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就死了呗,还咋办呢?”两个保镖不知孙利葫芦里卖的啥药,拿不出主意来。孙利阴沉着脸道:“咱哥们逃吧!有了这些财宝,咱们逃得远远地,隐姓埋名,过咱的下半辈子。”
“不行,不行,咱们家里面还有老婆孩子,他们咋办?”
“有了这些金银财宝,到了哪儿还没有老婆孩子?走吧,不要犹豫了。”
就在孙利鼓动两个镖师携财逃跑时,一队官兵已将客栈围住了。店老板吓得不知所措,忙带着伙计迎出来。火光中,就见李晟坐在马上大声喊道:
“住店的客官听着,本督抚接到举报,这里有人抢劫财物,杀人害命。本督抚特来搜捕人犯,大家统统出来,站到院子里,等候本督抚搜查。”
孙利带来的五十名军卒乖乖地出来,按大小个排队站好,等候搜查。孙利却慌了,要让官兵拿住,他是有口说不清啊!他对两个保镖咬牙道:“咱们杀出去,谅这些捕快衙役也挡不住咱们。”保镖们犹豫道:“他们是官差,咱们不敢下手啊!”孙利瞪眼道:“你们跟在后边,看我的。”说着,拔出腰刀大吼一声,向外杀出。
他跑下台阶,手里挥舞着腰刀大喊:“给爷爷让开道,不让道的爷爷的刀可不长眼。”说着就向人群冲去。就见一个宦官模样的人走过来,迎着他双手一推。孙利感到犹如撞到南墙上,身体不进反退,不由自主地跌在后边门框上,晕了过去。两个保镖哪敢动弹,乖乖地扔了兵刃,站到一边去。
李晟挥了下手,十多个士兵冲进屋,从里面抬出了八只大箱子。他命打开箱子,里面全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名贵药材,价值五六万两黄金。他又命几个士兵走进柴房,抬出了一具无头尸体放在院中。过去两个士兵把孙利拉起来捆了,押到李晟面前。李晟喝问道:“尔是何人,姓谁名甚?从实招来。”
孙利道:“冤枉啊!大人。下官姓孙名利,是皇城司的城门令。奉皇命押解李辅国到云南服苦役,路过此地歇宿。不料夜间李辅国遭仇家刺杀,下官正惶恐不安呢,大人就到了。”
“巧舌如簧,一派胡言。李辅国既为仇人所杀,那他的金银财宝怎么在你的房间?李辅国既是皇命押送之人,为何把他一人扔到柴房,你们却不闻不问,是何道理?”孙利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李晟又发话道:“既然你不招认,统统押回刺史府衙门拷问。秦校尉,把东西装上车,运回衙门。”他又对广元县令道:“已死了的李辅国罪大恶极,不必再浪费棺材,拉到山沟埋葬掉。中军官,打道回府。”李晟吩咐完,一行人马乘着夜色返回成都。
李蒴站在衙门外面,焦急地等待李晟回来。等他看到大队人马果然回来了,便高兴地跑过去,迎着李晟的马头喊道:“父帅,蒴儿给你磕头了。”说着话,他就要跪倒。李晟怕他被马踩了,忙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拉住笑道:“你小子胡闹,不怕马蹄子踩了你?来,爹爹好好看看。嗨,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
李蒴高兴地摸着干爹的剑把道:“等哪天父帅有空,蒴儿给您露一手‘霹雳剑法。’”李晟笑道:“好啊,爹爹一定要看看。”
芈三胜也从马上下来,手里提着个盒子,里面装着李辅国的首级。他问李蒴道:“蒴儿,你师祖呢?”李蒴道:“师祖和孟奶奶说话呢!”
“好,你父帅还有事,咱们先进去吧!”李蒴便蹦跳着跟师父走进大门。
李晟转身对益州府的吴长史道:“吴大人,这几车东西是李辅国的赃物,你清点清楚,先收入府库,待本官上奏朝廷后再做处理。这些押送李辅国的差役,先把他们关进大牢再说。另外,你让皇家祠堂的主事准备一下。太上皇的重孙到了,他要去祠堂祭拜。”吴长史躬身道:“卑职明白,我这就去办。”李晟又处理完了一些琐事,便回到府衙后院自己的书房。
李晟走进书房一看,里面坐了好多人。李蒴忙跑过来拉着他的手,指着玉真子道:“父帅,我师祖的‘鸳鸯连环腿’可厉害啦!据说连我师父都打不过。你要帮蒴儿说说话,让他传给蒴儿得了。”众人一听,皆哄堂大笑。李晟更是笑不可遏,拍着他的脑袋道:“傻小子,你师父若能打过你师祖,他干吗还认你师祖做师父呢?你师祖那是咱们中原武林的绝顶高手,没有人能打过他的。只要你听话,认真练功,你师祖会给你传授的。”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芈三胜便把他们如何要追杀李辅国、又如何发现他干儿子孙利讹诈他的财宝,一直到窃马走成都,雨夜杀李辅国等等经过说了一遍。孟三娘叹了一口气道:“唉,人一当了皇帝,就变了个样儿。若是当初皇帝下令杀了李辅国,也就没了这么多事儿了。”“师父看你说的,要是李辅国死在京城,玉真子老前辈、芈大哥,还有蒴儿能到咱们这里来吗?这样就好,我确实想蒴儿了。”惠敏说着自己另外的理解,众人都听笑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贫道一生浪迹江湖,看见不平的事情太多,经过的怪事不少。到这把年纪了,不愿再管人间琐事。但是,那日到了蒴儿家中,的确震撼了贫道。一个柔弱女子,为了丈夫的冤仇,不惜拼上一腔热血讨还公道。
贫道深受感动,答应替她报仇。人世间何日才能消除邪恶、贪婪、尔虞我诈、流血仇杀之种种现象。怕是难啊!”老道士由衷地发着感叹。
李晟明白老道士的心情。他从年轻时便行侠仗义,行走江湖,惩治了多少恶人,杀了多少贪官。如今老了,杀恶人杀得手都软了,因而才发感叹。便笑道:“老前辈行走江湖几十年,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惩治了多少坏人。但这种良好愿望恐怕永远也不能实现。大道无形,顺其自然。咱们该干啥还得干啥。您老先歇息,在下和芈大哥陪蒴儿上皇家祠堂,去祭奠建宁王爷。管家,香表供品都收拾好了吗?”管家忙道:“老爷,收拾好了。”李晟便和芈三胜带着李蒴,提上李辅国的人头,后面管家带着一帮人,挑担提篮,一起去了皇家祠堂。
成都皇家祠堂是唐明皇西狩四川时修建的。因出逃时走得匆忙,把皇家的灵牌神主扔到了长安。每逢过节祭奠祖宗,唐明皇没地方举行仪式,便在成都重新修了一座皇家祠堂,里面供奉着李家历代先祖的牌位,供祭祀所用。
李晟他们到了祠堂,把李倓的灵牌摆放到祭台上,打开木盒取出李辅国的人头摆在下面。然后又摆上供果鲜花、香表纸钱等物,燃香祭拜。李蒴趴在地上哭了多时,芈三胜把他拉起来,劝他收了泪,又给李倓奠酒烧钱、破散供品,仪式方才结束。李晟命人将李辅国的首级拿至城外埋了,这才带众人回至府中。
到了李晟家里,芈三胜对李晟道:“兄弟,这匹‘赤龙驹’送给你,老夫留下没用。”李晟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此马千金难求,我怎么能要你的良驹呢?”芈三胜诚恳地说道:“好兄弟,此马虽说得自李辅国,但也是李辅国勒索郭元帅的。俗话说‘宝马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在下此去青城山,远离了红尘,要它没用,就当做纪念留给你吧!”李晟盛情难却,只得收下。
第二天,玉真子要带芈三胜、李蒴回青城山了,李晟一家人恋恋不舍地送出城外。惠敏拉住李蒴的小手道:“蒴儿,到了青城山一定要听师父师祖的话,刻苦用功,不要想家。如果实在想家,你就让师父陪你回来,看看你父帅和娘,行不行?”李晟道:“不可不可,蒴儿安心练功。青城山离此不远,父帅会经常去看你,你可不能随便下山,免得师祖说你没出息。”玉真子笑道:“老道士这人不死板。等他打通了‘任督’二脉,贫道也会带他下山历练,经常会到贵府叨扰。请回吧!”他们又互相道了别,李蒴洒泪拜别了干爹干娘,随师祖师父上了青城山。
后来李蒴学业有成,是唐后期平定藩镇割据的中流砥柱,也成为了一代名将。此是后话不提。
一日,代宗在书房里翻阅奏章,看到益州李晟的奏本,便打开一看,上面写道:“臣李晟启奏陛下:臣于九月中旬巡视各地,至广元,接到举报,一客栈中发生命案。臣率人星夜前往视察,果见一无头死尸横卧于客栈柴房中。客栈中还住宿了五十名兵丁,还有一个叫做孙利的军官。经搜查,从孙利的房间里搜出了八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绸缎布匹、古董药材等物。孙利妄想乘乱逃跑,被臣擒获。还有两个保镖一并被擒。臣将所有住宿之人并箱子带回府衙审问,才知道被杀之人乃是李辅国。经审讯,原来是孙利奉旨押解李辅国至云南,途中见财起意,杀了李辅国而侵吞其财物,有两个保镖的供词。臣依律将孙利正法,两个保镖充军至岭南,五十名兵丁服苦役三年。
臣将没收之财物押回京城,充入国库,特具折奏明圣上。臣李晟叩首再拜。”
代宗看完折子放下,叹了口气道:“唉,这个李辅国如此糊涂,推荐自己的干儿子护送,反倒遭了他的毒手。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留在京城。”从此,便将此事丢在一边。
这正是:仗剑老少走四川,寻踪雨夜入客栈。
割取奸佞丑陋头,雪恨一吐恩仇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