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洞口时,有些昏暗。
人一旦从光明的地方到更昏暗的地方,总会有视觉盲区,让眼前仿佛突然失明一般。
洞里一如既往地凉飕飕的,裴直一步入洞口,便觉后脖颈子一阵发凉,稍稍有些害怕,这种害怕是来自于对陌生、神秘的环境的一种本能反应。
想叫已经进去一大截的凤兮等等他,又不想在凤兮面前丢脸,便撑着胆摸索着洞壁缓缓步入。
“哎呀!”突然,他大叫了一声,一边猛甩着右手。越害怕好像越诡异,他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凉凉的,黏糊糊的。
“怎么了?”凤兮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好……好……好像有……什么东西!看不清。”
惊魂未定,人对神秘的东西往往是敬畏的,他本来就有些内心发凉,这样摸到莫名其妙的东西,愈加地后怕,所以话说得结结巴巴,当然,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大胆的人。
“嗤”,这时,他好像听到一个声音,虽然只是一个单音,但他就是听出包含对他的不屑。
“真的!”他以为是凤兮嘲讽他,脸腾地红了起来,但也不忘好面子地赶忙澄清。
“喏,在这!”急于表示他真的遇到怪东西,也忘了害怕,挥手拍了下去,“这东西黏糊糊的,还又糙手。”他还抚了抚。
也就在这时,那冰冷糙手的东西动了起来。把他吓得赶快缩回手,也不顾维持什么形象,急忙朝凤栖奔去。
“什么东西呀呀呀呀呀……”,一下子扑过去,挂在凤兮身上,也不想想,一个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大个儿,吊在最多只到他肩膀的娇小女子身上是什么样子。
凤兮不动如山,由着他吊。
瞥了裴兮身后一眼,她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呀,下来!”
“明明有!”抱着凤兮,头埋在她的肩头,双腿环着她的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嗯,挺香的。他闻着凤兮颈间的淡淡熏香,心神稍安。
凤兮的身子难以察觉地一颤。
“叭”!正在微微陶醉,他一下子已经掉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
“哎哟!”他揉揉屁股,看看不知是恼是嗔的凤兮,后知后觉地摸摸鼻子:刚才好像在吃人家的豆腐哦。
手撑着地正想起身道歉,突然又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怪叫,然后抖着手指着石洞穹顶:
“是……什……蛇?……龙……”,两眼发直,仰头看着面前这东西,又看看自己的右掌,不忘搓捏感受刚才那种黏腻的感觉。
又是什么怪物?
其实也就一瞬间,他又有了思考的能力。脑中千头万绪一下子回归正道:不怕,凤兮在呢!
于是开始研究起眼前这大东西。
眼前这东西,像蛇又身上遍布金鳞,甚至头上还有角。
说它是龙吧,脸型又像蛇,不像龙那样脸长而且狰狞,然后比他所见过的蛇(说实话,他没近距离见过几条蛇)又更加的清秀好看(如果它不要那样冷冷地瞪着他的话)。
说它是大东西,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他现在所能看到的,仅仅是这东西的头和“脖子”的位置(不知道诸如蛇类该不该说“脖子”,还是什么的),但已经充满了整个洞口的大部分地方。
而其余的,往洞里延绵而去,也不知伸到什么地方,也是这个岩洞宽敞,不然怎么能塞得下它?
洞穴?!
他一拍脑袋:这难道是这东西的洞府?
他平常爱看些杂书,常常有些荒诞的桥段,他今天遭遇的一切都让他似梦非梦,很紧凑,都还没时间让他静下来理一理,就接着一波又一波的,让他心里波涛汹涌,干脆就接受或预测。
就像在做梦一样,梦里有时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和机会了,已经是失望或伤心到极致,结果就在这时醒过来,发现不过一场梦,那种劫后逢生的感觉,发现现实不论怎样残酷,终究还有一线生机,那还不如好好活着。
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既然已经遭遇了,那就不去想到底还有什么等着他,乐观对待就是,他怕的是无知,而不是现实。
知道了是什么,反而没有那么害怕,反而有精神自我调侃。何况,还有凤兮呢!
他已经把凤兮看成了一个神一样的存在,错!凤兮在他心目中就是真真切切的神!
那东西看着由最初吓得六神无主,转眼又平静下来的裴直,似乎心有不甘地低下头,平视着裴直,然后伸出长长的信子,绕着他的脖子,但是很奇怪,没有闻到什么腥臭怪味,一般这种大东西不是应该很腥臭吗?
“嗬赫赫……”,裴直双手使力想要掰开那粗大的信子,但心有余而力不足,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发出几个气音。
他挣扎着,身子渐渐离开地面。
“虺嚣,别闹了。”他听到凤兮带着淡淡笑意的清冷的声音响起。
虺嚣?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的大脑迟钝地运行起来。
虺嚣?
虺嚣?!真的有听过哎!
那个大怪物?!他睁大双眼,吃惊地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比他大上不知多少倍的眼睛。
信子的缠绕不情不愿的松了,然后把他摔到地面上来。
“我的屁股!”知道是谁后,他反而不怕了,揉揉屁股。
那金色的大东西已经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高和他差不多,非常俊美妖邪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身着黑袍,头发散披着,颜色很奇怪,是那种黑中带些墨绿,又仿若深深的紫,反正变幻莫测。眉眼狭长,薄唇轻抿,整个态势倒还有些王者的气势。
倒也人模狗样的!他心有不甘地暗嗤。
某人比帅地甩甩不长的头发,“喂!你就是刚才那一大只啊?为何三番五次来……作弄我?”
其实他想说的是“来吓我”,但马上想到那还不告诉他自己被吓了,所以马上改口。
“哼!”鼻孔朝天。
“哼什么哼!我一大早起来洗得香喷喷的,被你那舌头一裹,呃……”他嫌弃地摇摇头,“脏死了!”边说还边撩起衣服,揩着脖子,欲把刚才那种冷飕飕的黏腻感揩掉。
虺嚣似乎对他非常的厌憎,但碍于凤兮,只是轻哼了一声,视若未见。径自朝前走去。
“还有啊,虽然我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但也流很多汗咯,盐咸吧?”他见虺嚣不理他,便弄着鬼脸恶意地说,就想逗逗他。
果然,见虺嚣拳头握紧,眉一挑。但继而又不理他继续朝前。
“喂喂喂,你……”,他打算追上去,但被凤兮拉住了,“由他去。”
裴直不时看看溶洞里的景象,不时看看直愣愣走在前面的虺嚣,以及不急不缓的凤兮,纵然心中有千万个追问,此时也不知从何问起。总觉得一切从今天开始要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罗半夏不见了他,是否着急,家里人不见了他,会怎样的动静。他心里是万般纠结,想回头,又被莫名的牵绊牵引着,就这样跟着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