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丽特依然有些心神不宁。
人们常说，眷属是没有情感、没有头脑也没有灵魂的玩偶，这话英格丽特不能赞同。从喝下莱森拔的血，和皇帝陛下结缔主从契约的那一刻起，她的知觉就变得异常灵敏，她开始能感知到百米范围之内人类的呼吸、心跳、血压、汗水分泌，区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细微气味，比如谁喝了新酿的葡萄酒，谁从湿润的草地上走过，谁又刚刚嗅过花瓶里的百合。
她的双眼变得明亮，她的呼吸愈发顺畅，她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存在感，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实实在在地活着，并且知晓作为普通人类的过去，是多么愚昧、闭塞、苦不堪言。
她的胸中依然饱含爱意，只是，对象不再是平庸的丈夫，或者自己生下来的那个每天哭个不停的婴儿，而是赋予她真正生命的主人，君王，还有至高无上的神明。
英格丽特还记得是如何亲手杀死了丈夫。
乔俢尔，一个温顺、文弱、内向又拘谨，百无一用的老好人，他生在精打细算的商人之家，却选择了收益微薄的工作。乔俢尔为请不起家庭教师的下层贵族，甚至交不起学费的平民子弟上课，还拿出一半以上的收入接济贫困学生。在兄长亨利的眼中，乔俢尔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和糊涂蛋，时至如今，英格丽特都不敢相信当初自己怎么会对这样一个男人一见钟情。
哦，那时的悸动她还记得，她像初出闺阁的小丫头一样脸孔通红，腼腆的乔俢尔更是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跟又高又壮的哥哥亨利不同，乔俢尔秀气得像个大姑娘，一直到求婚的当天，他都不敢主动去拉爱人的手，还是英格丽特主动吻了未来的丈夫。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特别是很快她和乔俢尔就有了爱情的结晶。他们将这个孩子命名为“艾尔伯特”，意为聪明的人类守护者。
“只有智慧，才能战胜愚昧、麻木和残忍。”乔俢尔曾经这么说，“求知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基本属性，吸血鬼禁止人类学习，就是为禁锢我们的思想，让我们彻底沦为随意驱使的奴隶。希望这孩子能找到结束黑暗时代的方法，让我们的后代不必再生活在没有慈悲也没有希望的活地狱里。”
就是这样，时不时说些深奥话语的乔俢尔，让英格丽特深深地痴迷，她至今没有忘记曾经的心动，可是，当生命转化成另外一种形式之后，她才意识到当时的少女情怀有多么可笑。眷属与主人之间，那种强烈的依恋感和归属感，强过世俗的****百倍。她曾经崇拜自己的丈夫，但当她明白那不过是一个弱小又无能的人类之后，别说他苦口婆心的规劝，就连他的死也不再会令她动容分毫。
她的心只会献给她唯一的神。
所以，当她被命令杀了乔俢尔的时候，英格丽特没有哪怕半点的犹豫。她不恨丈夫，可她想得到君主的称许，想要莱森拔抚摸她的头发，微笑着夸奖她忠心耿耿、乖巧能干。与她所得到的宠爱相比，一个男人的生死算得了什么呢，他的鲜血也只能给她片刻的温暖罢了。成全心爱的女人，这就是乔俢尔·理查德存在的唯一价值吧。
但是，英格丽特恨着她的儿子艾尔伯特。
她以为这孩子也将和她一无是处的丈夫同样，只是她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就像散步经过的小路上，石头缝隙间长出的衰弱的稗草，她甚至懒得多看一眼。艾尔伯特还在哺乳期的时候，英格丽特就不管不问，把他丢给佣人照顾，她对第二个儿子威廉也是同样。反正小孩子就和宠物一样，不管怎样都会任性长大的，不是吗？
谁能想到呢，就是这么一个比雏鸟还柔弱无力、比他的父亲还更微不足道的孩子，竟然改变了她的命运。
“带你的长子来见我吧，那个叫做艾尔伯特的孩子。”
突然有一天，皇帝陛下开口了。
“你们人类敬仰过的上帝，曾令信徒亚伯拉罕献出独子以撒，以此考验他的虔诚。英格丽特，你会为我做出同样的牺牲吗？”
英格丽特从不怀疑自己会做出第二种选择，她根本没有过动摇的念头。乔俢尔是她的爱人，她杀他的时候也没眨下眼睛，儿子当然也没有区别，如果是莱森拔下令，她情愿亲手奉上艾尔伯特的脑袋。
满口应允的同时，英格丽特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莱森拔对儿童的血没有特殊偏好，他选择吸血的对象全凭心情，就像他的眷属环肥燕瘦，从来没有相似的类型。若说是要选来侍奉御前，艾尔伯特不仅太小，而且全然不懂礼数。这孩子从来不掩饰他对夜族的厌恶，雷吉诺德夫妇想尽方法也拗不过他的性子，简直是顽劣不受教，一旦惹怒莱森拔，艾尔伯特被极刑处死倒是没什么，影响了陛下对她的宠爱可是无法容忍。
按理说，英格丽特的忧虑是多余的，几乎没人能抗拒莱森拔的魅力，她也是只远远看了一眼便忘记了呼吸。就连高级血族也无法抗拒他们的君主，何况是更容易接受暗示的凡人呢。
然而，她确实知道有个人，在莱森拔的面前也不受影响。
这个人就是乔俢尔，她那个因死不悔改的丈夫。没人知道乔俢尔是怎么做到的，毕竟这看起来更像是诅咒而不是什么值得欣赏的特殊能力，但乔俢尔确确实实地做到了，被带到御前行刑时，他依然毫无畏惧地说着可怕的狂言：“被欲望左右意志的吸血鬼，怎能和高贵的人性相提并论。”连初吻都不敢主动的男人，把一群单手就能拧断他脖子的眷属吓得脸色惨白，大气都不敢出。
乔俢尔死了，理所当然地。但他的血脉传承了下来，天知道他唯一的儿子会不会继承了父亲的缺点——甚至更糟？
当莱森拔向小艾尔伯特提出三个选择的时候，英格丽特紧张得快要昏厥了。她真情愿自己提来一颗安安静静的脑袋，而不是一个胡言乱语的小畜生。就算她再怎么眼拙，也看得出艾尔伯特就跟他木头脑袋的父亲一样，完全不受莱森拔魅惑力的影响。
艾尔伯特拒绝成为夜族，也不想当眷属，这意味着他放弃了光耀门楣的机会，可这还不是对英格丽特最沉重的一击，因为选择保留人类的身份，艾尔伯特就有权向皇帝陛下求任何一样东西。
英格丽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天啊，如果这不孝子提出要把她带出宫廷怎么办？她真该早点把他那条胡说八道的舌头割下来才好。
“知识”
这是艾尔伯特唯一的所求。
他放弃了尊荣，财富，受人尊重的生活，甚至还有和母亲重归于好的机会，换取了一个虚无缥缈、闻所未闻的东西。
漫长的静默之后，宫廷里爆发出一阵大笑。许多眷属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们听说过这孩子冥顽不灵，没想到他竟然蠢到了这个地步。英格丽特没有笑，她知道自己的不祥预感成了现实，艾尔伯特果然给她带来了最可怕的恶梦；她比其他人更早注意到号称陛下左右手的西蒙没有笑，她还看到高高在上的皇帝朝自己的儿子伸出了手：
“我答应你，只要你献出自己的血液，我便给予你想要的一切，直到你的生命终结为止。”
“或者到你命终为止。”
还没御座高的男孩无所畏惧地补上了一句。
很多人都没听清，因为他们还在笑个不停。但英格丽特听得真切，不过让她汗毛都竖起来的，不是儿子的僭越，而是浮现在皇帝陛下嘴唇上的微笑。
她还从未见过莱森拔露出过这样心满意足的表情；无论是权杖皇冠，数不尽的珍奇异宝，还是匍匐在尘埃中的人类，又或者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他欢心的后裔和眷属，都不曾让他在意过。而这个顶撞他，敌视他，甚至诅咒他的孩子，竟然令皇帝陛下兴味盎然。
全能的真神啊。
那一刻，英格丽特意识到了，皇帝对艾尔伯特的重视，必将超过这群只会傻笑的眷属，当然也包括有所觉察的她。只可惜，她的憎恨敌不过眷属契约赋予她的绝对忠诚，因此她没法像对待碍事的丈夫那样，把这孩子撕成粉碎，虽然她将无时无刻不祈祷他的死亡。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英格丽特懒洋洋地靠在窗边，却没将如诗如画的雪景看在眼中。按理说，得到入宫的命令，英格丽特本该喜不自胜，更何况长夜宫宴的羞辱过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她简直不知道漫长的时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想到永远失宠于陛下，英格丽特就绝望得快要发狂，直到苦等的诏书终于来了，她还疑神疑鬼地不敢相信。在庆幸皇帝陛下终于原谅了理查德家的同时，英格丽特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在陛下面前，她只是个卑微的奴隶，可她毕竟伴君十年，就算没西蒙那么洞察秋毫，多少也算熟悉主上的性子。英格丽特知道皇帝陛下不会轻易放过失约的艾利，但后果会有多严重，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她实在吃不准。
下车的时候，来迎接她的是卡洛而不是西蒙，英格丽特心里就一咯噔。不愧是西蒙的直系后裔，卡洛一眼看出英格丽特的心思，立刻安慰她说西蒙正在替陛下办事，临时脱不开身。
英格丽特半信半疑，但接下来的发展和以前确实没什么不同。除她之外，另外五位为陛下服务的淑女也到达了，她们谦恭地向英格丽特施礼，因为英格丽特远比她们更受宠爱，爵位也在她们之上。
眷属们照例被引导到莉莉丝小厅等候，这是一个东方风情的舒适房间，墙上装饰着粉红、湖蓝和淡紫色刺绣花纹的壁布，博古架上摆放着珍贵的瓷器，柔和的配色让人心神安逸。和永夜宫的其他房间一样，这里没有窗户，只有蜡烛幽暗的火光作为照明，再加上气流不通畅，很容易让人昏沉沉的，不过对眷属来说到不成问题。女人们很快开始热切地谈论流行的发型和衣服，可以令肌肤细腻光滑的神秘配方，还有哪些运动有助于让血液更美味。
皇帝陛下一如既往地姗姗来迟，对他忠实的仆人来说，苦等数十个小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陛下终于现身了。那天神一般的俊美姿容，令眷属们看得如醉如痴，英格丽特当然也不例外，就连对儿子可能引发麻烦的担心，也暂时也放到了脑后。
懒洋洋的莱森拔显得很没耐心，而且意兴阑珊。这也难怪，英格丽特想，一个小孩子的血怎么能令至高无上的君王满足呢。莱森拔没有下令，别说开口了，他甚至懒得看他的宠物们一眼。但眷属们都明白该做什么：满怀敬意地献出鲜血。这是他们唯一能取悦君王的形式，也是眷属存在的唯一意义。
淑女们解开衣裙的系带，精心打成的花结焦灼地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以至于纤纤玉指一碰上去就顺服地松脱开来。她们褪下美轮美奂的华服，惴惴不安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贸然向前，因为，要是太过主动而拂逆了陛下的心意，她们的鲜血就将染污脚下猩红的地毯；再加上，英格丽特永远有不容置疑的优先权，没人可以抢在她前面。
只着薄纱胸衣的英格丽特裸足踏上了玉石的台阶，她缓缓解开细细编好的盘发，让如瀑的金发滑过肩头，那一瞬的风情妍丽得令人心醉。她缓步走向雕刻着蔷薇骸骨的黄金王座，在皇帝的脚边跪下来，得到默许之后才敢吻上去，先是足面，然后是膝头。她将美丽的长发拢向一边，露出白皙纤细的颈项，献到君主的面前，等待着他赐予她无限的荣光和喜悦。
然而莱森拔迟迟没有伸出牙齿。陛下一向性情多变，但从不急躁，他一定很喜欢看人胆战心惊的模样。英格丽特早就熟悉了皇帝的喜好，所以开始没有心急，她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好一些，然后就在那时，她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英格丽特狐疑地抬起头，她看到西蒙引着一个女人朝这边走来。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为了增进皇帝陛下的食欲，提起他的兴致，西蒙时不时就会推荐相貌端庄、教养良好的年轻贵族入内廷以供遴选，但是，通常不会正好选在她御前侍奉的时候。一丝模糊的不安掠过了英格丽特的心头，她竭力稳定情绪，因为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动摇的样子。
西蒙躬身施礼，他的视线和英格丽特似有接触，那一瞬间她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可惜她区区一个人类，没有资格质疑血族的所为，何况对方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
“请容许我向陛下引见淑女贝拉·达西。”
直到那一刻，英格丽特才认真看了看西蒙领来的女人，她高挑丰满，身着翠绿洋装，剪裁恰到好处地突出了细长的腰肢、天鹅般优美的脖子，还有呼之欲出的白嫩****。若不是西蒙介绍，英格丽特根本认不出那是达西家的女儿，她听说贝拉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丑女，而且她也忘记朵拉丝·达西尸骨未寒，看来她真是低估这女人了。
在英格丽特看来，贝拉·达西只是又一个野心勃勃而又不择手段的贱货，莱森拔能轻易看穿贝拉肤浅的心思，不入流的手段只会令全能全知的陛下发笑，没人能从她这里夺走皇帝的宠爱。
“每一个来到我面前的人都有所求。”皇帝陛下朝他忠实的仆人伸出手，西蒙垂头着走过去亲吻了父亲的手背。“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达西小姐，大胆地说出来吧，我不担心听到谎言，没人能在我面前说谎，你说对吗，西蒙？”
“万分抱歉，陛下，我违反了您的旨意，在禁食期间吸了血。”西蒙连忙低声认罪，他早知道会东窗事发，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事出有因没错，可我不想用借口玷污的耳朵，作为您永远忠诚的臣子和后代，我愿接受一切形式的惩罚。”
“我喜欢你的计划。”
莱森拔微笑着抚摸西蒙的头发，这一幕看似和人间的父子没有不同。只是，一旁的英格丽特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了。有什么恐怖的事要发生，她感觉得到，她不担心莱森拔对西蒙做出什么，她何必在乎主人之外的任何存在呢。
“你是我最爱的孩子，比任何后代都更懂我的心思，总能为我打理好一切，令我免于俗世的烦扰。我怎么忍心让你受苦呢，当时也只是一时恼火而已，如今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亲爱的孩子，你尽可以恢复进食，还可以选择任何中意的人类充实眷属，就算原本是属于我的宠物也没关系。”
“惟愿令陛下满意。”
西蒙再一次吻上父亲的手，然后示意贝拉走上前来。倘若他不这么做的话，贝拉别说迈动步子，开口说话，就连站立都很艰难。
这不是达西·贝拉期待的发展。她本以为自己的意志会更坚定，至少仇恨也能关键时刻能维持她头脑清醒，可她一来到西蒙的面前，就如同坠入了一团白色的迷雾，甜蜜又温暖的感觉让她沉迷其中。于是她滔滔不绝地说出了深藏在内心、就算对挚爱的姐姐也没有讲出口的秘密：
“如果有这样的荣幸，陛下，我愿永生侍奉您。”
这不再是她的权宜之计，而是唯一所求。对理查德的恨意依然存在着，那几乎是她根深蒂固的执念了，只是，还远不及对眼前这位高贵夜族的爱来得深切。
而激荡着灵魂的憧憬与爱意，冲淡了她对小妹和姐姐的怜惜。她再也没法像从前那样爱着她们，她再也没法像那样爱着任何一个人类。这没有关系，因为她还愿意为她们承受的伤害和痛苦复仇，她要沐浴在仇敌的鲜血中，欢庆属于达西家族的胜利。
“达西小姐一心想要成为您卑微的后裔。”
西蒙此话一出，眷属们立刻发出了轻蔑的惊叹。从来只有皇帝陛下才有选择权，没人敢在他面前主动要求荣光。淑女达西与其说勇敢，倒不如说太鲁莽，也太狂妄了。所有人都等待着看到她承受羞辱，甚至身首分离，英格丽特也是一样。像贝拉这样身份低贱的女人，出现在她眼前都是冒犯，更何况，贝拉竟然还敢觊觎更高的权位。
“我曾经考虑令达西小姐成为自己的后代，不过我知道必须获得您的许可。因此，今天我冒昧地把她带到御前，将她的未来交由您定夺。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达西小姐的荣幸，她已经很清楚地向我表达过这个意思了。”
莱森拔饶有兴趣地看着瑟瑟发抖的贝拉——谁在他的面前能不这样呢，即使是其他六个帝国的君主，也不敢稍微表达出不敬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艾尔伯特·理查德才十足有趣，一个刚满六岁、第一次面圣就敢当面咒他去死的孩子，一个宁可放弃生命和自由也要选择一线希望的人类。但是，这孩子至少也该懂得讨好他的主人，才能在他的牢笼中获得片刻的宁静。
他真不该在皇帝陛下面前维护那个碍眼的偷渡者，白白失去了唯一一次获得原谅的可能。偶尔对主人吠叫，倒仍不失为可爱的宠物，但是背叛，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重罪。
他当然还不打算杀了艾尔伯特。艾尔伯特显然也撑不了太久了，可他还不想失去观察的乐趣，何况死亡对那孩子来说不是惩罚，而是最好的解脱。逐出宫廷会让眷属生不如死，对艾尔伯特来说，说是最好的节日礼物也不为过。但要说到让艾尔伯特痛苦的方法，他可是能想出成千上万个，最妙的是，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再也没有比充满欲望的人类更方便的道具了。
“告诉我，孩子，”莱森拔微笑着问贝拉，“如果你有幸成为我的孩子，你最想做什么呢？”
贝拉立刻跪伏在皇帝的脚下，连额头也贴上了冷冰的大理石。
“我愿为您付出一切。”
她慢慢地抬起头，用手指向了依偎在莱森拔身边的英格丽特。后者的脸孔因为被羞辱而涨得通红。
“然后，”贝拉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单词都像是从紧咬的牙齿之间挤出来的。“我要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赶出宫廷，让理查德家的每一个人都尝尝身在地狱的痛苦。”
“简直是疯了！”
英格丽特终于忍无可忍了。她不敢质疑陛下的意旨，可这不意味着她必须承受一个贱婢的羞辱，她想冲上去撕烂贝拉的脸，再挖出她的眼睛，折断她的每根手指，让贝拉再也没法这么口无遮拦地污蔑她和她的家族。但是，在莱森拔气息的压制之下，她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英格丽特唯一能做的，就是含着眼泪望向她的君主，祈求他为自己主持公道。
“真有趣，简直太有趣了。”莱森拔不理会恼羞成怒的英格丽特，却向贝拉伸出了手，“既然如此，就向我证明一下你有没有接受永生祝福的价值。”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