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我们俩都感觉自己是普罗米修斯,为自己所爱的人偷来了生命之火的同时,自己也成了英雄。
我问李磊:“我们能够在一起你最感谢谁?”
“你呢,你最感谢谁?”
“我最感谢的是那方小小的砚台,当警察告诉我你身上带着脂砚的时候,我心里想的竟然不是保护脂砚,而是保护你。有你在,脂砚在我心里其实是可有可无的。直到刚才,我才感觉我可能错了。我们和这块小石头一直就没有分开过。要不是因为它,你就不会到北京来,我们就不可能认识。要不是为了它,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的磨难。脂砚已经成了我们俩的月老。”
李磊的脸阴了下来。
“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吗?”
“脂砚是个不祥之物,我怕它。”
“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就叹了口气说:“这方砚原来是明朝的大名士王穉登送给名妓薛素素的,两人的感情从脂砚上的题诗中就能看得出来。可薛素素并没有嫁给他,却嫁给了他的朋友沈德符做了小妾,不久又与沈分手,到了晚年便没人敢娶她,境况很是凄凉。脂砚后来到了曹雪芹手里,他把它当作信物送给脂砚斋。可是,脂砚并没能给他们带来真正的幸福。”
我此时想起高洪亮说的话,就问李磊:“脂砚斋真是女的吗?”
她说:“当然,难道连你也认为她是男的?”
我说:“不是我,是高洪亮。他告诉我说脂砚斋就是畸笏叟,畸笏叟就是曹雪芹的叔叔,也就是《红楼梦》的作者。高洪亮说他不姓高,姓曹,曹雪芹的叔叔就是他的先祖。”
李磊气得脸都青了,没等听完就叫了起来。
我对她说:“他这些话我也不信,可他说得头头是道,有凭有据的,不得不让人相信。”
李磊听了更生气了,她说:“他有什么凭据?你还向着他说话!”
我说:“他的证据就是书中那“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文字。这个你也知道,要是根据这段文字,曹雪芹充其量只能是个编辑。”
李磊急了,冲着我喊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脂砚斋!”
我说:“脂砚斋是男的,也完全可能呀。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第二十一回的回前诗,就称脂砚斋为先生呀,这可是最直接的证据。”
李磊叫道:“你说什么呢?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笑了,说:“这只是个学术问题,你干吗搞得这么严重?”
李磊更急了:“你知道什么,他们是想斩尽杀绝!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也没用。”见她气成这样,我不由得想起那天和冯奇说的话。在强烈的好奇心的怂恿下,我问道:“磊磊,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和高洪亮一样,也和历史上的曹家有某种关系呢?”
李磊沉默良久。
我说:“你要是不愿意回答就不回答,没关系的,我不会在意。”
李磊低下头,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我曾经问过父亲,他也说不清楚,只给我留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李磊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荷包递给我。
我拿在手里细看,只见上面绣了好多牡丹花纹,针角细密,绣工精湛,却看不出和李磊的身世有什么关系。
李磊说:“看看里面。”
我伸进手去一摸,只觉得有些粗糙。掏出来一看,是一小块厚而糙的白色织物。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问李磊:“这是什么?”
李磊说:“不知道。”
我只好还给她。又问她另一个问题:“曹雪芹和脂砚斋私奔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磊说:“是从敦诚给曹雪芹的一首诗中看出来的。她在诗中说:‘扬州旧梦久已觉,且著临邛犊鼻裈。’他用的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私奔以后,穿着犊鼻裈当街卖酒的典故。显然曹雪芹也如司马相如那样,曾经和一个女人私奔过。这个女人不会是别人,只能是脂砚斋。两人在一起生活了没多长时间,曹雪芹就死了,脂砚斋的命运也真的很惨。
看了这首诗,我就更确信脂砚是个不祥之物了。”
我说:“也许你是对的,脂砚真是一个不祥之物。你现在离开了脂砚,好事不就来了嘛。你要是讨厌它,就永远也不要取回来。没有脂砚的日子,我们会过得很惬意。”
听我这么说,李磊笑了,说:“别人都是拼了命地想得到它,你却想把它丢掉。就为这个我也要爱你,还要把脂砚也送给你,你不想要也得要。”
我说:“那可不行,要了这个不祥之物,我岂不是要倒霉?我不要。”
李磊就开玩笑地说:“你不要脂砚就是不要我,到时候我要是离开你可别抱怨。”
我说:“没有脂砚可以,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不过,你得能跟我过苦日子才行,就像曹雪芹和脂砚斋那样。”
她就咯咯咯地笑起来,说:“行,我还跟你睡火炕好不好?你得猜一猜,我把脂砚藏哪儿了?”
我就问:“我要是猜着了怎么办?”
她说:“猜着了我和它就都是你的。”
我又问:“猜不着呢?”
她说:“猜不着,也是你的。”
我说:“你敢耍我!”说着,就用手胳肢她。
她就大笑着在被窝里乱滚,说:“不敢了,不敢了,饶了我吧。”
我就对她说:“我要是猜着了,就把它献给国家。”
她说:“反正是你的了,你爱怎样就怎样,猜吧。”
我就煞有介事地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说:“按我的理解,你这次选择藏东西的地点肯定不是临时性的,因为你知道这一次把它藏起来,什么时候取,还能不能再来取都不一定。所以你要选择一个相对永久稳妥一些的地方,对不对?”
她说:“对。”
我又说:“脂砚里藏着危险物品。为了防止意外伤人,你会选择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对不对?”
她说:“也对。”
我又说:“还有,为了便于记忆,它还应该是一处标志明显的地方,对不对?”
李磊说:“你猜得全对。可它具体在哪儿呢?”
“那只有一个地方可以满足这三个条件,那就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