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道:“胆子本来不算小,可被曹爷这么一吓也就变小了。”
慕鸿道:“这风口怪冷的,要不上我那里去坐坐?”
紫鹃道:“好啊,不知曹爷拿什么好吃的来招待我。”
慕鸿道:“你知道我如今吃在你家,家里也没开伙,不过一杯热茶还是有的。”
紫鹃便跟着慕鸿去了他的小院。慕鸿亲自展了坐褥请紫鹃上炕坐了。紫鹃便也不推辞,盘腿而坐。又去搬一只炉子进来,引了火以后,便放上了一个水壶。里面咕咕的烧着开水,因为有了炉子的存在,屋子里顿时也变得温暖起来。
慕鸿又从自己的房里拿出些对联来,对紫鹃道:“这些都是我写的,你拿回去贴吧。”
紫鹃接过一看,其中也不乏新鲜的章句,字迹也都飘逸。紫鹃就是再练十年,也达不到这个水平。
紫鹃道:“一副就担不起了,怎么受得起这么多。”
慕鸿道:“反正也闲来没事。姑娘难道不喜欢?”
紫鹃笑道:“怎么会不喜欢,不过我总觉得曹爷像是和谁赌气似的,不值得呀。”
这句话正好说到了点上,慕鸿垂头说道:“谁赌气来着。我可不轻易送人字迹的。姑娘应该感到庆幸和高兴才是。”
紫鹃笑道:“我当然高兴了,多谢曹爷赐的墨宝。我回家一定将他们好生装裱起来挂在屋子里,像菩萨似的供奉起来,如何?”
慕鸿也忍不住笑道:“就你会说,我也说不过你。”
紫鹃将那几副对子一一收了起来,手里捧着一只细瓷杯看了半天。低头想了一回,心中有个疑问一直没有解开,正好此时也没别人,紫鹃想要问个明白,便开口问道:“我想向曹爷打听一人。”
慕鸿忙道:“姑娘要问谁,不知我知不知道。”
紫鹃笑道:“他和你一样,也姓曹。说来也是一家,可知曹寅是谁?”
慕鸿皱眉道:“你打听我家大伯父做什么?”
紫鹃忙道:“原来他是你家大伯父,怪不得是江宁织造了。对了,你们家可有个叫做曹雪芹的人?”
慕鸿摇头:“没听说过,不知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紫鹃笑道:“我有件事要请教他呢,你不知道的话就没法了。”
慕鸿道:“你打听这个人做什么,你认识他?”
紫鹃笑道:“我若认识他就对了。他可是养活了后辈许多的文人,真是一个大人物。”
慕鸿更是不解,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紫鹃才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忙掩饰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就算了。”
却说很快就到了年三十这天,曹慕鸿有家不回,在魏家过了自己的年。魏家当然也没拿他当外人。相反他能说会道,魏常父子俩都喜欢。
到了夜里吃了饺子后,魏常道:“曹爷今天就不用过去了吧,反正一个人也冷清。将就在我们这里住一晚。”
慕鸿也没推辞,笑道:“那是慕鸿的福气了。”
各家各户开始放鞭炮。紫鹃嚷着要去放,魏妈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做女孩子家的事。”
魏诚和曹慕鸿拿到院中去放了。过后大家又围坐在火盆旁边,炉上温着酒,桌上有几个果碟小菜。
这一幕让紫鹃觉得温暖,尽管一晚上她很少开口,但她也尽情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温暖。曹慕鸿开始诉说着他的成长故事。
“我虽然是南方人,可是在山东长大的,所以才给自己取了一个东鲁孔梅溪的名号。因为是庶出的,身上倒也没有那些一心要壮大家业的打算。大伯父仙去以后,我大哥就过继给了大伯父那边。因为从小没在一处生活,对大哥也不甚了解。到是有一个和我同胞的姐姐,姐姐也是个知书识礼之人,我小的时候就跟在姐姐身后转,姐姐教了我几本书,所以我也算没有进过学堂,没念过正经的书。可惜我那姐姐……”慕鸿的眼神暗淡下来,他端起跟前的酒喝了一口,接着又说道:“人这一生何其的短暂,如果没有姐姐,我慕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紫鹃道:“我想你姐姐也必定会是欣慰的。”
慕鸿苦笑一下,又接连喝了几口酒。
魏妈因为实在撑不住就先去睡了,魏常因为喝了不少酒也有些撑不住。哥哥便先扶他回房去了。
一时间火盆旁就只剩下曹慕鸿和紫鹃两人,慕鸿依旧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紫鹃道:“酒不是这个喝法,难道没有听说过‘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吗?”
慕鸿道:“我不苦,只不过只身在外,有些感慨罢了。”
紫鹃点头道:“这有些不像曹爷的风格。”
慕鸿道:“好在还有你在跟前,不然会增添多少的遗憾,要是以后的生命里都有你的陪伴该多好。”
紫鹃心里一颤,接着道:“曹爷喝得有些多了。”
慕鸿苦笑道:“难道姑娘连一个机会也不肯给吗?”
紫鹃道:“其实我和曹爷不是一路的人。”
慕鸿马上问道:“难道那殿下和你是一路的人?”
紫鹃摇头道:“曹爷不懂的。”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曹慕鸿突然拉住了准备要离开的紫鹃,迫切的问道:“你说,我该做些什么?”
紫鹃凄然道:“曹爷什么也不用做,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慕鸿却突然将她拉到怀里,热烈的看着她,用半梦半醒的话说道:“哦,你这个可爱的小东西,真让我看不懂,仿佛是来自另一个地方的生命。”
紫鹃的身子一颤。
紫鹃怔怔的看了他几眼,怕哥哥突然出来看见这一幕不好。于是急急的推开了他。蹲在火盆旁,拿着一根铜钩拨弄着里面的火炭。慕鸿也蹲了下来,直看向紫鹃的脸上,依旧是半梦半醒的口气,温柔的问道:“我真想知道你内心想些什么?”
紫鹃道:“时候不早了,曹爷请下去休息吧。我哥哥要等的。”
曹慕鸿站了起来,充满酒意的说了一句:“是啊,我如今也是寄人篱下了。”他拉了拉身上的棉袍,步履有些不稳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