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等了许久，忽然直着身子冲韩素瑶跪了，下去吕王坤说“我已经道过歉了，可你不原谅我。你还想要我怎样？我现在跪着昕你说。”韩素瑶忽然怒气陡升。韩素瑶说：ι“王坤！王坤！”韩素瑶的声音气声声地高上去，但只是叫了个“你“字就霍然住口。韩素瑶低低「叹，说：王坤你起来。”
但王坤不动。王坤只是说：“你要说什么我现在都听着。
我会应你。我会守诺。你说。”
相淑仪站了起来。在王坤忽然跪倒在韩素瑶的面前时，她就明白她实在是不该进这个屋的。她伸手去拉门，却被王坤止住。王坤说“小相，你别走。”王坤以背影对她，仍然脆着。
相淑仪的脚步在门前止住，终手退了回来坐在椅子上。
她的目光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屋里寂静无声，只有床头柜上那个小小的闹钟，单调而喧哗地走动。
这样的僵持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门外传来韩素玉的声音“素瑶，你在吗？”
“在。”
“车已经来了。”
“你说我不回去了。让他们走。”
“不。”王坤大声说，“三姐，你让司机先走，我很快就来。”没等外面再说话，王坤已站起来。王坤说“素瑶，我不多说，我只求你念在我们以往相知的份儿上给我一个面子，回去好么？让小相陪你？”
“错过今天，你要怎样都行。素瑶？”
“我绝不再碰你。素瑶，你要信我。”
“在你面前，我还没说过空话。行么？”
“你要不回去，妈也不会安心的。”王坤说，“我不求你能谅解，但使大家安心。明日客散，你要怎样都行。但今天，你要给我一个面子。”王坤说，“即便你明天要走，也不希望今天弄得满城风雨，是不是？素瑶？”
王坤说“素瑶你说话，素瑶。”
韩素瑶的视线慢慢从窗外转回来，她静静地看着王坤，眼里忽然漫上了一层雾，润润的有些潮。但她并不去管，只慢慢地说“你的确是个人才，可惜……“韩素瑶振作了一下清晰地说道“我跟你回去。”
“谢谢。”王坤竟感动得不能自已，猛摇了摇头，问“谁陪你？小相还是三姐？”
“不。”韩素瑶像变了个人似的，转脸看着相淑仪，对她说“我想你不介意？”
“当然。”
“好，我会再跟你联系。”韩素瑶收了目光去看王坤，“现在我跟你回家。”
王坤突然间有了底气，看着韩素瑶的眼睛说“你信我？”
“真想拥抱你。”王坤笑了，定定地看着韩素瑶的反应，然后摇着头又笑。整理了藏青色的西装，把裤膝处的一点儿微尘弹去，拉开门，却又对韩素瑶说“上点放妆好么？我来接你。”
王坤满面春色与客厅里所有的人打招呼、递烟。然后返回到韩素瑶的卧室，挽着上完妆的韩素瑶一同走出了韩家的门。韩素瑶微笑着与家人话别，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韩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小两口弄别扭，可也不能严重到离婚的地步。韩素玉看着已经上车的韩素瑶，对她妈说“妈你以后要劝劝素瑶，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相淑仪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道别，然后径自回家。
韩素瑶仍然回到昨日的婚房，王坤轻轻拥住她，低低地说“向你第一百次的道歉，原谅我，好么？”但韩素瑶冷淡。
韩素瑶说“我记得你答应说不碰我？”王坤看着韩素瑶的眼，慢慢松开了手，闷闷地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愿意承担责任。可你不能老这样较劲。”
“我只是答应你今天眼你回来。”
“可我想跟你做一世的夫妻。”
“看来我还是回去的好。”韩素瑶的眼里满是戒备，从手指上摘下订婚的金戒和结婚的钻戒，还没给到王坤手里，就被王坤捉住又戴了上去一也今天已是第三次给她戴戒指了，拂晓、清晨和刚才。
王坤抓着韩素瑶的手说：我是真想跟你做一世的夫妻。如果这话使你生气，我收回。”韩素瑶瞅着他，抽出了自己的手。王坤说：补充点热量怎么样？好好吃顿饭。”看到韩素瑶的目光，他又补了一句：我不会。你放心。”
饭后，王坤果然守信，只身去了二楼。
梅园是街面上的楼房，总共三层，各单元的设计是一二楼营业，三楼住人。王坤买下之后，一楼照相，二楼显影，因地方大，二楼的房间用一面墙的红幕隔开，分置了两张床，有时朋友们来玩儿，夜深即睡，倒也方便实用。
其实这面楼并不叫梅园。梅园只是王坤给自己影楼起的名字，时间一长，梅园的名气大了，这面楼也就被人们顺口叫成梅园。
王坤和他的父亲都在二楼。本来还有几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但王坤安排他们到招待所住宿。王坤不想被人打扰，也没有回答父亲一再追问的话，他只是说“爸，你先睡。”然后径直进了暗室。他要在暗室里工作一一冲洗昨天朋友给他们拍的照片。
王先瑞也进了暗室，他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就要离婚的新娘，天下并不多见。可是他的儿子却一言不发，任他怎么猜测，也无济于事。王先瑞见问不出来个所以然，也只有去安歇了。
倒是王坤心里偏偏不安，韩素瑶真的要离开他么？
王坤忽然觉得韩素瑶对这事很重视。她不像是开玩笑，也不单纯是使小性子。‘王坤没有了冲卷的心思。要想办法留住她，她不能从他身边走开，他是真的爱她。
王坤上楼去敲门。韩素瑶听出了他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门。他拿着钥匙她不开又能怎样？
她进了书房王坤也跟着进和了。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屋里的光线柔和朦胧，但王坤还是看到了桌上才写了一半的离婚起诉书。王坤心里不由一疼，忍不住道：素瑶，你就不能再想想？”
韩素瑶坐了下去，看着桌上东一张西二页的信纸，心里说不出的烦乱。本来以为是很好办的一件事，却没想到着手了却这么难。她想不出离婚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又是她不愿说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想什么？跟你一起过？那是不可能的。”韩素瑶本来就不平静的心现在更加波动。相淑仪也问过她同样的话，但她对好友说：你以为我没有认真想？你以为我在玩游戏？玩够了，就散伙？怎么可能呢？结婚是终生的事，我比你看得更清楚。”说这话的时候韩素瑶并不轻松。”其实你说的我都想过，我知道我所面对的压力有多大，也知道从此我不可能再奢谈幸福，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是因为社会对女人不公平，离了婚的女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飞不起来。而男人不同，男人即便离过十次，只要有钱，还能娶到一个姑娘，并且还会被人称为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但是女人呢一个女人要敢嫁上十次，不被唾液淹死才怪。”
“我孤注一掷，只能离婚。也许这就是命，我没有办法与命运抗衡。”韩素瑶停了一会儿，又接道：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会这样。”
竟会哪样呢？韩素瑶当时没有说下去，尽管她看到了相淑仪眼中的询问，但她不想说。相淑仪也没有问下去。只母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令相淑仪在许多时候猜谜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韩素瑶使劲地摇着头对相淑仪说：我没有选择。我根本没有选择。”
可是这些话，韩素瑶却一句也不想对王坤说。韩素瑶只道：如果不能协议离婚，我会诉诸法律。”
“素瑶，我是爱你的。你不知道么？”
是的，我知道，可这又能怎样？韩素瑶看着桌面上的纸，内心无比坚定，爱我是事实，可离婚也同样是事实。然而韩素瑶并未把她心中的意思表达出来。她不想说话，她只想离婚。
但王坤不知，王坤只是尽他所能想要挽住他的！，世情缘。
此后的几天，王坤的父亲因为事假到期，单身返回。出外旅游顺便回家的计划自然随同这次婚宴的结束画上了句号。
尽管主坤一再提议，他可以以朋友的身份陪她出游，也不用回家，但韩素瑶还是不同意。王坤的确信守了诺言，虽同在三楼，却也分床而眠。但即便这样，她仍然不想与他多在一起，决定要做的事，就不必再秸乎，韩素瑶虽未上班，但已回到韩家。尽管王坤天天都去，但韩素瑶总是以同样的一句话开头：
“同意离婚了？“并且以同样的一句话结束：同意了再来。”
这样的问话持续了一周。最后的一个晚上，韩素瑶说：
“我已写好了离婚诉状。如果你还不同意，我会请律师。”
七天的时间已过，王坤什么也没能改变，不由有些恼火：
“我们就不能从头开始吗？你为什么这么坚决？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你只是过了一夜就全盘否定我，你认为这合适吗？你就不能再看看？给我一个时间，我会信？君子协定…韩素瑶淡淡地说“既然不能和平了结，我也只能干戈相向了。”
‘以后你不要再来了。”韩素瑶说，“我不欠你的，你也叫我妈安静些。”韩素瑶再回家的时候，不但把手上的戒指留给他，而且连他买给她的衣服都没拿。王坤γ次次送来，她次次扔出去。随着日子的推移，韩素瑶的心中充满了怨恨。早先的柔情蜜意，浪漫情怀，已随烟而谈了。她不想与他再有丝毫的牵连。
王坤说“是我欠你我不会签字的。”
韩素础上了诉状，只有一个要求莉婚。列出的理由崔缺乏了解，感情不和王坤的答辩状是坚决不离，请求调解。
漫长的民事诉讼程序一步步出现在韩素瑶和王坤的生活中。仅仅几天时间，小城就把这场婚姻谈论得沸沸扬扬。
相淑仪的心里也不平静。好友的婚变是她没有想到的，那么好的两个人竟然也干戈相向，这天下间还有什么样的感情可值得信赖上班的时候她们互通电话，下班之后的时间她去韩家的次数也多了。偶尔也碰到王坤，彼此一个招呼打过，就再也没有话说。而王坤总是匆匆来去，有时候送来韩素瑶的一些衣服，有时候也送几本书，但韩素瑶总是冷清清地瞅他一眼，把送进来的衣服或书又扔出去。
这样的冷战和法院的调解在他们之间悄无声息地进行着。韩素瑶很快地消瘦下来，那洁白如玉的脸上只剩了奸双大大的眼睛，如暮需时分升起来的雾，清淡而凄迷，倦倦地看着这个世界人来人往。
王坤也憔悴不堪。梅园的卷帘门开一天歇一天的，没个准时。偶尔也能看到他的笑容，但也消沉得厉害，好像暮年的壮士独自在峰顶上回味当年的情怀，面对万里横烟，千丈红尘，却无人共赏，更与何人说！
还有韩伯母的身体状况，也与日俱下，一天不如一天。这些虽然都看在相淑仪的眼里，却丝毫没有解决的办法。倒是眼看着韩伯母为儿女们费心，又想到吕长天之母，顿觉自己理应回去看看婆母。天下的父母都只是为自己的儿女操心，婆婆排外，也只为护着她的子女，自己何必多心？
生活虽然一如原样，但相淑仪被这诸多的琐事缠绕，也渐渐淡去了要找厂长的想法。加以身孕出怀，做母亲的喜悦一天天高涨，虽然也觉行动不便，但那一分温柔情怀却充满心底，大多的精力已放到育儿知识的领域，心平气和地过着每一个朝朝暮暮。
但是厂里从元旦过后，就每人只发75%的工资，这给相淑仪添了不少心事，也给他们的生活罩上了阴影。本来两个人的工资都不高，加起来也不过四百，一个月要付房租，要交电费，要买米买菜，要给同事出礼，要应付各种各样随时到来的开支。而临产期就在阳春三月，他们还要储备一点儿钱，以便到时应急，可是厂里这一节支的策略，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加以婚丧大事好像总在冬天，这层出不穷的开支使相淑仪越来越感到头疼。
有时候她忍不住对吕长天说说家里的现状，但吕长天颇不耐烦。不悦的吕长天说“一天钱钱钱，难道我不希望钱多？我还想着哪天走路一脚踢出个大元宝来呢。”相淑仪只有苦笑。像吕长天这样的人对他有什么办法？不要孩子不行，耍了孩子又不愿尽早准备，现实是那么无情，他却异想天开。
随着春节的来临，他们的手头更加拮据。厂里没有钱搞福利，吕长天所在的文化馆也是清水街门，他们只有拿出仅有的那点儿积蓄买些过年的东西。为了省钱，相淑仪早就用编织串起了几个月的日子。她给公公织了一件毛衣，给婆婆织了一套花色别致的帽子和围巾，给小姑织了一件披肩，作为春节的礼物。当然还有一双套色手套，是给吕长天的。吕长天看着她给各，人准备的礼物，说“看来在你心里，惟有老公最不值钱。”
可是他却没有问问，相淑仪给自己准备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相淑仪的心里虽然有些委屈，但很快也就过去了。吕长天好像从来也不注意这些细节，他记不住她的生日，也记不住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可是他却对自己的生日牢记不忘。每逢到他生日的那几天，他总要请几个朋友喝酒，留下相淑仪独守租来的住所，看着一排蜡烛和准备的礼物黯然神伤。
相淑仪已经不再为这些小事跟吕长天计较了。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有那么多，如果连这点儿事也要计较，那一天下来不定要有多少磨擦，那么他们的日子到底还要不要过呢？
她没有韩素瑶那般的决断。她想好好过日子，要好好过日子，必然要有一个人为对方作出让步，不论是从爱好、兴趣、生活习惯或其他种种上，即便是自己先前根本看不惯或者根本就无法容忍的事，现时也要看得惯，也要想办法容忍。
否则，天天磨擦也是过，和和气气也是过，两厢相比，到底和气一点儿还让人顺心，除非不打算过下去，那么天天磨擦也就无可厚非。
相淑仪明确了要过下去的思想，所以她已学会了面对许多本不合情理的事，也不再生气，而是淡然处之，一笑了结。
大年三十的时候，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家门上都已贴了红红的对联和倒置的福字。相淑仪把礼物分送了各；人，婆母虽然没怎么高兴，但也没再吊脸，一家人照例守着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文艺晚会。相淑仪因为身子越来越沉，坐的一久腿就木了，所以没等晚会结束，就先去睡了。爸妈和司长天、小姑长云，还看着电视守岁。
子夜时分，相淑仪被外面的礼炮声吵醒，楼上楼下，一片劈劈啪啪的响声。相淑仪披了衣站在阳台上，只听得爆竹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满天的礼花流光溢彩，姑紫婿红。放眼望去，那深邃的夜空仿佛炸开了一簇簇五彩缤纷的花树，在楼群的间隙里色彩斑驳，绚丽夺目。
冬夜严寒，相淑仪很快就感到了寒冷的侵袭。她进屋拥被而坐，思念起自己遥远的家人。
两年多了，除了单身的时候回过一次家，结婚的时候父母来过，她再也不曾见到过自己的家人。去年春节的时候本来要回，但吕长天几乎天天喝得烂醉，那么远的路，她虽可以独自回家，可结婚之后，长天还不曾登她家门，她总不能一人归家而让家人产生看法。她等待着，希望长天有一日能够与她同行，可是现在看来，这一日又要等到何时？
新年一过，她就要临产，这回家的时日又要后推了，想到别人家的父母与子女同聚一堂，而她自己的父母却望眼欲穿，她就忍不住地伤心落泪。可是她又很快擦干泪痕，就快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多愁善感呢？
相淑仪安慰着自己慢慢睡去。
十五的元宵还未吃，相淑仪就生下一子，婆母高兴得连夜给孩子缝制小棉袄，相淑仪的母亲也早几天从异地赶来。
快出院的时候，婆母对长天说要他们搬回来住。相淑仪的母亲也说这样方便些二于是他们退掉了租的房子，回家来住。
因为家里拥挤，相淑仪的母亲呆了不到十天就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