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不少龙团弟兄中弹牺牲,剩下的人也是个个身负重伤,躺在断垣残壁中,垂死挣扎,苟延残喘。
炮火过后,倪嗣冲盘上发辫,脱光膀子,手提洋刀,再次催动坐骑,率数百北洋军骑兵,从两翼包抄,直朝寨墙残垣奔去。北洋军步兵呐喊着,跟在骑兵后面,也冲向寨墙残垣。
景廷宾、赵三多率残余龙团弟兄,依靠寨墙残垣,鸟铳、土炮齐发,打死不少北洋军士兵。北洋军士卒伤亡惨重,掉头就跑。
倪嗣冲挥舞洋刀,砍死了几个扭头逃跑的北洋军士兵,才稳住阵脚。他整顿好残兵败将,又一次冲到寨墙残垣边。景廷宾、陈永和用大刀、长矛英勇阻击,与敌人展开激烈肉搏战,眼看阻挡不住敌人,只好败下阵来。他们带着几个心腹,杀出重围,向南落荒而逃。赵三多见景廷宾向南突围,自己也带着几个心腹,向北突围而去。
北洋军杀进村庄后,段祺瑞、倪嗣冲骑着高头大马,踏着遍地横尸,得意扬扬地在村里巡视。突然,躺在地上的一个尸体复活了,这个装死的龙团弟兄跳起来,用长矛朝段棋瑞刺去。
眼见段祺瑞命在旦夕,情急之下,倪嗣冲催马冲上去,挥舞手里的洋刀,恶狠狠地将行刺的龙团弟兄砍为两截,身首分离。
段祺瑞惊魂甫定,望着龙团弟兄的尸体,止不住冷笑,大声号叫道:“这里的村民都是土匪,俺要血洗件只村!”
北洋军士兵跪倒叩头,齐声答应道:“是,大帅!”
北洋军官兵像发疯的野狗,踏着遍地尸体,端着曼利夏洋枪,大开杀戒。他们挨家挨户搜索,翻了个底朝天,就连老鼠洞都没放过,也要用枪通条捅进去。一个外村的算命瞎子,每日游走四方,不幸落到北洋军士兵手里。北洋军士兵用绳索绑住瞎子的双脚,头朝下吊着,塞进水井里,将他活活呛死。北洋军士兵对婴儿也不放过,常常是两个人各抓住婴儿一条腿,把活生生的婴儿撕成两半,血肉横飞,尸体随手抛在地上。段祺瑞血洗件只村后,得意扬扬地回到保定府,见过袁世凯,自我吹嘘一番。侥幸逃命的百姓见北洋军离开该村,才偷偷摸摸回到村里,收敛亲人的尸体,运到村外埋葬,共堆起四百多个坟丘。
景廷宾从件只村突围,甩掉追击的北洋军,跑到直隶成安县北漳堡,藏在朋友霍天庆家里。景廷宾让陈永和到成安县柏寺营去,秘密筹集粮草、马匹,准备东山再起,重新插旗造反。
成安县城不大,城墙高二丈一尺,宽一丈八尺,周长三里,建有大东、广居、安定、迎熏四座城门。成安知县张琨得到柏寺营的报告,率团练离开县城。大队人马刚出南面的迎熏门,就遇到滂沱大雨。张琨冒雨赶到柏寺营,逮住陈永和。团练们轮番用大棒狠揍陈永和,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陈永和疼得龇牙咧嘴,受刑不过,连声求饶道:“大人,别打了,北漳堡的霍天庆,是景廷宾的朋友,景廷宾藏在那里。”
张现瞥了陈永和一眼,用轻蔑的口吻说:“贱骨头,不吃点苦,不知本县的厉害。”
张琨一边带着团练急急忙忙往北漳堡赶,一边给袁世凯打电报,请求派兵增援。袁世凯接到电报,如获至宝,急令倪嗣冲率巡防营南下成安,配合张琨搜捕景廷宾。
倪嗣冲冒雨迅速赶到北漳堡,将村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不料景廷宾、霍天庆早已转移,巡防营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挨家挨户搜查半天,白忙一阵,毫无所获。
倪嗣冲扑了个空,站在大雨里,气得拄着洋刀,跺脚捶胸。他并不死心,让人找来地保王发根。
王发根吓坏了,哆哆嗦嗦地来到倪嗣冲面前,跪倒叩头,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帅,您找小人有嗜事?”
倪嗣冲瞪着王发根,厉声训斥道:“啥事,你知情不举,包庇土匪景廷宾,罪该万死。”
倪嗣冲说罢,朝巡防营士兵摆摆手。巡防营士兵手持皮带,雨点般抽向王发根。王发根被打得气息奄奄,强撑持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哭丧着脸,连连赌咒发誓道:“大帅饶命,小人确实不知景廷宾藏在俺村。”
倪嗣冲又朝巡防营士兵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他来到王发根面前,换了一副面孔,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妹妹的,你不知道景廷宾藏在你村,你知不知道霍天庆的亲戚?”
王发根点点头,疑疑惑惑地答道:“他二舅名叫吴福禄,家住河南彰德府临漳县郭小屯村。”
倪嗣冲欣喜若狂,率巡防营士兵,冒着倾盆大雨,赶到河南临漳县(今河北临漳)郭小屯,悄悄地将村子包围。巡防营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被淋成了落汤鸡,忍不住悄声骂娘。
景廷宾、霍天庆等人躲在吴福禄家,正在筹划潜往河南彰德府(今河南安阳),不料巡防营将村子包闱。景廷宾端起鸟铳,带着霍天庆等人,冲出吴福禄家,与敌人在雨夜中激战,打算冲出包围圈。可惜火药被雨水打湿,鸟铳打不响,全都被巡防营士兵俘虏。
倪嗣冲不敢大意,唯恐天亮后,其他村子的龙团弟兄闻讯,将抓住的人劫去。倪嗣冲让巡防营士兵将景廷宾双手绑住,拴在战马尾巴上,踏着一尺多深的烂泥,端着曼利夏洋枪,连夜冒雨赶回成安县城,将抓住的人关在县城监狱里。
倪嗣冲来到监狱,站在景廷宾面前,疾言厉色地问道:“赵三多和其他贼人跑哪儿去啦?”
景廷宾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答道:“少废话,俺不知道。”
“妹妹的——”倪嗣冲听罢,大声喊道:“来人,帮他知道知道。”
巡防营士兵扑上去,用锤子依次砸烂景廷宾的手指。景廷宾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闭上双眼。
倪嗣冲费了半天劲,没有得到半个字的口供,只好给袁世凯打电报,请示处置景廷宾的办法。袁世凯接到电报,埋怨倪嗣冲无能,让他将景廷宾押回广宗县东召村,凌迟处死。
倪嗣冲秉承袁世凯命令,将景廷宾五花大绑,打人囚车,押回广宗县东召村打麦场。
倪嗣冲把景廷宾绑在大树上,面前支起一个油锅,用火烧得滚烫,直冒青烟。倪嗣冲又抓来景廷宾家属陪刑,先砍下他儿子的脑袋。景廷宾眼见亲人遇害,虽心如刀绞,但面不改色。被巡防营士兵强行驱来观刑的百姓,都难过地低下了头。
倪嗣冲见状,露出浄狞的表情,厉声呵斥道:“妹妹的,景廷宾甘心做贼,奉袁大帅令,将他千刀万剐!”
倪嗣冲手持洋刀,站到景廷宾身旁,一刀刀割下他的皮肉。景廷宾的伤口开始还流淌着鲜血,待到天黑时,只剩下黄水渗出,白骨嶙峋。
景廷宾毫不畏惧,临死前高声喊道:“乡亲们,不要怕,咱们的人到处都有,今天杀了俺,明天还会有更多的人出来,跟朝廷作对!”
巡防营士兵剖开景廷宾的肚子,将心、肝、肺、胆、肠等五脏掏出,扔在地上。最后,又将景廷宾的脑袋、胳膊和大腿砍下来,放在油锅里,炸成焦黄。观刑的百姓闻到糊味,有不少人恶心呕吐。倪嗣冲让巡防营士兵从锅里捞出脑袋、胳膊和大腿,装在事先备好的木笼子里,在各县游街示众。
赵三多突围回到南宫县,在东八牌村重设神坛,发誓要替景廷宾报仇。倪嗣冲带着巡防营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前往镇压。双方血战一场,有不少义和团团民牺牲,赵三多不幸被捕。倪嗣冲押着赵三多,来到南宫县城,将他关进监狱里。赵三多知道自己处境凶险,不愿让敌人慢慢折磨,只好绝食自杀,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张作霖虽过着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日子,但也深知世事险恶,自己难成气候,他时时刻刻盼着,有朝一日,被满清朝廷招安。也是天缘凑巧,机会终于来到。
这一日,探子来报道:“奉天将军增琪的四姨太从北京出发,带着金银财宝,到盛京与丈夫团聚。”
张作霖听罢,嘴里叼着玉石烟袋锅,掐指细算,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妈个巴子,从北京到盛京,路过新立屯,正好在那里下手。”
张作霖与张作相、汤玉麟、张兆坤商议一番,决定打劫增琪的四姨太。“胡子”们得令,不敢怠慢,依计而行,在新立屯玩了个“留客住”。护送增琪四姨太的马弁孙烈臣,见“胡子”们杀来,当即拨转马头,落荒而逃。
张兆坤手提毛瑟手枪,一马当先,冲到绿呢轿车旁。他跳下大青马,急不可待地奔到车门前,一把揪下车门帘。但见一个满清贵妇,吓瘫在轿车里,说不出话来。
满清贵妇梳着大拉翅头,戴了不少金银首饰,身穿水红缎子旗袍,外罩一件天蓝色坎肩,旗袍、坎肩边缘上,都绣着二寸多宽的月白滚花锦边。尤其特别的是,贵妇脚蹬一双高底鞋,黑面白底,让张兆坤大开眼界。
张兆坤看罢,薅住贵妇的旗袍领子,拎小鸡一般,将她从车里提出来,扔在地上。他用手轻轻抚摩着她的脸蛋,禁不住大声喊道:“奶奶的,还挺嫩,快让俺开开心。”
张兆坤哼起黄色小调《十八摸》,撕开贵妇旗袍前襟,看到她裸露出的双肩、小半个乳房和一道深深的乳沟,登时垂涎三尺,再也忍不住了,好似发疯的公狗,满脸憋得通红。贵妇心惊胆战,身体变得硬梆梆的,任张兆坤胡作非为。
“且慢动手——”张兆坤把辫子盘在头上,将增琪四姨太压在身下,正要霸王硬上弓,忽听得背后有人大声喊道,“且慢动手,俺有话说!”
张兆坤扭过头来,见张作霖飞马赶来,朝自己连连摆手。他大惑不解,向张作霖追问道:“舵把子,你为舍不让俺动这个娘儿们?”
张作霖翻身下马,跑到张兆坤跟前,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她是增琪将军的四夫人,不要胡作非为,俺自有安排。”
张兆坤听罢,嘟囔着嘴,悻悻地从增琪的四姨太身上爬起来。他心里埋怨张作霖多事,既然当“胡子”,就该抢女人,何苦操心她是谁。自己遇见这么好的娘儿们,却无福消受,确实晦气。
张作霖“扑通”一声,跪在增琪的四姨太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请穿好衣服,手下无知冒犯,四夫人多多海涵。”
增琪的四姨太大惑不解,忙从地上爬起来,给张作霖道了个万福,结结巴巴地恳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张作霖连连叩头不止,不住声地安慰说:“四夫人放心,俺是八角台的张作霖,请您向将军美言几句,让他将俺们招安,您就是俺的大恩人。”
增琪的四姨太听罢,方才放下心来,当即点头应允道:“只要能平安赶到盛京,俺一定跟将军说。”
张作霖大喜过望,感激涕零,称谢不已。他从地上爬起来,喊来汤玉麟,让他带着人马,护送增琪的四姨太上路,赶往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