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段经理吗？我快到咱们公司楼下了，我一会儿直接上去找您面试吗？”一丝略带稚气的声音将我从梦中拉起，我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表，才10点，这么早来应聘的肯定不是公关、少爷。
“你是应聘什么的？”我张开干裂的嘴唇无力地问道。
“助理，昨天跟您约好的！”电话那头的声音细声细语。
“哦，你稍等。”我随即挂断了电话，一边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一边开始翻找电话号码。我住的地方到KTV就是打车至少也得一个小时，现在赶过去肯定是晚了，但是我也不想放走到嘴边的“肉”，因为这个刚被“裁员滚滚”的职场女白领已经被我在网上洗脑了七八成，所以我不想夜长梦多。
“喂，师姐。”想了很久我还是拨通了方婷的电话，虽然我很不愿意去求这个“势利”的女人，但是也就只有她住的地方离KTV最近了。
“嗯，怎么了？”方婷有些疑问，大概是第一次在这么早的时候接到我的电话。
“师姐，我这儿有个助理，谈好了，来交钱的，可我还没起床呢！要不，您受累去帮我收下钱？放心，不白收！一顿晚饭！”我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哀求方婷。
“你哪次说请我吃饭兑现过啊？”
“这次！就这次！一定兑现！向毛主席保证！”我以前答应过请她吃饭吗？我怎么不记得。
“你让她上来吧！我在楼上。”方婷的回答让我有点出乎意料。一是她真是我见过的最敬业的“刀手”，二是她的痛快。
“那行，我让她上去！师姐，还是您敬业！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使劲拍着方婷马屁。
“别急着谢，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我就知道这个小妮子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等你来了再说。”
我蹿下楼将自己丢入阳光的照射下，这该死的天气还挺明媚。也许是我太久没有接触早晨的朝阳了吧，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暴露于紫外线下的僵尸，好像随时要被融化，可是这融化的过程虽然惨烈却也让我心神安宁。
“马甸桥！”我拦了辆出租车奔赴“战场”。每次上班我都感觉自己像是要去打仗，只不过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的武器是“头脑”“口才”，只是不变的还是战争的根本——利益。
“喂，段哥啊，咱公司在哪儿啊？我这找了半天没找着啊！”
“到马甸桥了没啊？”
“到了。”
“看见一家肯德基没？”
“看见了。”
“坐那儿等我一会儿吧。”
“哎，哎，好的，段哥。”
“喂，段经理吗？我是刚给您打电话面试助理的，我已经到楼下了。”
“嗯，我还没到，你上去找下方小姐说跟我约好了的，就行了。”
“哎，烦死了。”挂了电话，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伙子，可以啊，这一会儿我都看了你接了好几通电话了，年纪轻轻就做上经理了。”旁边的计程车司机打趣道。
“呵呵，还行吧，运气好而已。”我苦笑了一下，心里说，我不值得你这么赞美。
“小伙子，做什么行业的啊？”计程车司机就是这样，总对乘客的事情很感兴趣，我有时候真怀疑某辆出租车司机的真正身份其实就是作家，为了寻找素材而化身司机。
“夜场。”
“哦，酒吧，夜总会，美女如云，是挥金如土啊！”司机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青春饭而已。”我想迅速结束这段对话，因为我怕别人问起我的职业。
“那你收入一定很高啊，其实，你说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啊，不就这几张老人头吗？睁开一眼就想着怎么挣！这东西，真是个王八蛋！你说，这世上要没有这个东西，那它也运转不了，钱都不争了，还能争啥？”趁着红灯，司机一边点着今天的收入，一边说道。
我笑了一下，表示赞同。我看了下手表，已经快11点了，张萌下午到，到底要不要去接她。哎，我在想什么？我不是早已下定决心和她断绝一切了吗？我为什么还要这么犹豫？我猛敲自己的脑袋。
“哥们，到嘞。”司机打断了我的遐想，我上了二楼，一位美女和我擦身而过，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身材真好。KTV里异常安静，吧台里坐着一个值班的服务员正在上网，方婷正站在走廊里，拿着一叠资料，看来已经成功了。
“来啦，给你搞定了。”
“呵呵，师姐出马，还有搞不定的道理？”
“呵呵，她给了多少？”
“1000。”方婷点了点手里的钱交给了我。
“晚上请你吃饭！我楼下还有个人，我打电话叫他上来。”我一边掏出电话一边走。
“段练！”方婷叫住了我。
“嗯？”我转过身看着方婷。
“以后少打车，来不及就让人上来找我，我反正起得早，你住得那么远，你一个月打车得打掉多少钱啊？”
“啊？！”我有点不解方婷说的话。
“嗯……啊，我只是怕你没钱的时候找我借！我不借给你，我又尴尬，我借给你，我心痛！”方婷慌忙解释。
“哦？！好！行！我下次打黑车！”我笑了笑，拨通了还在肯德基等我的人电话，丝毫没注意方婷看着我露出的笑容。
“喂！嗯，我到了，上来吧！对面夜总会！对！”我站在后门口，观察了一下要上来面试的人，身高大概1米7，蓝色T恤，牛仔裤，背着个斜挎包。我没有看清楚样貌，不过依这打扮，应该会有钱。
“方姐，等会上来的人，‘打个配合’，应该有‘货’。”我回头看了看方婷。
“嗯，知道了，他应聘什么的？”虽然方婷入行比我早，但是很多技巧都是我教她的，她对我的方式方法一般都没有怀疑。
“一个背着背包无处乱晃的人，除了期望发生点奇迹，他还能干吗？”我反问方婷。
方婷点了点头。
“段哥！有人找你！”值班的服务员大喊。
“喊什么喊？！人呢？”我打开门大吼。
“段哥，您好！”
“嗯，跟我过来。”我带着他来到一间空包房，“刀手”聊人的时候，一个房间只能有一个应聘者，因为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容易，但是要控制思想与思想之间的交流却很难，所以为了避免应聘者与应聘者之间的交流，一个房间里只能有“刀手”和应聘者两个人。
“坐吧，你叫什么名字？”
“李剑，段哥，这是我身份证。”李剑环顾了一下四周，将身份证递给了我，这个叫李剑的长得还不赖，样貌很正派，不过少爷场要的不是长相正派的，而是娘们唧唧的妖冶男。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我将身份证还给李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了起来。
“我是做房产的，时间比较自由，就想着找个兼职，挣点钱嘛。”李剑尴尬地笑了笑。
“哦，那你口才一定很厉害咯，蛮适合做少爷的，少爷就是要口蜜腹剑，把客人哄开心了，多给你小费都是很正常的。”我抓住李剑的优点一顿猛夸。
“呵呵，段哥您过奖了，以后还希望您多多关照！”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剑聊了起来，聊得越多我越觉得叫方婷和我打配合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很明显眼前这个人社会经验老到，不是那么容易上套的，我提及的几次给领班红包的问题，都被他一一化解了。
“段经理，这是今天筛下来的公关人员的名单，您看下。”方婷进来的时间刚刚好，一句话说得李剑不停地望向方婷放在我面前的名单。
“段哥，咱这儿还筛人啊？”李剑弱弱地问道。
“嗯，我们这是正儿八经的少爷场，又不收费用，像这些都是属于‘不会来事’的！呵呵。”我一边装模作样地翻着名单，一边回答。果然李剑开始不安分了，我知道他已经开始相信我了。
“你这么聪明一个人，应该不属于这些吧？”我抬头笑着看了看李剑，抖了抖手里的名单。
“呵呵，我懂了，段哥！以后还请您多关照。”李剑回了我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搞定了？”方婷见我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问道。
“那是！还是师姐戏演得好！”
“得了吧！给你搞定了助理，现在该你回报我了！”方婷环手于胸一副债主的模样。
“行啊！你说吧！万死不辞！”我一边数着钱一边回答。
“死倒不用，那屋我有个助理，来退钱的，给我搞定他！”我停下了手里的数钱动作。
“小姐，您还真是不做亏本买卖！这么高难度的事，你让我来。”
“不然呢？！”方婷很淡定地看着我。
“好吧，我去。”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没办法，谁让我答应了她呢！
“你小心点聊，火大着呢！说不退钱就报警！”方婷说道。
“那你还是退给他吧！这种人我搞不定！”我回过头看看方婷。
“我昨天刚买的包包，没钱了啊，再说，退钱多丢人啊。”好一个要钱不要命的拜金女。
“只这一次啊！下次这种事不能作为交换条件！”我比起一根手指头在方婷面前晃了晃。
“真的啊？哎呀，你真好！”方婷兴奋地抓着我胳膊摇个不停，说实话我没有见过方婷这样。就像个得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其实也挺简单的。她外表冷漠，其实她需要很多爱，很多依靠。
方婷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了手。
“额……那什么，哪个屋呢？”我赶忙找话题逃开尴尬。方婷恢复了傲气，昂着头指了指其中一间包房。
我打开门，只见一个满脸怒气的男人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平顶头，棱角分明的脸庞，看起来身体挺壮实。
“你当过兵吧？”凭着他的坐姿和体形，我判断他当过兵。
“嗯，你怎么知道？”平头有点不解地问道。
“呵呵，因为我也当过兵！我叫段练，是经理，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说。”
“啊，嗯，我要退钱，衣服给你们，我不干了，我干不了。”平头将衣服放在茶几上，恢复了怒气。
“是这样的，我们这是正规公司，也不能你说不干就不干对吧？你起码得说说原因吧。”我不紧不慢地说道。
“段哥，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退我200块钱，我买张车票回家就成了，这不过分吧？”平头听我这么说，知道退钱的可能性不大，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嗯。”我正预备开始攻势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喂，我快到了！你来了吗？”张萌在电话那头说道。
“我说了不去，你要我说几次？”我几乎喊了起来。
“段练，你不要不管我！如果连你都不管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了，我没地方去了！”张萌开始在电话里抽泣。
我开始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打击才能让张萌变成这样。
“段练，我知道你会来的！对吧？”
“等下再说。”我需要迅速解决眼前这个人，好去接张萌。张萌到底怎么了！什么事情能把她逼成这样？挂了电话，我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无法再去考虑其他的。
“段哥，退不退钱啊！段哥！段哥！”
“退你妈逼！你妈个逼，我这么大公司怕你个小逼啊？”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张萌，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我报警。”平头说罢掏起手机就要拨。
我一脚踹在平头的胸口，试图抢下手机，平头见我上前，一脚蹬在了我的腿上，毕竟是当过兵的再加上他穿着靴子，我明显感觉自己的小腿肿了。
我再也没有理智了，扑上平头，拳头劈头盖脸地打在平头的脸上、头上，平头一开始还试图还手，反抗，后来索性任我打踹，只是双手死命护住手机，一边往门口跑，方婷、服务员都跑了出来。
“看什么？抢他手机啊！”我冲着傻愣在一旁的服务员怒吼。服务员哪见过这架势，早已傻了眼，听我这么一说才赶紧上来抱住平头。
“喂！！警察！杀人了！就在××路这家KTV！”
我见状连忙又去夺平头的手机，这个时候出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平头几乎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死命地护住，不让抢。一边往门外跑。
“方婷，你先走。”我冲方婷说道，钱毕竟是方婷收的，如果方婷不在，兴许还只能定个斗殴而已。
方婷点了点头，冲回办公室拿着包就欲走。平头见状死命上前挡住方婷：“你不能走！你是同谋！你想走？”此时，我们已从店内纠缠到了店外，行人不时地朝这边张望。
“你要干吗啊？”方婷明显被吓到了，显得不知所措。
“我操你妈！我女朋友你都敢拉！我操你妈！”我一拳打中平头的下巴，平头趔趄了两步，坐到了地上。我不想被群众围观认为是诈骗或怎样，我一句话让旁边围观的人都以为只是感情纷争，我得尽量将事情的方向往别处牵引，方婷愣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我，这傻妞！
“走，方婷，找不到你，就定不了什么罪的，赶紧联系风哥！”我冲到方婷面前以最快速度说完了这段话，推着方婷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和平头被片警带回了所里，这下完了，张萌接不到，她会不会做傻事啊，我心里想着的只有张萌，完全没感觉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哥，我没干吗，和解行吗？”
“我是警察，我是你哥？你给我闭嘴！先进去再说！”片警一脸正气地瞪了我我一眼。
警察不由分说地推搡着我进了派出所。
“段练？”怎么派出所里还有人认识我？邪了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