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于完美的人,都精通孤独
野心是一条荆棘丛生的小道,通向更豪华刺激的生活。英雄主义被心魔束之高阁,谎言让心老无所依。绝处逢生总能激发出超人的智慧和勇气,险中求胜更将人砥砺,心量,格局都得到了扩大。每张天罗地网都是福气的开端,过好劫后余生便是惜福。
有为来不及咂摸赢的滋味,就旋进新一轮的拼搏中。管理公司,组建新的团队,很多事情有待抉择。安有为常盯着天花板,仿佛在向上天请求更多的智慧。这次他读到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放在心上。没人想被关在笼子里,但问题是给你一片没有边际的天空,你是不是真的敢要,有没有能力要。命运是公平的。有为时刻儆醒,神经紧绷,他知自己若不小心掉在井里,对手会给他下小石头雨,更会齐心协力搬着大石头来封顶。你想打开什么样的局面,就要承担什么样的压力。你想做有什么样品性的人,就会受来自这些品性对立面的搅扰。你所处的环境给你别人尝不到的好处,也给你他人咽不下的难处。
有为深知,越是自己人越要防着,朋友间的出卖最不需要理由。被出卖后千万不要絮叨着你对他如何他却对你如何,只有蠢货才会在无济于事的牢骚上下功夫。当务之急,冷静下来,沉着地审时度势,周密地部署反击对策。情绪失控只能让你付出双倍的代价。愤怒所需的时间和体力,以及平息愤怒要损耗的时间和体力都是你的成本。你的对手若在此时间内,把体力用在精进上,你就有了4倍的损失。你的对手因赚了甜处更加斗志昂扬,你便赔了8倍。与越输越想赌一样,商战中也怕杀红眼。生意人不能稀里糊涂,要清楚每一笔人情帐。将局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快感刺激着有为的自信,然而在获得更高一度自信的同时也获得了更深一层的恐惧。有为内心都有极其强烈的不安全感让他强迫自己,要么器成,要么器不成,没有大器,中器或小器之分,只有成与不成。要么0,要么100,从来没有中间1-99的可能,追求完美是无止境的与自己较劲,与世界较真。而这个世界不是虚实结合真假难辨,而是无虚实无真假,追求完美者的痛苦可想而知。
陪孟博涛应酬完,孟博涛说:“中国并没有贵族,只有受过些许教育的自耕农阶级。我真想做个老乡绅,不想看起来像个大人物。”
“越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物的人,越能扼住别人命运的咽喉。”
“我喜欢托尔斯泰,或许我也会像他那样死去。我儿时在乡下种过一棵树,半年前去看它,它好像知道我要入祖先的府第了,努力用它的浓荫为我避暑荫凉。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像个娃娃,还是个女娃娃。等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之后,我就去过乡居生活。”
“您是永不卸任的英雄,证明着人可以不断超越自己的巅峰和辉煌。”
“你最后会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时钟,有至高的权威,人根据你的脸色行事,听见你的声音就心慌。你没有生命的起伏,不紧不促地掌握人间运程。”
当曾经是挑战的难题现在变成了打发时间的消遣,人生愈发索然无味。发紫的成就早已让他麻木,有为的兴奋点被他自己刷新的战绩不断提高。事业越得心应手,有为对自己越恼火,人生就越空虚。爱,被宁缺勿滥和江山社稷束之高阁。情路上没见过红灯,因为从未出发。拒人千里之外,只因选择恐惧。有为的心里有一个阳光无法射进的,窗户上贴着花壁纸的房间,因四周弥漫着总也散不去的雾,离他心再近的人也不知晓门在哪里。
有为对他卧室最直观的印象就是是门和棚,因为经常对着发呆。手抚额头,有些烫。以为自己是个不会病的人,原来竟是一直在生病从没有好过。以为天黑了,不过是闭上了眼睛。以为从未说谎,不过是从未将自己拆穿……有为放起德彪西的《大海》,润物细无声,钢琴曲将他研磨得越来越精细,成粉成面成沫。睡意在心坎儿上跨来跨去,迷迷糊糊,他做了个梦:公司出了项新规定,员工上班时要用公司发的带着笑脸的彩色头套把脸完全蒙住,因头套透光透风所以并不妨碍视线和呼吸。于是,公司上上下下都成了彩色蒙面人。这项规定看起来很好,缓和了紧张压抑的气氛,大家见的都是笑脸,工作氛围友爱起来,挨老板骂时见的也是笑脸,同事竞争时见的也是笑脸。头巾下的脸孔美好吗?狰狞的,嫉妒的,贪婪的,焦虑的,****的……明争暗斗,各怀鬼胎。看不到的才最惊悚。每个人都在打着不为人知算盘,暗流涌动,罪恶在美好的遮盖下酝酿……惊醒,睡在自己的家,却总像在陌生地醒来。有为拉开窗帘,外面下着黄色的大雨,原来是黄昏了。
把什么做主宰什么就主宰自己,比如服侍于金钱就是金钱的奴仆;被什么鞭策什么就是抽在心上的皮鞭,若一心追求社会地位,日后社会地位就会追着自己想停都停不下来。不是不求取功名,不是消极弃世,为了更优越的生活质量而奋斗无可厚非且值得赞赏,只是价值取向要摆正。有为最开始一心想建功立业,不是想追求财富而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为动力,大展拳脚后那种英姿飒爽犹酣战的感觉非常迷人。但行路至此,他有很强烈的身不由己之感。工作已不是他的享受而是他的承受,因为那么多人需要他;甚至是他的忍受,因为他需要那么多人。
墙上挂着的方形时钟好像倾斜了,有为试图拨正后却觉更加倾斜。秒针的滴答声渐渐杂乱无章且震耳欲聋,他索性将电池取下,不知为何,秒针的滴答声仍不绝于耳。有为心烦意乱,他折断指针,拆毁机芯,把它们丢进马桶冲掉却仍无济于事,他内心的焦虑和惊惶愈发膨胀,仿佛要冲破他的皮囊。桌椅板凳地毯茶具书籍等等好像都漂浮起来,念经祷告都没有用。他想起了她,王玉珏。尘埃瞬间落定,万物归于原位,他的五脏六腑和皮囊也相安无事了。
他去抽屉拿药,柜子上摆着一个猪宝宝,玉珏亲手编的。他抚摸着,温暖而质朴。她喜欢手工,说那是独特的情感传递方式,他也喜欢。她的音容笑貌跃然眼前。
有为打电话给玉珏说,“我工作的压力好大。”
“我不要你完美,我只求你完全。”
“如何完全?”
“完全就是有爱和被爱的能力。”
“在工作中如何完全?”
“当你的出发点是本着让对方感受到爱时,你不仅会事半功倍,你的心也受益匪浅。比如,你若请你的同事喝茶吃饭时的心态是想着日后能用得到他,很残酷地说,某天你极可能会失望;但你的心态是聊聊天,听听他有没有难处,交换下思想,让他感受自己还被人记挂着,那你永远不会失望。”
“有些人让人恨得咬牙切齿,更别说能爱得起来。”
“爱好人,对好人好很容易,但宽恕恶人给罪人重生的机会难上加难。真正的博爱是用悲悯的情怀对好人坏人一视同仁,就像日头照良人也照歹人。”
认识有为的人都说有为在就能给她们安全感,但安有为深知他自己都靠不住自己,然而只要有玉珏在,他就有安全感。
“你是我见过的心最干净的女人。”
“我现在很堕落了。”
“你说的是行为举止,而且是你自己认为的堕落。我说的是你心的宇宙性,你的心是变不了的。”
“我就是觉得,人活在当下但应该把眼光放远,要想到自己的孩子以后怎么看自己,死后这个社会怎么看自己。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人死后的灵魂也要在众灵魂之中,其他灵魂又会怎么看自己。”
玉珏的最后一句话把有为说笑了。
你在我的心中是那么的超脱圣洁,而我却像是这世界硬塞给你的,形而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