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当天晚上,月亮升得很大很大,我们班的全体同学聚在操场边的乒乓球台边上,坐成一个圈坐着。
在此之前,高考的前几天,班委会商量了很多庆典的方式,譬如唱歌、说相声、表演技艺、同学们分别谈谈对学校的感情,等等,这时候没有一样派上用场。住在县城的一位女同学还带来了小提琴,也没有打开。
一种奇怪的气氛在人群中弥漫。
那天晚上有点冷,七月里还没有出现过那么冷的天气。有人在人群的正中心生了一堆火,另外一些人到操场边的树林里捡树枝朝火堆上填。火快熄的时候,同学们开始朝火堆上填书和纸片。我们把书撕得一片一片,把笔记本撕得一片一片,再把各种试卷撕得一片一片,朝火堆上填。
终于结束了,再也不读了,令人恐怖的高中生涯!
烧光,变成一片一片的灰烬,令人难忘难舍的高中生涯!
我们静静地看一本本书烧完,看着火苗由大变小,渐渐地熄灭。
人群很安静。
火苗完全熄灭以后,月亮落在人群中,又大又圆又白。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开始唱歌,唱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著名歌星程琳的成名作《风雨兼程》。我们都跟着小声地唱起来:
今天你又去远行/正是风雨浓/山高水长路不平/愿你多保重
……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风雨兼程……
……
同学们一遍又一遍地唱,不知疲倦地,安静地唱着这一首歌曲,直到月亮升得很高很高,变得越来越小。
这时候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离开。那些平时眉来眼去不敢声张的,那些结拜兄弟结拜姐妹的,纷纷结伴潜入树林或各个角落。
袁啸勇和岳绪英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袁啸勇和几个烂兄烂弟在外面饭铺喝醉了酒,他赶到的时候,我们的歌曲已经唱到了尾声,马小蝉已经不在人群中了。
马小蝉呢?他一一问我们。
没有人知道马小蝉。刚才好像还在这里,还朝火堆里扔过书本和练习本,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袁啸勇开始寻找。他找到教室里,又找回操场里,他找到树林里,被岳绪英拦住了。
岳绪英说,袁啸勇,你慌里慌张干什么?我一直找你。
袁啸勇说,你找我?你找我干什么?
岳绪英说,你曾经吹牛说你是全校最胆大的人是不是?
袁啸勇说,怎么是吹牛?你到全校访一访,有谁比我胆量还大呢?
岳绪英说,好,袁啸勇,那我给你一样东西你敢不敢要?
袁啸勇说,敢不敢要?哪有我不敢要的呢?
岳绪英带着袁啸勇朝校门外走,袁啸勇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岳绪英说,袁啸勇,你在找马小蝉吗?
袁啸勇说,是啊,怎么不见她呢?
岳绪英说,你不用找了,你今天找不到她的。
袁啸勇说,她到哪去了?
岳绪英说,她和肖老师出去了,她爸爸妈妈来了。
袁啸勇和岳绪英翻过学校院墙,朝南河方向走,绕过一幢幢民居,来到岳绪英早已准备好的一间房里。
岳绪英开始脱衣服,边脱衣服边说,袁啸勇,你知道我要给你什么东西吗?
袁啸勇吃惊地看着她,说,不知道。
岳绪英说,我今天要给你的东西,就是我自己!
袁啸勇吃了一惊。
岳绪英已经脱光了上身,看上去白晃晃地一片。
袁啸勇朝后退了一步。
岳绪英说,你不敢要吗?
袁啸勇偏着脑壳想了一下,说,你为什么要给我?
岳绪英说,袁啸勇,你现在承让有你不敢要的东西了吧!
袁啸勇和岳绪英躺在床上,床单很白净,是新浆洗过的。他们面对面,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袁啸勇,岳绪英说,你生下来就这么坏吗?
袁啸勇说,岳绪英,你开什么玩笑你,你到学校查一查,我初中毕业是正规考上这个县中的啊,我在初中是全校有名的三好生啊。到了高一,松了一口气,就再也赶不上了,后面干脆不想学了。
岳绪英说,我也是,我考到这所学校,当时是全校前三名啊,在哪里岔了一下气,就再也跟不上了。
袁啸勇说,在你们眼中,我是最坏的人,最恨这个学校吗?
岳绪英说,那当然了。
袁啸勇说,不,我爱这所学校,没有人比我跟爱这所学校。
岳绪英说,我也是,马上要走了,考学我是考不上的,农村我能回去吗?我今天好难受,我这一阵子都很难受,我不想离开这个学校。
他们共同地谈了一下学校,共同地说了一气情绪,共同的感受让他们拥抱在一起。
袁晓勇,我今天什么都给你,给了你就等于给了这所学校,岳绪英流泪了,边流泪边说,我能留下点什么?除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能留下什么?
袁啸勇翻到岳绪英身上。
他半天不得而入,像打一把生锈的锁,急得满头大汗。
岳绪英说,袁啸勇,你这个坏家伙,难道你是第一次吗?
鲜血顺着岳绪英的大腿流下来,染在床单上。两个人都坐起来,静静地看着白床单的颜色变化。月亮从窗户照进来,床单上看上去斑斑驳驳的一片。
看来你没干过马小蝉,岳绪英语气怪怪地说。
马小蝉?
袁啸勇一下子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