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雾缭绕,琼楼玉宇。眼前,便是天界的入口了。
一路紧随着杨戬和哮天犬脚步的湾湾,在望见眼前景象之时,脚步款款地停了下来,似乎踌躇着不愿意再踏前一步。
只要再踏前一步,她就要回到天界,从此以后和东方珏天人永别了。
一丝丝离愁别绪涌上心头,湾湾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身下的景象。
穿过层层白云,似乎还能看见人间的景象,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湾湾的心,却已经遗落在那纷纷扰扰的尘世间了。
哮天犬灵敏地感觉到湾湾的异样,忙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一脸不舍的湾湾,润了润喉,道:“湾湾,快些走吧!前面就是南天门了,只要进了南天门,你就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了。至于人间那些人与事,一切再也与你无关了。”
哮天犬原意是想安慰湾湾的,却不曾想到,事与愿违,湾湾的心情非但不曾变好,黑亮的眸中更是增添了几分浓烈的不舍。
“湾湾——”
见湾湾始终不懂,眼中愁云更浓。哮天犬于心不忍,忙奔了上前,前爪扒了扒湾湾雪白的毛发。
湾湾这才回过神来,苦苦一笑。
只见眼前便是那南天门,那气势并非人间的建筑物所能比拟的。只消一眼,便让人顿觉自身的渺小。
而湾湾,如今站在这南天门外,就是觉得自己十分渺小,仿佛根本从来不曾属于过这个地方似的。
摇身一变,湾湾又从浑身雪白的小兽变回了冰肌玉肤,清灵动人的窈窕少女。
回到了天界,她的灵力也总算回复了正常,可以随意地选择幻为人形还是保持原形了。
哮天犬见眼前突然一阵白雾茫茫,一道窈窕的身影从白雾中走出,望着眼前这样钟灵毓秀的脸庞,不由得心生自卑,也摇身一变,幻出了人形。
不同于二郎神君的挺拔伟岸,气度不凡。幻化为人形的哮天犬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憨厚的少年一般,浓眉大眼,哪还有一丝丝的威猛?
走在前端的杨戬刚好步入了南天门,守门的天兵正和这位神君大人说着话,而人家二郎神君的视线却落在了幻化成为人形的湾湾和哮天犬身上。
杨戬微微眯了眼,他家的哮天犬可是一向都不爱幻为人形的。可是如今却——咳咳!你说他好好的幻为人形做什么呢?摇身一变就活脱脱地变成了一名二货少年了!
长裙迤逦,眉目如画的少女走在前端,身后紧紧跟随着长相憨厚的少年。
这样的画面,怎么看都是一名大家千金身后跟着一名小家丁!
有了这样的念头,杨戬的心情略微沉了一沉,正欲开声说些什么,只见一道纤秀的身影突然不知从哪里扑了出来,一见了湾湾,就把她搂入了怀中。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就连湾湾,也是微微一愣,随后鼻间闻到熟悉的味道,不由红了双眼,可那怀抱着她的女子却是先她一步,嘤嘤哭了出声来。
“湾湾啊……嘤嘤嘤,我的湾湾终于回来了……”
此女容貌端庄秀丽,与杨戬有几分相似,正是二郎神君杨戬的妹妹,人称三圣母的杨婵是也。
湾湾鼻间酸酸的,说起来,她也有些想念三圣母了。毕竟她自小便在三圣母身边,从一只小小的兽到后来修炼成灵物,都是三圣母陪在身边的。若是说三圣母圈养她是为了排除天界漫长寂寞的岁月,那么自己呢,又何尝不是三圣母陪着她度过那么多寂寞聊赖的日子?
久别重逢的两女就这么不顾仪态地在南天门前抱着大哭了起来。
杨戬额上一排黑线,却也不劝什么,待她们哭够了,才略带威严地开了口,“好了,有什么话回殿里再说吧!”
杨婵这才一抹脸上的眼泪,拥了拥湾湾,大大咧咧地道:“走!湾湾,咱们回去!”
回去沉香殿的路上,杨婵一直不停地问着湾湾一些关于人间的事情,而湾湾也一一回答。湾湾看得出来,杨婵也是对人间充满了好奇,看她的样子,似乎恨不得也亲自下凡去看上一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来还是杨婵见湾湾似乎心不在焉的,便让她先回去休息。
可是湾湾却坐在原位不肯离开,黑白分明的双眸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对杨婵说。
杨婵发现了湾湾的异常,开口问道:“湾湾,你这是怎么啦?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一说?”
人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在杨婵心中,湾湾不过是离开了一天不到的时间。然而在湾湾的心中,却是离开得够久了。毕竟在这段日子里发生的事情,比她过往在天界所发生的都要多。
被杨婵这么一问,湾湾终于忍不住哭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不止,“三娘娘,湾湾有事相求!”
杨婵惊讶地看着湾湾,连忙要扶她起来,“究竟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你看你和我还需要说什么求不求么?”
湾湾却是不肯起来,泪水浸湿了她的脸颊:“三娘娘,若是你不答应湾湾,湾湾便长跪不起!”
杨婵没有办法,只有无奈地点点头,“好好好,你先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湾湾这才起来,娓娓地把在人间遇到的事情都给杨婵说了一遍。
杨婵是惊得小嘴都合不上了,双眸闪亮着:“那么说来,湾湾是爱慕上那个人间的公子了?”
眼角的泪痕犹在,湾湾点点头,“湾湾是想向三娘娘借一枚宝镜。”
话音才落,杨婵就一拍手,明白了过来,笑嘻嘻道:“我明白了!这个没问题!我这就拿给你!”
说着,手心发出一抹光亮,原本空荡荡的手心上,突然多出了一枚精致的小铜镜,而这枚镜子,正是湾湾想问杨婵借的宝镜,能看到想看的一切的宝镜。
湾湾欣喜地接过杨婵手中的镜子,爱不释手地怀抱在手中,感激无比地看着杨婵:“三娘娘,湾湾在此谢过了!”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向杨婵告别,抱着镜子跑到没人的地方,方才敢拿出来,双手颤抖地看着手中的宝镜。
东方珏,不知道你现在如何了?是不是也与我一样,想到对方,都忍不住落泪?
湾湾紧闭着眼睛,泪水涟涟地从她眼中落下,她吸了吸鼻子,朝着镜子默念了一遍,原本只能看到自己的铜镜,却突然出现了别样的景象。
铜镜中缓缓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这个地方,湾湾永远也不会忘记,而景象里头出现的那个人,也足以让湾湾只看一眼便泪流满面。
无厌山庄,茗雅轩。
满脸胡渣的东方珏呆呆地坐在偌大的房间内,眼前的桌面上,放着各种精致的菜肴,但是他似乎完全没有胃口,只是望着那些菜肴,怔怔发呆。
“若是湾湾在,这些菜肴,一定很合她的胃口吧!”
沉默许久,东方珏终于唇边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声音略带嘶哑地说道。
侍候在一旁的绿乔一听东方珏的话,眼眶就红了,微微哽咽道:“公子,你多少还是吃些吧!若是湾湾回来见到你这个模样,她一定也会心疼的!”
这是距离桃源村一事发生后的三个月后了。当初冷凝玉派出去的人本是比柳扶苏的人先一步找到了东方珏和湾湾的。但是却被柳扶苏用卑鄙的手段拦了下来。所以待无厌门的人到达桃源村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哀鸿遍野的景象了。
他们在尸首中找到了陷入昏迷了的东方珏,便把东方珏带回了无厌山庄。
回到无厌山庄,看见身受重伤的东方珏,冷凝玉便沉默了,只是吩咐绿乔请来大夫,并且好好照顾东方珏,便没有再追究前尘往事。
可是尽管如此,东方珏醒来后,发现湾湾已经不在了,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异常。
绿乔和红缨她们看到这样的东方珏,都不知所措,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红缨甚至是私底下派人四处去寻找湾湾的踪影,可是却半点消息都没有。
东方珏得知后,没说什么,却说不用再去找湾湾了。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湾湾,是不会回来的了。
所以听到绿乔安慰的话语,东方珏只是苦笑。
“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这些饭菜,便撤了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说着,不等绿乔说些什么,东方珏就站了起身,往书房走去。
看着东方珏略带萧条的背影,绿乔的心是又焦急,又心疼,但是又实在找不到安慰东方珏的话语来。
没有办法,绿乔只有由着东方珏去了,吩咐下人收拾好东西,便给东方珏关上了房门,给他留下了偌大的空间。
安静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独自一人。
东方珏苦笑,在书房的墙上摸索了片刻,突然一道暗门打了开来,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