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孛儿帖暗自垂泪,坐在帐篷里一动不动。因为刚刚从蔑儿乞人手中逃出来,铁木真对她说道:“我的好夫人,你没变心,我就已经满足了,如果你成为了别人的妻子,那我铁木真就是个懦夫,但现在你回来了,而且我的儿子又要出世了,这都是让人高兴的事啊!”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抚摩着孛儿帖的长发。过了一会儿,孛儿帖转过脸对铁木真说道:“我虽然身在蔑儿乞营地,但心却像海冬青一样在寻找你的踪迹,渴望你能率领大军前来救我,今日归来,我的心才豁亮起来,但这个孩子,是你的。我在斡难河营地时,豁阿黑臣就知道我怀孕了,这个有天地可以作证。”铁木真听到这里,不安地说道:“我们不说这个,现在只为我们的团聚而高兴好吗?如此我的心才能得到解脱。”孛儿帖为了让铁木真开心,便强忍着悲伤对铁木真说道:“我知道,我的离开让你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你让仇恨成为你做人的力量。现在我回来了,你应该感到轻松了。如果你还是对我过去九个月的经历耿耿于怀,那你就不能解脱,这是天神让我们犯的一个错。”铁木真听在心里,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深情地看着孛儿帖。
此时的军营中,札木合与脱斡邻勒正在为胜利欢呼。他们将整个军队聚集起来,随着铁木真等人向斡难河挺进。札木合语重心长地对铁木真说道:“孛儿帖失而复得,实在是天意啊!请安答不要在意那些扰乱心神的事情了,毕竟孛儿帖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铁木真坐在战马上,为难地说道:“我不想说这个,孛儿帖已经归来,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札木合微笑道:“这样才是大丈夫的胸襟嘛!好了,看来我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就让我们为胜利欢呼吧!”札木合仰望天空,“我们能打败蔑儿乞人实在是难得啊!天神是这样地佑护正义之师啊!”合赤温也高兴地抚着双臂,庆贺战争的胜利。铁木真表面上憨笑着,心中却充满了失落和伤心。军队在大草原上整整行进了一天时间。天色渐黑时,军队还在继续前进。突然,豁阿黑臣跑过来激动地说:“铁木真,快快停止赶路吧!我看孛儿帖就要生了,我们得给她找一个安定的处所休息啊!”铁木真马上:“停止行军,就地扎营,一定要搭一个好帐篷,让孛儿帖产子。”别勒古台得到命令就去了。铁木真疾步走到孛儿帖的车帐前,不安地问:“我的孛儿帖,你先镇定一会儿,帐篷搭好再好好休息。”孛儿帖心烦意乱地说道:“铁木真,我浑身好难受啊!你不要离开我,我非常害怕。”
铁木真听孛儿帖说害怕,便安慰她道:“不用害怕,我们身边还有豁阿黑臣呢!她会让你安全产子的。”孛儿帖点点头,豁阿黑臣说道:“夫人啊,不要怕,呆在平坦的帐篷里就会好了。”铁木真握住孛儿帖的双手在她身边轻轻地吹着热风。孛儿帖微笑地看着他,渐渐安定下来,豁阿黑臣在一旁情不自禁地窃笑起来。一对小爱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过了一会儿,豁阿黑臣拉开车帐帘大声说道:“你们不能再亲昵了,快点让孛儿帖到帐篷里去,要是临产了,可就来不及了。”铁木真抓住孛儿帖的双肩,一下子抱起了她,径直向帐篷里走去。此时豁阿黑臣心中又焦又躁,因为她不知道孛儿帖什么时候会临产。铁木真将孛儿帖放到卧榻上,继续不停地安慰她,孛儿帖拼命抓住铁木真的手,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只要抱着你就不会感到害怕。”铁木真会心地对她笑着。到了深夜时分,孛儿帖感到腹部疼痛难忍,她抓住铁木真的双手大声地喊叫着。铁木真手足无措,就在此时,豁阿黑臣进来说道:“好了,这一刻终于来了,让我来给孛儿帖接生吧!”孛儿帖不停地叫着铁木真的名字。豁阿黑臣匆忙喊道:“难道女人的事情,主人也要看着吗?”铁木真听到这,才恍恍惚惚地走出营帐。
站在月色下的铁木真心情又开始凌乱起来,他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想着:“我应该怎样面对我的儿子呢?若无其事地对待他?还是对他的血统产生怀疑呢?”心中焦躁的铁木真在帐篷外踱着步,思想作着激烈的斗争。就在此时,札木合信步走来,平心静气地对铁木真说:“看来你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的生产让你心神不宁啊!”铁木真看着长空,长长地叹息着。札木合又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哪个男人都会有这样的心理,你现在需要做的,是消除猜疑,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这个小生命。”铁木真说道:“我让这个不速之客伤透了心,当我站在孛儿帖面前时,都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我知道这个错是我犯下的。”札木合笑道:“你这样想真的很难得,如果是我,我会被这件事折磨死的。”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就离开了。铁木真心中的阴霾却没有少一点点。就在这时豁阿黑臣欢呼道:“铁木真,孛儿帖生了个胖小子,她给你生了个儿子啊!”铁木真飞奔到帐篷里,孛儿帖满脸疲倦地躺在卧榻上看着孩子。铁木真高兴地叫道:“我们的孩子出世了,孛儿帖,你为我家带来了吉庆,母亲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孛儿帖微笑地看着铁木真问道:“你就不想给孩子起个名字吗?”铁木真沉思片刻说道:“在行军路上降生,让我们太意外了,我们就叫他术赤吧!”孛儿帖轻轻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然后说道:“好一个术赤,希望这个孩子能像我理想中那样生活。”铁木真接过话道:“一定会的,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听到这样的话,孛儿帖也会心地笑了起来。
军队很快就到达斡难河畔,诃额伦激动地抱起术赤笑道:“看来我们家注定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生辉啊!”孛儿帖回到了阔别九个月的家中,九个月前她是圣洁的妻子,而九个月后,她已经是温情的母亲了。
铁木真面对术赤时,将疑虑和偏见抛在一边。这在以后的生活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而术赤也成为铁木真最勇敢、战功最卓著的一个儿子。
灭泰赤乌得阔阔出
在草原上,没有英雄的部落是没有生机的,没有孩子的家庭是衰败的。术赤诞生以后,铁木真常常抱着小术赤,激动地对曲出说:“我的曲出,你觉得家里最快乐的人是谁?”曲出毫不犹豫地答道:“是诃额伦母亲。她说她一看到我就会笑,一看见术赤更像吃了糖一样甜蜜。”铁木真哈哈大笑道:“看来我的弟弟是个细心的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曲出看着铁木真说道:“我不想长大,诃额伦母亲说了,长大后就没有时间坐在帐篷里闲聊了,就不能享受母亲的温情,而且没有小孩的家庭是没有快乐的。”合撒儿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那你整天站在术赤身边,就不感到无聊吗?”曲出睁大眼睛,作沉思状,然后说道:“不会,晚上诃额伦在卧榻上给我说故事的时候就非常快乐。”坐在帐篷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别勒古台痛快地吆喝道:“等术赤长大了,你们俩就能一起玩耍,这样你就更快乐了。”铁木真抬起头说道:“看来母亲的养子是个吉庆的小星星啊!”诃额伦脸上的笑意把所有的人都感染了,合撒儿又说道:“那我们以后再找一个小家伙来,让母亲整天沉浸在孩子天真的海洋里。”铁木真连连点头,诃额伦母亲开口道:“只要是聪明伶俐、有手有口的好孩子,你们就带过来吧,我对小孩是永远敞开双臂的。”曲出马上坐到诃额伦母亲身边:“如果母亲还要孩子,那曲出就天天坐在这里,将母亲的爱全部夺来。”这样的话又让大家大笑起来。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两年的时间里,铁木真的生活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的部众和财富逐渐多起来,他也从一个部落首领成为大可汗。多次战争之后,他也明白了,一个敢爱敢恨的人,需要承受寂寞,负担苦痛。他的坚韧让他的马刀直指仇敌泰赤乌部。阔亦田的战斗一结束,铁木真便下令:“追赶泰赤乌部,将仇敌消灭在斡难河上。”乞颜部将士们像离弦的弓箭一样向泰赤乌大本营射去。坐在战马上的铁木真激动地对身边的将士说道:“我年少时,常被泰赤乌人欺辱和追杀,今日就让我们带着复仇怒火将塔儿忽台杀死,让这个吝啬而贪婪的家伙永远躺在原野上。”说完,便发起了一次又一次冲锋。经过一天的冲杀,乞颜部军队战胜了泰赤乌部,而泰赤乌人一路奔逃,将所有的繁重之物都丢到地上,铁木真见此情景,大声喝令道:“等战争胜利后再收拾战利品,现在要全神贯注地攻击泰赤乌人,直到他们全部死光为止。”很快,铁木真也开始率领军队冲杀,而此时的泰赤乌却像被打急了的猎狗,疯狂地反抗着。乞颜部的不幸就在此时出现了,铁木真被泰赤乌部的神射手射中,翻身落马。
铁木真的受伤并没有影响乞颜部对塔儿忽台的攻击,他们一鼓作气,将整个泰赤乌营地践踏得支离破碎。强壮的男女都已经被抓住,剩下的反抗者只能用死亡来对乞颜部人说最后的终言。博儿术代替铁木真大声地喝令:“反抗者全部杀掉,其他人等可汗处治。”泰赤乌营地变成了落败的荒地,到处都是死尸,每个角落里都有焰火。博儿术正在搜寻塔儿忽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他大声喝道:“什么声音,难道战场上还有活口吗?”将士们马上警觉起来,术赤台喊道:“不会是塔儿忽台有下落了吧?”博儿术认真聆听后笑道:“是个孩子的哭声,看来泰赤乌人真的走到穷尽之处了。”术赤台不以为意地说:“我们快快寻找塔儿忽台吧!不要管那么多。”博儿术回头说道:“不行,我得去看看,虽然我们有仇恨,但不至于伤害一个孩子的性命。”术赤台摇摇头便驱马寻找塔儿忽台去了,只剩下博儿术站在惨败的营地之中。
就在博儿术准备寻找的时候,孩子的哭声突然停止了,他心中疑惑,便四处观望,慢慢地向前走动起来,就在此时,他眼前出现一块红色的兽皮,走近一看,上面坐着一个正在咬手指的孩子,博儿术见此,翻身下马。这个孩子胖嘟嘟的,穿件小皮袄,不停地用牙齿咬手指,甚是可爱。博儿术上前问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呢?你想走吗?”小孩睁大眼睛说:“我看到死人才哭的,我不想走,如果我走就会被人杀死,我在等我的母亲回来呢!”博儿术不禁笑起来道:“那你就不怕我吗?我可是杀他们的人啊!”小孩笑道:“我看你是好人,你不会杀人的。”说完,小孩又将手放到嘴里不停地啃着。博儿术问到:“你为什么老啃手呢?”小孩笑道:“我啃手就会有人来救我,这是天大的秘密,本不该对你说的,但我想你救我。”博儿术高兴地说道:“那你凭什么让我救你呢?”小孩用手指着他道:“因为你是大好人,我坐在这里半天都没有人理会我,你是第一个看我的人,所以你是好人。”博儿术此时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一边将小孩抱起一边大笑道:“这个机灵鬼,我今天就做个好人,让你和我一起到棚里休息。”小孩高兴地笑道:“你真是个好人,那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吧!我叫阔阔出,是泰赤乌营地里的孤儿。”博儿术轻轻地抚着阔阔出的脑袋说道:“你这个小鬼啊,还和我卖关子呢!等到了我的营地,我让你好好洗个澡,穿上干净衣服,让可汗看看。”
阔阔出随着博儿术走到路口时,大声喊道:“你的营地在什么地方?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博儿术没有回答他,背着他就向山林中追赶塔儿忽台了。博儿术很快与合撒儿会面,合撒儿大声喊道:“不用追了,塔儿忽台已经不知去向了。”博儿术长长地叹息道:“泰赤乌被消灭了,但塔儿忽台却没有擒住,真是太遗憾了。”随后众人掉转马头向营地赶去。走在路上,阔阔出大声喊道:“泰赤乌人都是平庸之辈,而你们却个个都是英雄,看来塔儿忽台首领是活不久了!”此时合撒儿才注意到阔阔出,于是惊异地问道:“博儿术,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博儿术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情况,合撒儿佯装凶恶地说:“阔阔出,你在我们身边就不怕死吗?”小阔阔出吓得惊叫道:“我以为乞颜部的英雄都不杀小孩的,没有想到我阔阔出的性命会断送在这里啊!”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合撒儿笑道:“看来这个孩子也是个英雄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啊!”博儿术笑道:“我都在犯愁怎么养活他呢!”合撒儿张口便道:“这样聪颖的孩子,相信我母亲诃额伦会喜欢,你就献给诃额伦母亲吧!”博儿术听此,爽快地答应了。
博儿术将小阔阔出交给合撒儿,对他说:“阔阔出,你要听合撒儿的话,他会带你去找个母亲的,让你过上好日子。”此时小阔阔出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合撒儿,他对合撒儿凶煞的面孔感到非常害怕。合撒儿高兴地说道:“等见了诃额伦母亲你就不能胡说了,那样母亲会不高兴的。”阔阔出被绑到合撒儿身上,大队人马飞奔起来。等到了平坦的草地上时,阔阔出喊道:“放我下来,我要在草地上尿尿,不然我会憋死的。”合撒儿大笑道:“那就让你憋死吧!我们很快就到营地了。”阔阔出愤怒地说道:“不让小孩撒尿,你会得不到天神保佑的,你怎么就不能像博儿术那样有仁慈之心呢?”合撒儿听到这里,气愤起来,大声说道:“我让你撒尿?你就憋着吧!我不够仁慈啊!”他咳嗽了一声又道,“我不仁慈的话早就将你扔进山林喂狼去了。”阔阔出听到这里,马上停止呼叫,不敢再说话了。天色微亮时,博儿术等人终于到达营地。合撒儿将小阔阔出放到地上,大声说道:“你去撒尿吧!”小阔阔出立刻跑到一边撒尿去了。
众人进入大帐,看到铁木真已经脱离危险,都高兴起来。铁木真却忧虑起来,他想起当年塔儿忽台将他一家赶尽杀绝的一幕幕,说道:“看来我多难的母亲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消解仇恨了。”合撒儿马上说道:“塔儿忽台的逃跑让我们感到失望,而今日博儿术捡到的小孩却能给我们带来点快乐。”铁木真好奇地问道:“小孩?难道会比曲出那小子更逗人吗?”正在此时,外面响起阔阔出的叫声,合撒儿跑出去将小阔阔出领进帐篷,站在铁木真面前,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阔阔出,见到可汗我非常激动,我想成为可汗的一员大将。”众人哄笑起来,铁木真看着阔阔出,连连点头道:“好啊!相信母亲一定会喜欢这个孩子的。合撒儿,你将孩子送到斡难河畔去吧!”合撒儿马上领命带上阔阔出就走出营帐。阔阔出高兴地说道:“我看铁木真是个仁义之君,一定有很多军队为他打仗,将来我也想为他打仗。”合撒儿笑着看了看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