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突然提着刀从斜刺里冲出来,云错揣在兜里的双手甚至都没有拿出来,极为轻巧地向后倾了倾身就躲过了那一刀。一瞬间,云错看到那人野兽般的眼神——已经丧失理智了。云错微微眯了眯眼。
一道空刃如箭离弦。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男人一把按倒了那个意图刺杀云错的人。正因为如此,那个已经被云错暗中宣布死亡了的男人堪堪躲过了一劫,空刃从他之前站着的时候脖颈所在的高度飞了过去。
云错看着突然发声的变故,没有再次发动空刃,只是冷着眼看着在自己面前扑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那个后来的男人最后终于占了上风,把那个意图杀死云错的男人打昏了过去。
男人站起来,云错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是一身警服。原来……是个警察么?奥利尔曼帝国已经变成这样了,这个男人还在履行着自己作为一个警察的责任?
警察先生抱歉地看了看云错,又低头望向那个被他打昏过去的男人,说:“抱歉,跟他相依为命的儿子在学校里被人欺侮,不久前走投无路自尽了,他受到刺激才变成这样的……”
“因为自己遭受不幸便有足够的理由让别人也不幸吗?”云错冷笑一声,尖锐地问。
警察听到这个女人这么说,惊讶地抬起头来,“呃……当然不……我是说……”
“人类便是这样,仇恨无尽地循环,没有终止。憎恨,杀人,复仇,而后成为别人的复仇对象,这样……一直堕落下去吗?”
警察看着云错那没有表情的脸和没有温度的眼,一时语塞,“不……”
云错突然笑了一下,眼睛里依旧是如寒夜一般,声音倒是柔和了下来,她问:“你刚才是为了救我吗?”说着,云错的目光瞥向警察胳膊上的伤。这名警察被云错方才的话弄得有些晕,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啊……”
“为什么救我?”
“因为……因为我是警察啊。”警察先生回答得理所当然。
“如果你不是警察,便不救我了么?”
“当然不……”
“那,又是为什么?”云错咄咄逼人,逼得对面的警察脸红了起来。即便身上穿着一身警服,也到底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孩子,腰间别着的那把枪,恐怕也从来没有杀过人罢。云错的神情柔和了下来,笑着说:“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那些神使这么说。你不相信他们的话么?这个世界已经被诅咒了。”
听到云错的话,对面的警察先生突然沉默了。
这座城市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跟那些神使们的话不无关系,因为世界将要毁灭了,所以很多人都绝望了,放弃了希望,陷入了无限的绝望的黑暗中。他知道这些人的行为是可恨的,但是比起这些,他更觉得这些人可怜。
人类,其实是很脆弱的生物。
年轻的警察抬起头,眼中有着悲伤洗礼过的坚强,他说:“这个世界被建造成什么样子那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的事情,而我们这些活在这个世界里,依靠着这个世界而存活着的渺小的人们,就算遭受着各种各样的沉重的痛苦,也必须要坚强地活下去。”
“不管神有没有诅咒过这个世界,人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跟灾害,跟痛苦,跟绝望的抗争,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管这个世界将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切都不会改变。”
“相信着自己的力量,相信着自己的梦想,不管有多么艰难,不管有多么痛苦,相信着,并且努力着,不管多么渺小,总会有所改变。”
“这就是我们这些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弱小的人类要做的事情。”
秋日萧飒的风从荒凉的街道上扫过,扬起云错的长发和衣角。
云错突然笑了,问:“跟一个人战斗就让自己受伤了的你,就凭如此弱小的你,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大言不惭么?”
警察被云错一语说中了痛楚,脸上的神情一滞,皱着眉头咬住了下唇。
——真是小孩子。云错想。
“我相信!我相信人类不会这么输掉的。我一个人的力量很弱,我知道,我也想变强,我想要拥有强大的力量,想要能够保护所有的人们!但是……就算只是这么弱小的我,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的,至少刚才,我就保护了一个人。”小警察倔强地说。云错微微垂了垂眼——没错,你保护了一个人,不是我,是那个被你打昏的家伙。
云错抬起眼,对面前年轻的警察说:“痛苦,不是有了别人的保护就能够消失的。而且……人类,并不是那么脆弱的。”
警察眨了眨眼睛,望着转身离开的女人,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为什么,这样说的你,有着一双悲伤得仿佛要下雨的眼呢?
就算是神将灾难降临到人世,就算神让所有的人都饱尝痛苦,依然会有能够被痛苦磨砺得越发明亮的灵魂在。这个世界,并不算让人绝望。云错想。
该回去了罢,那犽和嘟嘟找不到自己,该着急了。这样想的云错唇边刚刚出现一丝笑意就突然收敛了起来,低喝了一声:“出来。”
一道结界应声破碎,一个小天使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小天使抬起头,脸上,亦有一道蔷薇纹记。
“戮卡大天……戮卡。”
浴室里,嘟嘟看着贴了几乎整个浴室的镜子,极为不自在。
——那位泽鲁大人,果然是……
相当地自恋呐。
不过话说回来,连这种地方都有华兹华斯家族的宅邸,那个人,那名血族,也着实厉害。相比之下,某人……
想起“某人”,嘟嘟好看的双眼皮立马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他的能力,大概仅止于能够准确地提供华兹华斯家族的宅邸所在,以及作为入住任何一所华兹华斯家族宅邸的通行证罢。
嘟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那犽正赤着脚趴在床上画画。嘟嘟头发上滴着水,落下来顺着肌肤滑进浴衣里,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灯光下亮晶晶的。然而与这副美人模样不相符的乃是从那双性感薄唇间说出的充满了胁迫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