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倘若轩辕羽致原地不动的话,那枚银针倾射的对象应是,轩辕羽致。烈焰姑全身无处不毒,一枚细针射入了天儿的头颅,若不及时治疗,必死无疑。
那国医女于他,不过是枚随手用完即刻扔的棋子吧,不然,他可在原地运气替她逼毒亦或……
他看了眼地上人肥胖的身体,亦或逼她交出解药。
但是,他什么都未做,只是带她走了。
季九燕呆呆地凝望远去的那道人影,她看到了一切,可是她没有宁青桓想得清楚明白,她只当是觉得那个妖异的男人对她的女人真好,许是那叫天儿的女人出手相助了吧,对他们由生了股好感。
“需要我帮忙吗?”宁青桓走至季九燕身边,伸出援手,桃花眼中笑意吟吟。
季九燕仰头望他,那张俊脸上呈现出一片真挚。“不了,你忙你的。”她低头看身侧还尚未清醒的顾汾,撕下下摆的一条较为干净的布条替他擦拭净脸颊。
眉清目秀,眉骨分明,他其实长得挺好看。
不同于轩辕羽致像红莲的异常妖异,不同于宁青桓英气勃勃中透出几分妩媚慵懒,他有种属于他的魅力,不浓,但吸引人。
宁青桓扫过已被架起的被击晕了的烈焰姑,稍一思虑,皱眉轻点了点头。
他几步到季九燕身侧,手轻拍了拍她的肩,小声道:“我派两人护着你们,等送你们到安全地方后……”
季九燕抬头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不必了,青桓,有我就可以了。”她侧头望着宁青桓身后的几名衣襟口绣有梅花的人,中有一人手腕处画有一朵艳至极点的火红莲。
那个人不是宁青桓的人,但也或者是。
宁青桓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她这个动作,沿她的目光而去,是他的随从。
他不满的皱了皱眉,好看的眉骨因他的动作纠成一块,明示了心中的不快。季九燕只听到他淡淡的说,“他们是我的随从。”后又补了句,“此次随我一起捉拿烈焰姑。”她点点头,心中狐疑,却不多问了。
宁青桓在解释他是捉拿烈焰姑而来,其中也是有帮她解围这一层在的。
但是他多说了,或许他不说明来意更好。烈焰姑何等人,江湖上既有人赠其“毒娘子”外号就表明她身份不一般,而宁青桓竟能受命捉拿她,这不是另有一层深意在么,宁青桓此人不似其表现那般洒脱的,他也是身受束缚之人。
她想。
她忽然察觉到顾汾身子有所动,低头看去,果见动静,甚至顾汾还睁开了那双黑瞳。
她欣喜地捧着他的脸,手背靠他的额探探,“可有哪里不舒服?”顾汾摇摇头,并不闻有声音,但这已让九燕开心上好一阵了。
这时宁青桓的随从中缓缓站出一位,垂头恭敬道,“宁主,是否该回去复命了。”
宁青桓听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狠瞪那人,却无可奈何的与季九燕道了别随了那几人回去。
这瞬,又只剩下季九燕与顾汾两人了。
此处是深林,早春灌木丛居多,天近暮,日光已不似午时那般强烈,阴气渐重冷风灌入便有一股阴寒之气渗进骨子里。
刚才一直在逃命,竟是没注意到这。
季九燕徒然一抖,顾汾半眯的眸子睁开就这么近距离的望着她。
她略感尴尬,眼睛四处乱瞟,顾汾微弱的笑笑,拾起身边的刀从她怀中撑起身子,九燕一惊,连忙扶他,若有似无的触碰让她微红了脸,总觉得现在的情况同刚才的有点不一样。
顾汾咳了咳,清了清不适的嗓子,缓缓说道,“你扶着我,咱们望南去,现下天色渐暗,深林中不安全。”
季九燕自然是同意的,侧在顾汾身边扶着他一步步的走着,她的嗓子也坏了,说起话来也带着份难消的沙音,顾汾倒是比她好多。
脚下不断伴有咔嚓咔嚓的脆裂声,两人连日来都在途中逃亡,再加今日的遇险,身上伤害大,脚步沉重,已不似平日里的那般轻盈。
一件衣服从身后轻落在她肩头,瞬间有股暖气渗入,衣服上带有他的体温,热气还未散。
那本就是她的衣服,她在背他时将自己的衣服脱下裹在了他的身上,这会儿他不需脱衣即刻将衣服还她。
还她,应是说给她驱寒。
他的身子从吃了那粒药丸开始就开始渐暖,现在早没了寒症发作时的那般冷硬。
“你,其实你穿着更好,你,你冷。”她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更该说她此时此刻是不知该如何说。
顾汾突然将她紧紧抱住,她怔了怔。
“九儿,或许当初打算放开你是我平生做的一大错事。”他语气极轻,但带给季九燕的震撼却巨大,她没想到此情此景他是不该说这类本该是风花雪月般美好的事。
她蓦然发觉自己其实也真的是个平常的女子,会因为喜欢人的一句蜜语而沉溺。
曾喜欢过羽林郎,如今才只觉,那时的喜欢只不过是略有好感,真心的喜欢恐怕是那人的一言一行都能牵动她的心,而她对羽林郎就像是公主对一位优秀官员的仰慕和欣赏,并无此时的感觉,整颗心像被灌在蜜罐中一样,能甜到骨子里。
他用尽了力气拥着紧了她,没得到她的回答他也不恼,只是这么静静的拥着她他就觉得无比美好。
这种时刻陪伴他的似乎都是季九燕,这个女子也不知是用了何种魔术,竟叫他无法释怀。
他从没体验过真心爱一个人的感受,像是,在云间飘,海上飞,好像,好像是一直以来的空虚被人填了满般充盈轻快。
“我不打算放开你了。”他将头埋入她的脖间,散乱的青丝扎着他的脸有点痒,让他觉得这一切很真实。
季九燕一直处于呆滞的状态不便,她需要时间让她平缓下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好半晌她才出声,声音一如既往带着沙哑,“我,我们……”
一只手横在了她的唇间,示意她暂时可不说。
顾汾毕竟是习武之人,诡稀这派妖邪的武功有一个好处就是容易恢复体力和回内力,他抬头深深的凝望眼前之人,轻蹭了蹭她的脸,将的扶他的一双冰手紧握置于怀中,他缓而坚定道,“以后我来照顾你。”
一行热泪滑落脸颊,一双狐狸眸子满是盈盈闪烁的泪珠。
手间传过的温度热烫了她的心。
有百年了,百年的孤独,在那句“以后我来照顾你”中消散殆尽。
她笑了,带着哭的欣悦,“你可知道那句话的背后所需承担的责任,你只是说说吧!”她语意中带着份不坚定,她怕他真的只是说说。
“不会。”他轻揉她的头,“这一诺,亘古不便。”
一字一句一音槌定,她忽然大哭了起来,他虽不明她所想却也能猜到她也是孤单流浪许久的人,她内心其实也是期盼像他一样人给她一份温暖,一份安定的。
他闭眼,将她紧拥于怀,他用他那持刀的手轻拍她的后背抚慰她的心。
有他在,定不会再叫她如此难受。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期间两人相互依偎着像南方走去。
许是被眼前的幸福环绕而忘了忧患在身,两人竟然都没注意到天色渐暗的那瞬远处的深林中有一人影耸动。
那人形同鬼魅般紧跟着他们,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让人察觉不出。
季九燕耳离灵敏,当天幕降临,周遭被一片漆黑淹没时她听到了如疾风般的滑动声。她迅速给顾汾一个眼神,“有人跟踪!”便一把推开他。
一支利箭突然夺空射出,“嗖”的一声利索着窜入黑暗。
顾汾与季九燕对视一眼,暗叫幸好躲过。站在此处可看到那支箭几乎入木三分,有此可见这一箭的威力巨大,射箭人乃是位高手。
顾汾细细的看了那支箭,箭头为铁制,箭羽以雕羽制,拔出一看,即刻脱口而出不好,拉上季九燕便是狂奔,这一行动便知事态不好。“九儿,快走!”
那是月牙鈚箭,箭头呈月牙铲形,头部锋利。
月牙鈚箭只有少数宫廷贵族使用,出现在这里很不寻常。
身后明显只感觉到了一个人,怎会这样,宫中怎会只派一人来完成任务,难道此人有特别过人之处。
九燕静听周遭的动静,夜风渐厉,可她忽然减缓了速度。
顾汾一愣,“怎么了?”
九燕仰头,眸中闪过一丝苦笑,“跑不了了,我们被包围了。”
她话音一落,周边丛中忽跳出数以数个黑衣人,个个手握长弓,弓头朝处中的他们俩,借月光季九燕可清晰看出他们的手腕处均有火红莲标志。
“果不其然!”她自嘲的一笑,她一看到那红莲标志就知不妙。
黑衣人身后传来拍手赞赏声,“季姑娘很聪明。既然早料到有人对你不利,当时为何不将此事告之宁青桓呢,如果你的当时说了,现在或许就不必对着那么多箭弩了。”
说话间顾汾简单的了解了下他们的处境的,意外的发现他们是逼上了一处断崖。
“当我看到梅花与红莲时便感觉不对,青桓顺着我的视线也是看到了,他当时没有做什么,那便是那人是他认识的人,或许应该说他受命的那个人的人,他对自己的事都显得无可奈何,又哪能帮得了我。”听她说来那人竟是没有反对,说明她是说对了。
“我不明一事。”她出口,不带恐慌,不带焦虑,只用一贯的语气。
那人似乎一笑,“哦?何事,说来听听。”
“既然派了人追捕我们,为何不一开始就动手,何必一路派了那么多人。”
几个黑衣人向两边散开,一个面带银色面具的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自然是做试探用。”
季九燕一笑,“也不尽然吧!”
那人正眼看向季九燕,面具下的唇微微上翘,“哦?愿闻其详。”
“那单脚的怪人有惊人的速度,我想他本是与青桓一行人一道的吧,他或许是存了私心要独占宝物,所以独自一人悄悄的离队率先去寻我们,后来的几人应是主要人员,但出于你意料之外的是中间混入了轩辕羽致,且我与青桓相识,他不会对我下手。”
“你派遣在他身边的人出现或许是为了提醒他任务吧,可惜青桓性子里带着份柔软,他是过重情谊的人,所以你打算亲自出手,但或许你本就是打算自己出手的。”
那人呵呵一笑,语气不温不火,“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青桓的主子呢?”
季九燕狡黠一笑,“猜的!”眼前之人气质非凡,浑然天成,一看便知是主。
他感叹道,“若能早遇到你这姑娘,本尊会破例收你为徒也说不准!”
他足踏下几个稳步,“你说了个大概,猜了七七八八。青桓的确太易感情用事,本座下了另个令给他,他只做到了一个,便是擒拿了叛徒烈焰姑,他放了你,不过那本尊意外之中的。不然本尊今日也不会出现再此,至于轩辕羽致……”他哼了一声,袖手反侧,“他只不过是恰巧借了这个场景做了场合适的戏罢了。”
顾汾大惊,自称本尊,叛徒烈焰姑,眼前之人是魔教教主六音。
他下意识将季九燕护住,六音见此只不过淡眸一扫而已。
“合适的戏……”她低低喃,戏啊,瞬间的好心情忽然将至零点,她原以为那个好看的王爷用情至深,对他的女人关怀至深呢,原来只是场戏。
“你为何要将我们逼至此处,以魔尊的能耐大可在半路就将我们拦下。”顾汾出口,心中则暗揣几分把握能从此人和数名弓弩手中逃脱。
魔尊?季九燕闻言下意识转眸去看他。
六音朗笑,一改先前的儒状,“本尊喜欢。”他傲气的说道。
“这里混迹了不少的你们的‘同道中人’,你是故意乘暮色渐暗,派一个弓箭手追杀我们,将我们引至此地的。”季九燕的声音透过暮色传来,六音不否认的轻哼了哼。
顾汾护九燕一步步向崖壁挪去,箭头如影随形,六音嗤鼻一笑,“能引你们到此,你以为本尊不做任何准备吗?你们大可跳崖,崖底是个死谷,本尊早已派了人守住崖口,若你们认定跳崖本尊也不阻拦,届时只需派些人去崖谷一搜便是。”
“横竖都是落于本尊手,若你们乖乖顺从,本尊还可给予优待,宝物素来只是身外之物。”他说得冠冕堂皇,彷如笃定了他们现在就是他手中玩捏的蚂蚁一般,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顾汾抚了抚九燕的发丝,她回头望向他,眸中带着份坚定,顾汾微微一笑。
两道缠绕着身影飞身坠崖,一条破衣随山风被上卷,腾飞于山间。
六音抿唇,许久做了个手势,身边的数个黑衣人齐齐撤去。
他走至崖壁,任凭崖壁狂风呼啸,束发之钗滑落,青丝散垂随风拂动。
他淡然的摘下银色面具,月光下露出一张俊逸的娃娃脸。
那人竟是……
公子舒夜。
他望向手中的银面具,形似哭笑不得。
许久后,复带上了面具,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