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打斗声渐远,她转了几个身子,随处选了一个方位的灌木丛便往里奔去,背后的身子越来越冰凉,九燕心中渐渐泛起一阵恐慌。她已经奔不动,只能机械性的靠两条腿向前冲,一路跑一面路着身后人的名字。
“和尚!和尚!醒醒!快醒醒!你不能死,不能死!”
“活着,得活着!活下去一切才有希望才有可能!”
他没反应,九燕越觉不对劲,回头一看很被吓得一骇,顾汾满脸似结了层霜似的,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子的温度也渐渐的散失,整个人仿若是……真的死了……
她听见烈焰姑说他中了寒毒,她忆起了他是畏寒的。
原地停了停,她将自己的外衣全数脱下给顾汾盖上,让他的冰冷的身子贴着她温热的后背,她强撑起不断颤栗的双腿再度跑了起来,边跑边同他讲话。
她也不知自己那张脏脸上早已布满了泪痕,死的感觉她受过,不知一次的受过。
一次是在宠溺她的太子皇兄捅了她一刀,那种刀尖刺入肉骨擦出的磁声让她恐惧,更让她心痛的是受亲人的欺骗背叛,那种痛彻心扉的伤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心底抹得去的。
另一次是在那个浮华瑰丽的灵柩里,醒来后她慌踹四壁她拼命嘶叫,她只是想活下去,可是那种极致的寂静极致的黑暗极致的惊恐一直缠绕着她直到死去也没能让她如愿,那种绝望的感觉几乎叫她心神溃裂。
好歹老天让她重活了一次,她比谁都珍惜懂得生命的可贵,她不想死,她醒来后曾想再怎么碌碌无为也要好好活下去,为了自己活下去。
“和尚,你别死可不可以!死真的很可怕!”她听见自己的泣不成音的声调,难听至极,可她还是不断的说着,她怕若是她不讲下去他若是撑不下去他就真的放弃自己了。有一刻她在想,若是他死了,她还怎么办。
许是想的太入迷了,她没注意前面一根有棵垂倒的枯树,一个不注意整个人撞了上去。
她跌倒在地,背上的顾汾随之摔了下来,一滚几下便悄无动静,那“彭”的一声后周围就没了响声,在她耳里,似乎枯叶都比的地上的人有生机,至少那些枯叶落地还能擦出细微的响动,可他真的是……真的是……没有动静了……
九燕慌忙扑去,见他双唇发紫,全身几近僵硬,一时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没用,忍不住放声恸哭起来。
枉她读了那么多书,枉她自诩熟知江湖人都不知的隐秘事,可到头来呢,什么也做不了,连条人命也救不了,她到底活着有什么用。
为何当初就是没有多看几本医术呢。
她狠狠的抡了自己几个巴掌,然后伏在顾汾身上恸哭。
身下的人动力动手指,即可传来摩擦枝干的声音,微弱但她听得见,九燕对声音敏感,她立刻抹了把脸上的泪,观察身下人的动静,发现他仍是一动不动。
她扒开他胸膛前的衣服,俯身去听他的心跳。
扑通!扑通!孱弱,但还跳动着。
她破涕为笑,复将他裹紧,不顾自己寒气袭身被起他就往前面一步步跑去。
活着,他还活着。
她哭着笑着向前拼命拼命的跑,似乎前面有救命仙草能救她背上的人一般。
活着就有希望!
真好,他还活着!
顾汾嚅了嚅唇,发出几个细弱蚊鸣的音符,九燕大喜,仔细去听,却如何也听不出他所要说的意思来。再回头去看人,人早已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可以救他,只要你同我走,如何?”是那毒娘子的声音,九燕大惊。
烈焰姑闪身至季九燕身边,倚着她的身子,伸手触了触她背后的人。
九燕急闪却未避开。
“他若随你,只能死路一条。”烈焰姑叹了口气,肥胖的身子随之动了动,“如此好皮囊,坏了真是可惜了。”
九燕闻言气煞,“你贪念他的皮囊又有何用,心若不依什么都是假的。”
烈焰姑红扇微拂,仿佛听到了好笑的额,“我从来都不喜欢真心,真心值什么价?嗯?我啊,要的就是他这副好皮囊!”说话间她忽然看了眼季九燕,只手托起她下颚,“仔细瞧着,若是擦去脸上那几块污点,你也是位美人啊,若是将你这皮剥下换在她脸上。兴许,兴许她的脸就不会再衰老下去了……”
烈焰姑眼中燃起贪婪,一双眸子紧盯着季九燕的脸,确切说是那张脸皮,“你们,我都要了,哈哈!”
林间传来急驰声,烈焰姑转手掐着季九燕的嫩脖,唇角溢笑,“竟不知道原来轩辕六王爷也混迹其中呢。”
来人是宁青桓和傅主梅。
身后继而又追来四人,一女三男。
“王爷不去关心国家大事,大事参与起江湖争斗来了,那是何意呢?若不是也对那百里陵中起死回生的宝物有兴趣?”烈焰姑媚笑。
傅主梅撕下那薄若蝉翼的人皮面具,顿现出一张妖异的脸庞,眉心一颗血痣,随他唇角渐溢之笑越发血红。
“烈姑娘好眼光!”
“本王确实是对那宝物好奇的很啊!”他负手于后而立,一颦一笑间皆是魅惑。
与宁青桓想比,轩辕羽致的容貌更显妖态,相较之下宁青桓那张男生女相的脸显得清丽了许多,宁青桓似桃花清新雅幕,轩辕羽致似红莲浓墨重彩,满是邪魅。
四人随烈焰姑于一处,烈焰姑面色酡红忽然带人后退了一步,手指深深掐进季九燕的脖间,红艳艳的血顺着她那双柔荑蜿流而下,“若是王爷逼迫,我只好来个玉石俱焚了。”
宁青桓盯着那几根粗白的手指,皱了皱眉。
季九燕“呲”了一声,痛的撇头却被烈焰姑紧抓了头颅,身后的顾汾已被搁置在地由其他三人看护,她在烈焰姑耳边说了几句脏话,烈焰姑却不做理会,一心只在与之敌对的两个男人身上。
轩辕羽致傲然却立,闻言轻笑了几声,血痣如地底红莲一般艳的媚丽,“本王从不受人威胁。”
“你,你先救救他。”季九燕头仰后,脖颈间传来的痛让她异常清醒,她扯嗓子说道,尽管用尽力气,但发现喉间跳出的声音还是很低,许是之前坏了嗓子。
烈焰姑头也未回,身后的三人亦是冷冰冰的抬眼望着那傲骨的轩辕王爷。
“或许我们四个还敌不过你们俩位帅主,但我手上有你们想要的人,我看王爷还是收敛些好,切要如此猖狂!”
轩辕羽致轻笑,“烈焰姑,你可曾听闻过本王有失手的地方?你这小小的威胁岂能奈何能了本王!”
烈焰姑蹙眉,身侧的三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啊”的一声短促,那翠衣女的脸纱忽然被一阵风吹开,她惊慌着以手掩面,可这一下却早已暴露了自己。
那张面孔上布满刀疤,疤痕外翻,可怖至极,九燕被她的一张残颜吓到了,一时竟无了挣扎。
同伙的两名男子也被眼前之景给骇到了,翠衣女紧张至极,一面掩面一面低声啜泣,烈焰姑大怒,扣紧了季九燕的脖子,恶狠狠道,“你是故意的?”
宁青桓清立于旁,轩辕羽致笑得妖艳,“本王素有爱美之心,姑娘身段窈窕,本王想一睹美人芳容罢了,竟未想到是如此一副,丑状。若我是你如你,定不会残喘于世,对女人来说,最有资本的容颜都没了,活着还有何意思。”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那翠衣女痛声尖叫。
烈焰姑狠抓着季九燕到翠衣女身侧,腾出一手将她提到自己面前,她恨铁不成钢的怒骂,“陵龙,我说了会治好你的脸,哭什么,现在你可别叫人坏了咱们的事!”她指着季九燕哂笑,“你觉得她如何?我可以换她的皮给你。到时候把那个贱女人给我比下去,如何?”
陵龙啜泣音渐低,一双水眸紧盯着季九燕看,似乎在审视着她那张脸皮。
顾汾动了动,那两个男人蓦然一紧,盯紧了他。
宁青桓脸色暗沉,犹似爆雨突前的乌云密布。
轩辕羽致在烈焰姑提到那个“贱女人”一词时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随后似恍悟般的轻轻一笑。
季九燕对视那双水润透亮的眼睛,再移目游转至她面纱下的那模糊的道道伤疤,心中忽泛起一阵恶。
半晌的沉静后,她缓缓移开水眸,用手背拭去面纱下那张脸上的泪珠,“真的不能恢复从前的容貌了吗?”
烈焰姑强压心中泛上的怒意,尽量用一般语气道,“我已说过你的脸被彻底毁了,想恢复到以前的模样是不可能了,除了换皮别无他法!”
“我,我换!”她回望了季九燕后坚定道。
烈焰姑笑着点点头,满意的一笑。
随后将季九燕拖至陵龙面前,摸了摸她的脸说,“咱们可说好,利用她寻到的宝藏归我,你可得到一张倾城脸皮,至于你们俩,可得到万顷黄金!”
四人均是对此几乎甚是满意,而对面站立的两人就不大同意了。
“本王说过,本王想要的东西就定然能得道。”轩辕羽致一副傲慢状。
烈焰姑双手环抱,仰头望着正对的两个养眼的男人,余光瞥了眼半死不活的顾汾,啧啧了两声,“若是王爷是我的男人那该多好。”
轩辕羽致一笑,眉心的血痣绛红,艳姿夺人,他懒懒道,“如你这样的丑妇,倒贴本王,本王都不稀罕。你该庆幸,看惯了美人的本王今日花了如此多时间来正眼瞧你,若在平时,早一掌将你毙于千里外了。”
烈焰姑并不恼,尤其是美男,她总不太斥得下恶语,“哦?那我是否该好好的谢谢王爷你了?”
宁青桓忽然那对她身后的什么人点了点头,烈焰姑察觉不对劲,回头间被人点了穴,继而周身各处大穴都被一一点上。
她蓦然大惊,宁青桓在她回头间已瞬间移出身子,与忽然冒出的多名隐藏在深处的人一道击毙了那两个男人。
陵龙在轩辕羽致的示意下走至烈焰姑身前,撕下一张薄若蝉翼的人皮面具,一位美人。
烈焰姑愤恨的死盯着轩辕羽致的脸,恨不得将他抽筋拆骨一般,游目至眼前的女子,她讥笑,“你可知你中了毒?”
轩辕羽致对美人一笑,那美人恍若未闻,径直走向轩辕羽致,顺势依入他的怀中。轩辕羽致摸了摸那美人的脸,探头望美人的红唇间烙下一点,随后轻声道,“既知你是‘毒娘子’本王也不会什么都未准备就上阵,天儿是国医女,是本王专门请来对付你这‘毒娘子’的。医毒本同家,一物克一物,你觉得怎样?”
烈焰姑气得青筋暴露,竟未想到精心谋划了多时的自认完美的计划都这么轻易的被人毁掉了,她寻来同盟者竟在无意之间被调了包,怪自己见到那守陵女太过激动,大意了。
轩辕羽致,你可别以为如此就能得逞。
宁青桓解开了季九燕的穴道,九燕去查看顾汾的情况。
轩辕羽致怀中的天儿瞟到了那两人相依的情景,探手入腰间袋中取出一个青花瓷瓶扔至他们身边,提高了嗓音道,“那是可抵制寒毒的药丸,他寒毒发作时喂他一粒便好!”
九燕也顾不上怀疑,闻言就取出一粒药丸就往顾汾嘴里塞去,所幸顾汾还尚存着意志,也知吞药。
“你是国医女,你能救他吗?”
天儿低叹了口气,摇摇头,“据我所知,寒毒之症无药可解。”见季九燕神色暗淡,她于心不忍,想说什么时被人抢了话。
烈焰姑突然道,“什么国医女,寒毒当然可治,我便有法子治他,但我有条件,你现在得保住我的命!”
九燕对烈焰姑的话有所动容,但宁青桓却对她摇摇头道此人不可信,她瞧了瞧倚在她肩上服了药略见起色的顾汾,捏着那青花瓷瓶再次问,“这药是什么药,能再给我点吗?或者能告诉我配方吗?”
“这药也不是什么稀罕货,身上也没多带,你可带药和瓷瓶去天下任何一家仁善药坊,那里的人见到瓷瓶上的花式章印自然会给你药。”她皱了皱眉,“只是这药不可多吃,多吃了对身体有损。”
轩辕羽致忽在她腰间一捏,带她随身移至他处,一枚如绣花针般细小的银针刺入树的枝桠中,不见了踪影。
宁青桓踢起足下的一根枯枝,瞬间将烈焰姑击晕,“没想到她留有这一手,天儿姑娘如何了?”
天儿尚在惊讶中,轩辕羽致带人飘然离开,轩辕羽致和宁青桓均是察觉了,烈焰姑嘴中吐射两枚细阵,一枚射中了枝桠,一枚则悄无声息的刺入了天儿的头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