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余生刚回屋躺下,就听见院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拓拔宏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吩咐士兵们将他们的居所翻了个底朝天。自然是一无所获,余生就双手抱肩冷冷地瞪着他,脸上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竟看得拓拔宏心里毛毛的,迅速地带着人去了别处。
陆子澹那边也没有发现,他倒是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待搜查的护卫一走,就慢条斯理的关上门。院子里很快就冷清了下来,但还没来得及躺下,余生那恼人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陆子澹知道他若不打破沙锅问到底誓不罢休,无奈开了门,细细跟他说起。
“你说庄翼是郑国元勋之后?”余生听罢陆子澹的叙述,有些不敢置信地大声问道。当年他曾特意调查庄若水,发现此人身份神秘异常。他从十四岁就跟随吴王四处征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所有的一切信息均是从他十四岁才出现,关于他的身份,他的来历,他富可敌国的家产全都是个迷。
陆子澹轻轻点头,沉声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原本也没想到,直到进了土城,看到那白色高塔。”他看了看余生,正如他所料,果然是连眼睛都不眨,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不由得笑笑,继续道,“此事还得从百年前太祖皇帝时说起。当年太祖皇帝建立大郑之初,漠北仍有大片地域不在我掌握中,时常有部落袭击大郑百姓,太祖震怒,一气之下竟派了当时三位大将,一起攻打漠北。这三位就是开国元老孙不惟、乔正天将军,和我陆家先祖则诩大人。”
余生听到此处点点头,显然对于郑国开国的那段鲜为人知的往事了解颇深:“当年郑国太祖皇帝北征的事我倒是知道,漠北各部倒是服了,但郑国似乎损失也不小。”
陆子澹眼中射出惋惜之色,摇头道:“何止不小,当年出征十万,最后活着回去的不足两万人。八万多人的生命就终结在这片土地上,其中大部分,都死在沙漠里。”余生知道他很快要切入正题,遂不再插话,静静地等待他继续。
“当年在沙漠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我只是从陆家先祖的一本手记中零零碎碎地看到了一些记载,那上面就说起过那座白色巨塔。可以确定的是,太祖皇帝对孙家的怀疑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后来步步紧逼,才最终导致了孙家被灭满门的悲剧。”虽然是百余年前的往事,但陆子澹一想到那些惨状,就忍不住唏嘘不已。
“照你的说法,庄翼是孙家人的后代。”余生渐渐理出了头绪,脑子里开始明亮起来。
“所以他才对郑国皇室恨之入骨,才处处与郑军作对,甚至不惜牺牲无辜的百姓。”陆子澹叹息道。那个人,只是个生活在仇恨里的可怜人。
“那白色巨塔中到底有何秘密,会让郑帝如此忌惮?”
陆子澹摇摇头:“什么秘密,不过是虚无飘渺的传说,孙将军当了真,太祖皇帝也当了真,可最后的结局又如何呢?不过……”他忽然一笑,笑得余生的心跟着悬起来。“这城中到处是机关,而最大的机关就在巨塔之中。”陆子澹顿了顿,微微一笑,一字字道,“一旦塔中机关开启,整座土城都将消失!”
余生霍地站起身来,眼中精光大炙,沉沉地出了两口气,才按倷住狂跳的心脏,低声道:“这么说起来,倒不用等阿冲他们来了。”
陆子澹摇头,“庄翼肯定知道白塔的秘密。我从塔中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机关,发出警报,庄翼得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严加看守,即使我们知道灭城之计,也难以接近白塔。”
“一定有机会的。”余生有些兴奋地摩拳擦掌,仿佛忍不住想马上投入战争,“那我们就先等上几日,待阿冲他们追来再说。由阿冲攻城,引开他们注意力,我们再伺机进塔。说起来,那庄翼也真不小心,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也不派重兵把守,若哪天有人不小心闯了进去,碰到机关,连城怎么陷了都不知道。”
陆子澹忍不住一笑,分析道:“他可能另有想法。东西两城貌似和谐,其实相互倾轧,针锋相对,若庄翼真派兵镇守白塔,反而让于邪怀疑塔中秘密,少不了接二连三派人调查,还不如编个故事,说塔中有异物把人吓走更简单。”
“这么说起来的话,我们前晚听到的怪叫是庄翼故意为之。”余生脑子里忽然显出一副庄翼扯开嗓子怪叫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甚是荒唐,但仍忍不住去编排他。
陆子澹似看出他的心思,也有些忍俊不禁,解释道:“倒也不是他故意,塔中器物摆放奇特,风刮过时便有回响旋转,便是平日里听到的呜咽之声。至于每月末月中的怪叫,乃是因为太阴潮影响所致,并非人为。”
余生闻言颇有些恹恹的,似乎对没有听到庄翼怪叫的事情耿耿于怀。陆子澹见他这样,更是好笑。只道这人位居宰相之职,必是严肃之人,想不到骨子里还保留着些许孩子般的稚气,真是难能可贵。之后余生又简单说起自己夜探西城的经过,他口才甚好,又加上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短短一段经历说得精彩至极,可惜,到最后并无所获,直到听到塔里传来的尖利警报,心知是陆子澹出了事,索性放一把火,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开。
两人在屋里攀谈至黎明时分,余生才回了房,各自上床休息。才刚躺下不久,又被人叫起来,说是流云这里那里不舒服,有请两位大夫去看病。陆子澹心知定是她昨晚听见了警报,担心他们出事,才一大早来叫人,故虽是疲乏,心中却甚是欣喜。只有余生,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很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