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澄弟左右：
正月初六日起行，十五日抵徐州，十九接印。近又两奉寄谕，令回金陵。文武官绅，人人劝速赴江宁。申夫自京归，备述都中舆论，亦皆以回任为善，辞官为非。兹拟于二月移驻金陵，满三个月后，再行专疏奏请开缺。连上两疏，情辞务极恳至，不肯作恋栈无耻之徒，然亦不为悻悻小丈夫之态。允准与否，事未可知。
沅弟近日迭奏谕旨，谴责严切，令人难堪。固由劾官、胡二人，激动众怒，亦因军务毫无起色，授人以口实；而沅所作奏章，有难免于讪笑者。计沅近日郁抑之怀，如坐针毡之上。
霞仙系告病引退之员，忽奉严旨革职。云仙并无降调之案，忽以两淮运使降补。二公皆不能无郁郁。大约凡做大官，处安荣之境，即时时有可危可辱之道，古人所谓富当蹈危机也。
慈禧太后召见曾纪泽的东暖阁纪泽腊月信言宜坚辞江督，余亦思之烂熟。平世辞荣避位，即为安身良策；乱世仅辞荣避位，尚非良策也。
【译文】
澄弟左右：
我正月六日动身，十五日到达徐州，十九日接受官印。最近又接两道寄谕，命令我到金陵。文武官员和乡绅个个都劝我立刻去江宁。申夫从京城回来，详细讲述京城的舆论也都是认为我应该回到金陵任职，辞职是错误的。现在准备二月移住金陵，等满了三个月，再专门写奏章请求辞职。连续呈上两篇奏章，态度尽量表现得诚恳，不做贪恋官位，毫无廉耻的人，但也不做忿忿不平的小人姿态。能不能得以批准，那就不知道了。
沅弟最近几天连续收到圣旨，受到很严厉的谴责，让人难以承受。固然是由于弹劾官、胡二人而激起众怒，也因为军务一点也没有什么起色，给人留下把柄。而沅弟写的奏章，也不免有讥讽别人的话。估计沅弟这些天心情忧郁，如坐针毡。
霞仙是准备告病引退的官员，突然接到严厉的圣旨而解职，云仙并没降职的理由，也忽然降为两淮运使。两人都少不了心情忧都。也许凡是做大官，处在安乐、荣耀的境遇，就随时有可能招来危险、导致耻辱，古人所说的富贵常常使人走向危险，就是这个意思。
纪泽腊月给我的信里说最好坚决辞去两江总督的职务，我对这考虑得很成熟。太平时辞去荣宠、避开高位，就是安身的好办法，乱世时这样做还不是好策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