚集一团,也足以取暖了。

所以,完全没什么需要我牵挂的东西,我可以安安心心读我的侦探小说。那些故事还都不赖,只是那些各种各样的侦探都不怎么能干,总要求助于他们的作者。

巧得很,当我返回农场下车时首先看到的就是斯龙警官。上帝并未把人脸设计成能够一次展示诸如惊讶、兴奋、满足、好奇、探求、友好以及遗憾这种种神情,但斯龙警官一下就做到了。

他花了好大一阵才恢复正常,问这么久我的去向。我告诉他我去查看布内斯卫特会不会在那些岩洞那边迷了路困在那儿或者死在那儿了,结果反倒自己迷失了方向,直到现在才转出来。斯龙警官不住地狠劲儿捏自己的手指,我猜他撒了个又大又远的网,却没料到我就待在这么近的地方,几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当他想接下来该问我什么时,我四下看了看,发现我的农场已经乱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是个打翻了的蚂蚁窝。显然警察动用了不下二十个人,到处乱七八糟。

他们在各个角落搜寻,屋顶屋内屋外到处都是人。有人低头弯腰地查屋子有没有地下室,有人到处挖坑,有人在水塘边、水槽旁还有庄稼地里不停比划着什么。仓库里什么情况我还没看到,但肯定也挤满了人,因为农作物仓库外头玉米、苜蓿洒的到处都是。

最好看的当属鸡舍。他们把鸡弄到外头,把鸡舍里的混凝土地板检查了一遍。鸡舍地板上的干草足有六英寸厚,多年未动,如今彻底给翻了一遍,还有不少堆在外面的空地上。

外面还有几个人打算把鸡舍地基也翻上一遍,可见他们的确打算要挖地三尺了。我之所以用“打算”这个词是因为老有母鸡在妨碍他们的行动。它们无处可待,但这帮跟母鸡一样执著的警察打算继续征用母鸡的房间。母鸡很恋家,再加上它们还得下蛋,被围在鸡舍的外墙和一堵栅栏之间,母鸡们已经开始拒绝下蛋。如今那堵外墙又成了检查的目标。

警察们又过来打扰这群来格豪恩种的母鸡。这种鸡非常容易受惊吓,不时又叫又跳,跟它们在一起,保持安静是你最好的选择。

这时,一个在鸡群中挖地基的警察抬起头,因为有人在远处呼唤他的名字。

他应了一声,立刻那上千只母鸡就像做集体操一样齐齐跳起开始叫唤,此外还有呼呼的扇翅膀声。那个警察立马就消失在了在鸡毛、干草、尘土还有饲料的混合物里。

后面的情况我没能接着看完,因为我被斯龙警官带去警局回答几个问题。在警局我先被交给康斯但布·巴利看管了一阵,我对他点头示意算是打了声招呼。又过了好一会,斯龙才过来,开始问我,不过他竭力作出一副真相已经查明、传讯我不过例行公事的那种无所谓的神情。我第三支烟抽到一半时一阵叫声传进房间:“发现尸体了。”

我跳起来,大喊:“真的?在哪里?”语气里恰好听得出一种我与布内斯卫特夫人的确是好朋友但又绝无半点罪行败露的罪犯的那种恐慌。

我转过头看看斯龙,他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目光里充满怀疑。

不过那对我毫无威胁可言,我很安全,无论还有什么把戏也骗不出我的任何破绽。如果我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愧疚之意,斯龙就会毫不怀疑地视我为杀人凶手盯住不放。这点我一定要注意,看来以后再在酒吧里碰见他,肯定会多几分尴尬。我并不介意他出于公务的怀疑态度,但若他个人非把我当成杀人凶手就另当别论了。

斯龙继续做戏,问进来的手下发现尸体的地址所在。

后者则略显心虚地描述了某块未耕种的土地。他们两个都瞪着我,怀揣最后一丝希望期待着我会露出什么破绽。我叫道:“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从没想过那块地还能埋尸体。这么看来,苏珊是被人谋杀的,对吗?”

他们永远别指望在我的农场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发现苏珊的尸体。他们检查过炉子试图看看有没有烧过的人骨碎片,还弄了不少炉灰进行化学分析。他们还曾挖开地沟想要证明我有没有在浴池里用什么化学药品溶化了尸体。总之他们把每个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让乔纳斯堡的中央情报局专家化验了每一处疑点,但最后仍旧一无所获。

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了,撤走了。他们甚至都无法证明苏珊究竟有没有被谋杀。他们搜遍了我农场的每一处地方,却未能发现苏珊的尸体。自然我作为杀人凶手的嫌疑也烟消云散了。

圣诞节,为了显示我于心无愧,我还给斯龙警官送了一对小公鸡作为圣诞礼物。

九个月过去了,生活依然平静如旧,除了听说斯龙警官要调到鲁德森警察局时我的好心情稍有损坏。

我们为他热闹地饯行,比尔·维金提供喝的,我当然负责提供鸡肉。可怜的约翰在晚会上没能为大伙最后来场射击表演。因为我们走出房门时新鲜空气似乎产生了一点不良影响,他努力了好一阵也没能站直,只好左摇右晃地靠在晾衣服的那排木杆上。

再后来我的精力全部放在了新建孵化室上面,这事儿是我亲手完成的,把我的房子搞得又脏又乱。于是我请了一个女管家。她皮肤白皙、金发、个子很高,不过给人的印象却像个孩子那样胖乎乎的。她很能干,她热情的笑容表明她心地很善良。

我的新管家把我的房子收拾得井然有序,所以如今夜里我才有时间坐下来从从容容地记下我的这些成就。

我盼望着这些文字能出版。我也尤其想知道一旦斯龙警官看到这些东西时会是什么反应。我还想知道等他读完之后会对他一直喜欢的肥鸡作何感想。

我想他会恶心之极,不过也没有什么必要,他如何会得知那些鸡是用苏珊的尸体喂大的呢?

我的意思不是指那些鸡在苏珊的尸体上直接地啄来啄去,相反,它们所吃的苏珊是包含在精心配制的饲料里的。通过粉碎机苏珊身上的每一部分都被磨成粉末,变成了优质的骨粉和肉粉,至于血也处理成了干血粉,只不过工序有所不同。

对我而言这点活儿半点难处都没有,因为很久前我就读过《农夫杂志》上介绍的处理动物躯干的方法。人的尸体,骨骼更小,所以粉碎机处理起来相对更容易。

我唯一需要格外注意的是要保证尸体上的每一个小块都得被磨成粉,比如牙就得经历两次粉碎,直到和骨粉一样细不可辨。至于头发,都被我直接烧成了焦炭。

一切搞定后我又用绿苜蓿把处理尸体的每一处场所都彻底扫了一遍,接着动物尸体还有绿苜蓿、玉米粒都放进粉碎机里加工成饲料,这样一来就彻底消除了人体细胞的痕迹。

肉粉、骨粉还有血粉再搭配点什么别的东西配制成混合饲料,就成为我试验孵出的小鸡们的美食。这些小鸡慢慢长大成为斯龙警官尝到的那些肥鸡。而且这些小鸡及其产出的鸡肉还让我的农场大大出名了一把,还曾有别的农场主向我讨教混合饲料的配方。

里布伯格肯定会对我的农场再度重视起来,也清楚在哪儿能找出证据证明我的农场里曾藏过一具尸体,但我敢打包票他肯定会失败。就算把所有的肉鸡都给解剖了他也不会在它们的身体里发现半点人的细胞。每只吃过人尸体做成的饲料的鸡都早已被人吃进胃里。

至于鸡骨头人们吞不下去会留下来,但我还是找到一个好办法,保证把鸡杀好清洗好卖给或送给我的顾客们时,他们允许我把鸡骨头回收回来。我的理由是我短缺骨粉。这样一来鸡骨头和别的骨头就再次回到我的粉碎机里了,一个无限循环的优秀典范,不是吗?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有些还远在万里之外加入了这顿人肉大餐,谁让他们把那些母鸡下的蛋给吃了呢?

里布伯格探长也不会对那些肥料的去处感兴趣,换作是我,我就不会去白费这个劲。鸡的头、爪、内脏还有羽毛等不能出售实用的部分经过焚烧或烧干后,去处还是那个无穷无尽的粉碎机。作为肥料,它们早已在我的农场里散布得到处都是。

希望这位好探长可别一时兴起想用我的故事来逼我伏法。

如果一个痴迷于写作侦探小说的学生发表作品后却被逮捕,而其罪名就是发明了个一位妇女失踪的解释,那可就太不幸了。

我想要是村里人读了我的书,我就可能得面临一些不良情绪了。某些气度小的居民看我的目光里会充满恐惧。不过这种情绪倒能使我免受那些来访者的打扰,那么我是适得其所。

我的房子里又有些新情况出现。我的管家,安·丽丝女士或许最后会非常失望,因为她已经爱上了我。她对我的行踪的关心已经让我没有任何隐私,而且还过分操心要让我舒服一点。

她已经让我有点厌烦了。

我不会直接要求她停止那些本意善良的种种过分的关怀行为,我不想伤害她的感情,我也不会把她解雇让她另谋高就。她没多大本事,要真这样干我自己都会觉得羞耻。

我建议她应该多出去交际交际,尤其是晚上。可她总说自己一个人外出很是无聊。我的女管家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亲戚。

悲惨的可怜人,无人牵挂,我还在想着下个季度的特种混合饲料该如何准备。国家禽类委员会主席已经表示会来我的农场参观学习,顺道看看那些给我带来巨大声誉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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