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姑娘这是要去哪儿?”一出院子,两名婢女立刻迎上前,她们本是少爷派去伺候这位小姐的,哪知她脾气怪的很,自打头日替她绾了那发髻后,她便将院内的一干下人全部赶了出去,少爷知道后只是笑了笑,让她俩姐妹继续跟着姑娘,其他人打发了去。
季九燕的神情看似烦躁,她是不喜被束缚的人,可是弄习厌却将她困在那个华丽丽的院落里,她讨厌这种感觉,她想要出去,她不喜做困兽。
可是眼前的两名婢女的功夫比自己了得多了,而且为人灵敏,她这几日天天想着出逃的法子,恰如跳围墙,恰如声东击西,恰如商谈等等,都无济于事。
脚移出院落外一个跨步,其中一个婢女与倾上前打拦,客气的说道:“季姑娘,请回。”
“我找你家少主。”她自然相接,语气不和善。
另一婢女与兰开口,“少主伴少夫人出游了,今儿不在。”
季九燕挑眉,“那我找柳叶。”
与卿回:“今早秋月小姐来了,柳公子陪秋月小姐游湖去了。”
九燕闻之气极,这是什么情况,竟是都不在。与兰看了眼与卿,与卿会意又道:“季姑娘,恕奴婢多嘴,一位女儿家总得顾及自己的名节,姑娘您总是口无遮掩的在人前人后说直喊着少主与柳公子的名讳,实是不妥。”
九燕一愣,忽而想起前几天那个晚宴上她喊弄习厌时周围人看她的表情各有千秋,那时怕是对她所言之语不甚欢喜了吧。
如此想来,心情越发糟糕。
她又往前踏了一步,与卿伸手阻拦,被九燕打了回去,九燕乘机使出轻功飞出几丈距离。
与兰反应敏捷,随之跟上,与卿慢了半拍。
这等事已发生过不止一次,季九燕的功夫远不如她们姐妹,所以她们对此并不见惊慌。
与兰飞身至九燕左侧,按住她的左肩,九燕右侧躲。与兰见到了与卿的身影追上,她便缠身在九燕周围,减慢她的速度。
九燕怒极,大喊:“你们离我远点!”
这时,与卿两指尖突然弹出一颗小石,石子打在九燕身上,九燕一个不稳从半空摔落。
她想动却发现身上被人点了穴,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原本还看是两位女子,还不忍怒骂,现下是无所顾忌了,“你们祈祷以后别落在我手中,不然定饶不了你们!”
九燕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位婢女,“放开我,贱婢!”竟如此待她,她可是至高无上的公主!她们不过是奴!
与卿与兰闻言脸色顿暗,与兰率先走至她面前,想扇她一巴掌,刻手落在半空时被与卿抓着了,她回头看,与卿好脾气的提醒:“少主让我们好好照顾季姑娘,季姑娘是上宾!”
与兰脸色显得显得更难看了,她狠狠的瞪了季九燕一眼,嘴里咕噜了几声,退到了与卿身后。
与卿扶起狼狈倒地的季九燕,解释道:“季姑娘,与兰不懂事,你莫要怪她。少主禁锢姑娘的自由是为了姑娘好,现在外面很乱。”
现在外面很乱。
九燕安静了下来,外面乱,难道是马天元的人找寻到此。
转而一想,弄习厌柳叶都能各自去享乐了,看来也没想象中的那般乱吧。眸珠子在眼底转了一圈,思想已绕了千百转了。
“你解开我的穴道吧。”季九燕轻语。与卿刚要上前解穴,与兰在侧旁哼了声,九燕视线看向她,笑不达眸的讽刺道:“你一个侍婢好大的架子!”
与兰气得似想杀了她,与卿见状忙拉开于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于兰就闷声不语了。
“还不过来解穴!”九燕摆出那时的公主架子,冷冷道。
与卿上前解了穴道,九燕略微活动了下四肢,突如其然的给了与兰一巴掌,“以下犯上,这一巴掌是你应得的!”
与兰张大一双眸子,不可思议的看着季九燕,与卿显然也没预料到这一点,一时怔住了。“你敢打我!”于兰咬牙切齿道,一甩手回了九燕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声音清脆响亮。
九燕从出生那刻就没人打过她,这下两人真纠缠起来了,与卿一时竟无法子了。
毕竟还是在弄家,她们两人争吵的动静引来了一队巡逻侍卫,见是三位女子,两名是少主贴身侍女,一名是少主带回的宾客,一时无了主意。
还好还是有人明智的,“先将人拉开!拉开!莫要伤了姑娘们!”
众人恍然,一股脑儿上前去拉开人,他们也算府里的精卫,可是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少主身边的人素来难动,另一位是少主亲自带回的姑娘,身份算得上显贵,惹不起,如此一想下手也就轻了些。
然后,结果是,他们一堆精卫被两个女人打的一顿。
弄习厌回来后听说了这事,一日的好心情都消散无踪。
“受伤的侍卫这几日回去修养,罚与兰与卿去浣洗院呆几天反省一番,至于季九燕……”弄习厌托着下巴手指敲着桌面犹豫了。
侍卫队长梁阴在下候着。
桌旁弄习厌的夫人于罗瞧了眼身旁的夫君,掂起茶杯抿了口桌上刚沏好茶,柔声道:“不若,让季姑娘随我一起住吧,作个好妻子理应为夫君解忧。”
弄习厌喜笑颜开,殷勤地又为夫人沏了杯茶,双手奉上,“夫人此点甚好,甚好。”
于罗眸光瞥向梁阴,梁阴只觉头皮一阵麻,未语身先退了下去。
“夫君,你说我如何做才对得起你的柳兄?”于罗待梁阴退下后笑问。
弄习厌笑着皱皱眉,伸手取下于罗手中的杯,握紧了她的手在自己掌中搓搓暖。于罗脸上浮上一抹红晕,娇羞着推搡道:“我不冷。”
“夫君,我不喜欢季姑娘。”
弄习厌笑着点头,嗯了声。
于罗又道,“夫君,我听我爹说江湖传闻守陵女便是季九燕。”
弄习厌眼底一笑,又是一个嗯字。
“夫君,不若……”
“罗儿,弄家有至今的显赫地位,除了自身实力外,还有点,便是弄家人光明磊落,从不奸害他人,也不弄虚作假。”
于罗脸色倏变。
浣洗院位于府宅深处,住在里头的都是年老的婆子和下奴或犯错的奴,与兰和与倾是身份均属上奴,何曾做过这类苦差。
一个趾高气昂的主婆指挥着身后的几个下奴抱着数卷白布匹走过来,示意她们俩给那堆白布染色,临走前鼻子里哼出两声不屑声。
与倾脾气甚好,倒也不计较,笑着抱起已被摔在地方的白布匹,向那一口口整齐排放的染缸走去,与兰闷声不吭的走在与倾身后,眸色晦暗。
“啪!”与兰扯着整卷白布扔进那红色染缸内,不慎溅起了满地的染料。
刚晒着太阳磕起瓜子的主婆闻动静不禁嗯了声,好奇的探头去看那边的状况。
不看还不知,一看下便吓了一跳,噌的一声从椅藤上跳起将手中的瓜子尽数掷出,边跑去边扯着嗓子喊着:“天杀的!你晓得这院这剩一缸红染,这下还了得!”匆匆赶到,望着溅出的染汁,再看染缸里,好好的布匹皱的不像样,主婆气得双肩直抖,“你,你!”大手一挥,叫来一帮伙计,“你们把她给我拉下去,打个十大板子!哎呦!我的红染哦!”
少夫人身边的侍婢前来打过招呼了,她们二人犯错可以稍加惩罚,但不可重罚。
这下可苦了她了。
“主婆饶了与兰吧,与兰脾气不懂事,烦请主婆网开一面啊!”与倾跑出来拦着那些人,开口求饶道。
那主婆连连叹了口几气,心里道,她已经网开面了,若是他人怕是命都没了。前院好几位主子都要红段子裁衣呢,这下还了得。
与倾轻推了推与兰,叫她认了错,谁知与兰只瞥了她一眼,话一句也不肯说。
那群人将与兰架了下去,与倾无奈的跟随,却被主婆喊住了,小声道:“姑娘,少夫人有交待,若是与兰姑娘在这里闹小脾气,就小训她一顿。奴这也是听从上面的差遣做事的。”
“两位姑娘暂且安心住在这里做事,奴不会故意叫你们难堪,但也不能过份的迁就。”主婆颇显无奈的叹了声,指着侧旁的一座破屋轻声道:“这几日你们赞住在那里,晚些时候我派人送去金创药。”
与倾看了主婆一会,犹豫着点了头。
主婆装作严肃的咳了几声,不远处传来板子撞击肉体的啪啪声,她皱了皱眉,忽然给了与倾一包银子,让她去府外的金线坊购几批最贵的红匹来。
与倾无声的接过银子,点了点头,望去与兰的方向,想去瞧瞧她的伤,却被主婆催促着出了府。
待与倾走后,与兰安然无恙的走出,主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狠厉的冲浣洗院内的众人道:“若是有谁多嘴的话,我就把谁的舌头割了,让他永永远远开了了口。”
与兰呵呵笑了一声,缓缓道:“死人才永永远远开不了口,主婆!”
众人惨白了脸,连声说是,各自忙着做各自的事去了。
“与兰姑娘,弄家家规是犯了重罪才赐死的!”是赐死,非处死。主婆呆在弄家也非一年两年了,虽说严厉了些,可从未害过人性命啊!
“与兰说的好!”未见人先闻声,众人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身后跟着两名侍女。
是少夫人,于罗。
方想敬拜之时,于罗开了免了那些俗规矩。
一个眼神指示,与兰跟着于罗走出了浣洗院,身后的人规规矩矩的做着手头中的事,仿佛刚才未见着任何人。
“好妹妹,让你受苦了。”走至无人的一处僻静林子里,于罗的两名侍女自然的退至外守候,这时于罗突然拉上与兰的手,疼惜的说。
与兰这时才有些动容,回握着于罗的手怒道:“罗姐,你得替我报仇,姓季的那个不识好歹,竟然打了我!”
于罗话语也显得愤恨,“弄习厌和柳叶明显帮着她,弄习厌竟还要我帮着那个照顾那个贱人!”
与兰微怔,“罗姐,姐夫最近对你怎么样?姐你要如实告诉我!”于罗脸微红,笑道:“还不是那样!”与兰在心中暗松了口气,但一颗心总悬在那儿,想落却落不下来。
于罗眸光一闪,说道:“妹妹,爹说,季九燕便是咱们一直寻找的守陵女!”她说话时神采奕奕,语气极是激动。
与兰睁大双眸看着长姐,脸上也渐渐地浮起抹笑意,“罗姐说的是真的?那真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咱们将季九燕掳了去,可不就是得到了那传闻中的珍宝?”于罗笑得欢喜,与兰却笑不出来了。
与兰推开于罗,冷静道:“罗姐,你野心越来越大了。”
于罗一愣,随机呵呵笑了起来,“妹妹,没有野心是办不成事的。”
“妹妹的出现让我重新审识自己,爹不信任我,我只能自己靠自己!你的出现不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吗?”于罗笑着说。
与兰压低声线说:“罗姐,你多疑了,爹她是担心你才让我来的!”
“担心我,与其说是担心,不若说是监视。”
“罗姐,你真如此想爹想我的吗?”与兰低低的声音穿过。
于罗拍了拍与兰的肩膀,“若是我那么想妹妹你的话,我就不会帮你,来找你,更不会同你讲这些了。”
与兰抬眸深深地望进于罗的一双闪亮的眸子,微扯嘴角,说道:“罗姐要我帮你做什么?”
“咱们姐妹俩既然那么讨厌季九燕,不若一起合作,让季九燕永远消失……”于罗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