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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西山观设箓度亡魂开封府备棺追活命(2)

吴氏骂道:“好巧言的贼道,到会脱骗人!”知观便走去一把抱定,搀倒在魂床上,笑道:“我且权做尊夫一做。”

吴氏此时已被引动了兴,两个就在魂床上面弄将起来:

一个玄门聪俊,少尝闺阁家风;一个空室娇姿,近旷衾稠事业。风雷号令,变做了握雨携云;冰蘖贞操,翻成了残花破蕊。满堂圣像,本属虚无;一脉亡魂,还归冥漠。噙着的,呼吸元精而不歇;耨着的,出入玄牝以无休。寂寂朝真,独鸟来时丹路滑;殷殷慕道,百花深处一僧归。个中味,真夸羡,玄之又玄;色里身,不耐烦,寡之又寡。

两个云雨才罢,真正弄得心满意足。知观对吴氏道:

‘比尊夫手段有差池否?”吴氏啐了一口道:“贼禽兽!羞答答的,只管提起这话做甚!旁批:亦知羞了。”知观才谢道:“多承娘子不弃,小道粉身难报。”吴氏道:“我既被你哄了,如今只要相处得情长则个。”知观道:“我和你须认了姑舅兄妹,才好两下往来,瞒得众人过。”吴氏道:“这也有理。”知观道:“娘子今年尊庚?”吴氏道:“二十六岁了。”知观道:“小道长一岁,叨认做你的哥哥罢。我有道理。”

爬起来,又把令牌敲了两敲,把门开了。对着两个道童道:“方才召请亡魂来,元来主人娘子是我的表妹,一向不晓得,到是亡魂明白说出来的。问了详细,果然是。而今是至亲了。”道童笑嘻嘻道:“自然是至亲了。眉批:韵语。”吴氏也叫儿子出来,把适才道士捣鬼的说话,也如此学与儿子听了,道:“这是你父亲说的。你可过来认了舅舅。”那儿子小,晓得甚么好歹?此后依话只叫舅舅。

从此,日日推说召魂,就弄这事。晚间吴氏出来,道士进来,只把孝堂魂床为交欢之处,一发亲密了。那儿子但听说召魂,便道要见爹爹。只哄他道:“你是阳人,见不得的。”儿子只得也罢了,心里却未免有些疑心道:“如何只却了我?”

到了七昼夜,坛事已完,百日孝满。吴氏谢了他师徒三众,收了道场,暗地约了相会之期,且瞒生眼,到观去了。

吴氏就把儿子送在义学堂中先生处,仍旧去读书,早晨出去,晚上回来。吴氏日里自有两个道童常来通信。或是知观自来,只等晚间儿子睡了,便开门放进来,恣行淫乐。只有丫鬟晓得风声,已自买嘱定了。如此三年,竟无间阻,不题。

且说刘达生年纪渐渐大了,情窦已开,这事情也有些落在眼里了。他少年聪慧,知书达礼,晓得母亲有这些手脚,心中常是忧闷,不敢说破。一日在书房里,有同伴里头戏谑,称他是“小道士”,他脸儿通红,走回家来对母亲道:

“有句话对娘说。这个舅舅不要他上门罢。有人叫儿子做‘小道士’,须是被人笑话。”吴氏见说罢,两点红直从耳根背后透到满脸,把儿子凿了两个栗暴道:“小孩子不知事!舅舅须是你娘的哥哥,就往来,谁人管得?那个天杀的对你讲这话?等娘寻着他,骂他一个不歇!”达生道:“前年未做道场时,不曾见说有这个舅舅眉批:透极就果是舅舅,娘只是与他兄妹相处,外人如何有得说话?”吴氏见道着真话,大怒道:“好儿子!几口气养得你这等大,你听了外人的说话,嘲拨母亲,养这忤逆的做甚!”反敲台拍凳哭将起来。

达生慌了,跪在娘面前道:“是儿子不是了,娘饶恕则个!”

吴氏见他讨饶,便住了哭道:“今后切不要听人乱话。”达生忍气吞声,不敢再说。心里想道:“我娘如此口强,须是捉破了他,方得杜绝。我且冷眼张他则个。”

一夜人静后,达生在娘房睡了一觉,醒来只听得房门响,似有人走了出去的模样。他是有心的,轻轻披了衣裳,走起来张着,只见房门开了,料道是娘又去做歹勾当了。转身到娘床里一摸,果然不见了娘。他也不出来寻,心生一计,就把房门闩好,又掇张凳子顶住了,自上床去睡觉。

元来,是夜吴氏正约了知观黄昏后来。堂中灵座已除,专为要做这勾当,床仍铺着。这所在反加些围屏,围得紧簇。知观先在里头睡好了,吴氏却开了门出来就他。两个颠鸾倒凤,弄这一夜。到得天色将明,起来放了他出去,回进房来。每常如此放肆惯了,不以为意。谁知这夜走到房前,却见房门关好,推着不开,晓得是儿子知风,老大没趣。

呆呆坐着,等他天亮。默默的咬牙切齿的恨气,却无说处。

直到天大明了,达生起来开了门,见了娘,故意失惊道:“娘如何反在房门外坐地?”吴氏只得说个谎道:“昨夜外边脚步响,恐怕有贼,所以开门出来看看。你却如何把门关了?”达生道:“我也见门开了,恐怕有贼,所以把门关好了,又顶得牢牢的。只道娘在床上睡着,如何反在门外?

既然娘在外边,如何不叫开了门?却坐在这里。这一夜,是甚意思?眉批:透极。”吴氏见他说了,自想一想,无言可答,只得罢了。心里想道:“这个业种,须留他在房里不得了。”

忽然一日对他说道:“你年纪长成,与娘同房睡有些不雅相。堂中这张床铺得好好的,你今夜在堂中睡罢。”吴氏意思打发了他出来,此后知观来只须留在房里,一发安稳像意了。谁知这儿子是个乖觉的,点头会意,就晓得其中就里。一面应承,日里仍到书房中去,晚来自在堂中睡了,越加留心察听。

其日,道童来到,吴氏叫他回去说前夜被儿子关在门外的事,又说因此打发儿子另睡,今夜来只须小门进来,竟到房中。

到夜,知观来了。达生虽在堂中,却不去睡,各处挨着看动静。只听得小门响,达生躲在黑影里头,看得明白,晓得是知观进门了。随后丫鬟关好了门,竟进吴氏房中,掩上了门睡了。达生心里想道:“娘的奸事,我做儿子的不好捉得,只去炒他个不安静罢了。”过了一会,听得房里已静,连忙寻一条大索,把那房门扣得紧紧的。心里想道:

“眼见得这门拽不开,贼道出去不得了,必在窗里跳出。我且蒿恼他则个。”走到庭前去,掇一个尿桶,一个半破了的屎缸,量着跳下的所在摆着,自却去堂里睡了。

那知观淫荡了一夜,听见鸡啼了两番,恐怕天明,披衣走出,把房门拽了又拽,再拽不开。不免叫与吴氏知道。吴氏自家也来帮拽,只拽得门响,门外似有甚么缚住的。吴氏道:“却又作怪!莫不是这小业畜又来弄手脚?既然拽不开,且开窗出去了旁批:不出所料明早又处。而今看看天亮,迟不得了。”知观朦胧着两眼,走来开了窗,扑的跳下来。只听得扑氵通的一响,一只右脚早踹在尿桶里了;这一只左脚做不得力,头轻脚重,又足丽踊在屎缸里。忙抽起右脚待走。尿桶却深,那时着了慌,连尿桶拌倒了。一交跌去,尿屎污了半身,嘴唇也磕绽了眉批:此景佳无限!旁批:不知曾尝些否?。却不敢声高,忍着痛,侮着鼻,急急走去。开了小门,一道烟走了。

吴氏看见拽门不开,已自着恼。及至开窗出去了。又听得这劈扑之响,有些疑心。自家走到窗前看时,此时天色尚黑,但只满鼻闻得些臭气,正不知是甚么缘故。憋着一肚闷气,又上床睡去了。

达生直等天大明了起来,到房门前,仍把绳索解去。看那窗前时,满地尿屎,桶也倒了。肚里又气,又忍不住好笑。趁着娘未醒,他不顾污秽,轻轻把屎缸、尿桶多搬过了。又一会,吴氏起来开门,却又一开就是。反疑心夜里为何开不得,想是性急了些。及至走到窗前,只见满地多是尿屎,一路到门,是湿印的鞋迹。叫儿子达生来问道:“这窗前尿屎是那里来的?”达生道:“不知道。但看这一路湿印,多是男人鞋迹,想是个人急出这些尿屎来的。眉批:谑语有致。”吴氏对口无言,脸儿红了又白,不好回得一句,着实忿恨。自此怪煞了这儿子,一似眼中之钉,恨不得即时拔去了。

却说那夜黄知观吃了这一场亏,香喷喷一身衣服,没一件不污秽了。闷闷在观中洗净整治。又是嘴唇跌坏,有好几日不到刘家来走。吴氏一肚子恼恨,正要见他分诉商量。

却不见到来,又想又气。

一日,知观叫道童太素来问信。吴氏对他道:“你师父想是着了恼不来?”太素道:“怕你家小官人利害,故此躲避几日。”吴氏道:“他日里在学堂中,到不如日间请你师父过来商量句话。”那太素是个十八九岁的人,晓得吴氏这些行径,也自丢眉丢眼来挑吴氏道:“十分师父不得工夫,小道童权替遭儿也使得。”吴氏道:“小奴才,你也来调戏我!我对你师父说了,打你下截。”太素笑道:“我的下截须与大娘下截一般,师父要用的,料不舍得打。”吴氏道:

“没廉耻小奴才,亏你说!吴氏一了见他标致,动火久了眉批:太素宜其动火也只是还嫌他小些,而今却长得好了。见他说疯话,不觉有意,便一手勾他拢来做一个嘴,伸手去摸,太素此物翘然。却待要扯到床上干那话儿,不匡黄知观见太素不来,又叫太清来寻他,到堂中叫唤。太素听得声音,恐怕师父知道嗔怪,慌忙住了手,冲散了好事眉批:好事多磨两个同到观中,回了师父。

次日,果然知观日间到刘家来。吴氏关了大门,接进堂中坐了。问道:“如何那夜一去了再无消息,直到昨日才着道童过来?”知观道:“你家儿子刁钻异常。他日渐渐长大,好不利害!我和你往来不便,这件事弄不成了。”吴氏正贪着与道士往来,连那两个标致小道童一鼓而擒之,却见说了这话,心里怫然,便道:“我无尊人拘管,只碍得这个小业畜!不问怎的,结果了他旁批:狠哉!,等我自由自在。这几番我也忍不过他的气了。”知观道:“是你亲生儿子,怎舍得结果他?”吴氏道:“亲生的,正在乎知疼着热,才是儿子旁批:妙话!;却如此拗憋搅炒,何如没有他倒干净!”知观道,“这须是你自家发得心尽,我们不好撺掇得,恐有后悔。”

吴氏道:“我且再耐他一两日。你今夜且放心前来快活。就是他有些知觉,也顾不得他,随他罢了。他须没本事奈何得我!”

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大半日话,知观方去,等夜间再来。

这日达生那馆中先生要归去,散学得早。路上撞见知观走来,料是在他家里出来,早上了心。却当面勉强叫声“舅舅”,作了个揖。知观见了,一个忡心,还了一札,不讲话,竟去了。达生心里想道:“是前日这番,好两夜没动静。今日又到我家,今夜必然有事。我不好屡次捉破,只好防他罢了。”

一路回到家里。吴氏问道:“今日如何归得恁早?”达生道:“先生回家了,我须有好几日不消馆中去得。”吴氏心里暗暗不悦,勉强问道:“你可要些点心吃?”达生道:“我正要点心吃了睡觉去。连日先生要去,积趱读书辛苦。

今夜图早睡些个。”吴氏见说此句,便有些像意了,叫他去吃了些点心。果然达生到堂中床里,一觉睡了。吴氏暗暗地放了心,安排晚饭自吃了。收拾停当,暂且歇息。叫丫鬟半掩了门,专等知观来。

谁知达生假意推睡,听见人静了,却轻轻走起来。前后门边一看,只见前门锁着,腰门从内关着。他撬开了,走到后边小门一看,只见门半掩着不关,他就轻轻把拴拴了,掇张凳子紧紧在傍边坐地。

坐了更余,只听得外边推门响,又不敢重用力,或时把指头弹两弹。达生只不做声,看他怎地。忽对门缝里低言道:

“我来了,如何却关着?可开开。”达生听得明白,假意插着口气道:“今夜来不得了,回去罢,莫惹是非!”从此不听见外边声息了眉批:妙甚!

吴氏在房里悬悬盼望偷期,欲心如火,见更余无动静,只得叫丫鬟到小门边看看。丫鬟走来黑处,一把摸着达生,吓了一跳。达生厉声道:“好贼妇!此时走到门边来做甚勾当?”惊得丫鬟失声而走,进去对吴氏道:“法师不见来,到是小官人坐在那里。几乎惊杀!”吴氏道:“这小业畜一发可恨了!他如何又使此心机来搅破我事?”磨拳擦掌的气。却待发作,又是自家理短,只得忍耐着。又恐怕失了知观期约,使他空返。旁徨不宁,那里得睡?

达生见半晌无声息,晓得去已久了,方才自上床去睡了眉批:细吴氏再叫丫鬟打听,说小官人已不在门口了。寂地开出外边,走到街上,东张西望,那里得有个人?回复了吴氏。吴氏倍加扫兴,忿怒不已,眼不交睫,直至天明。

见了达生,不觉发话道:“小孩子家,晚间不睡,坐在后门口做甚?”达生道:“又不做甚歹事,坐坐何妨?”吴氏胀得面皮通红,骂道:“小杀才!难道我又做甚歹事不成!”达生道:“谁说娘做歹事?只是夜深无事,儿子便关上了门,坐着看看,不为大错。”吴氏只好肚里恨,却说他不过。只得强口道:“娘不到得逃走了,谁要你如此监守?”

含着一把眼泪,进房去了,再待等个道童来问这夜的消息。

却是这日达生不到学堂中去,只在堂前摊本书儿看着;又或时前后行走。看见道童太清走进来,就拦住道:“有何事到此?”太清道:“要见大娘子。”达生道:“有话我替你传说。”吴氏里头听得声音,知是道童,连忙叫丫鬟唤进。怎当得达生一同跟了进去,不走开一步。太清不好说得一句私话,只大略道:“师父问大娘子,小官人的安。”达生接口道:“都是安的,不劳记念。请回罢了。”太清无奈,四目相觑,快快走出去了。吴氏越加恨毒。从此一连十来日,没处通音耗。

又一日,同窗伴伙传言来道:“先生已到馆。”达生辞了母亲,又到书堂中去了。吴氏只当接得九重天上赦书。

元来太清、太素两个道童,不但为师父传情,自家也指望些滋味,时常穿梭也似在门首往来探听的。前日吃了达生这场淡,打听他在家,便不进来。这日达生出去,吴氏正要传信,太清也来了。吴氏经过儿子几番道儿,也该晓得谨慎些眉批:当局者迷。;只是色胆迷天,又欺他年小,全不照顾。又约他:

“叫知观今夜到来,反要在大门里来,他不防备的。只是要夜深些。”期约以定。

达生回家已此晚了,同娘吃了夜饭。吴氏领了丫鬟,故意点了火,把前后门关锁好了,叫达生去睡,他自进房去了。达生心疑道:“今日我不在家,今夜必有勾当。如何反肯把门关锁?也只是要我不疑心。我且不要睡着,必有缘故。”

坐到夜深,悄自走去看看。腰门掩着不拴,后门原自关好上锁的。达生想道:“今夜必在前边来了。”闪出堂前黑影里蹲着。看时,星光微亮,只见母亲同丫鬟走将出来。母亲立住中堂门首,意是防着达生。丫鬟走去门边听听,只听得弹指响,轻轻将锁开了,拽开半边门。一个人早闪将入来。丫鬟随关好了门。三个人做一块,侮手侮脚的走了进去。

达生连忙开了大门,就把挂在门内警夜的锣在手里,筛得一片价响,口中大喊:“有贼!眉批:达生非第多智,且多捷智。”元来开封地方,系是京都旷远,广有偷贼,所以官司立令:每家门内各置一锣,但一家有贼,筛得锣响,十家俱起救护。如有失事,连坐陪偿。最是严紧的。这里知观正待进房,只听得本家门首锣响,晓得不尴尬,惊得魂不附体,也不及开一句口,掇转身望外就走。去开小门时,是夜却是锁了的旁批:走惯了的急望大门奔出,且喜大门开的,恨不得多生两只脚跑。达生也只是赶他,怕娘面上不好看,原无意捉住他。见他奔得慌张,却去拾起一块石头,尽力打将去旁批:趣!,正打在腿上。把腿一缩,一只履鞋早脱掉了,那里还有工夫敢来拾取眉批:筛锣抛石,童子戏也。达生用之以拒奸,绰绰有余。?拖了袜子走了。比及有邻人走起来问,达生只回说:“贼已逃去了。”

带了一只履鞋,仍旧关了门进来。

这吴氏正待与知观欢会,吃那一惊也不小,同丫鬟两个抖做了一团。只见锣声已息,大门已关,料道知观已去,略略放心。达生故意走进来问道:“方才赶贼,娘受惊否?”

吴氏道:“贼在那里?如此大惊小怪!”达生把这只鞋提了,道:“贼拿不着,拿得一只鞋在此。明日须认得出。”吴氏已知儿子故意炒破的,愈加忿恨,又不好说得他。

此后,知观不敢来了。吴氏想着他受惊,好生过意不去。又恨着儿子,要商量计较摆布他。却堤防着儿子,也不敢再约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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