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诱惑
“你看起来很憔悴呢。”
大野蛋糕房的店长大野笃志，温和地审视熟客那张清秀的面孔，体贴地在固定早餐之外附赠了一个刚刚出炉的甜甜圈。
“哪，眼底都是红丝，我记得你从不会熬夜啊。”
“是啊……”高木凛愁眉苦脸地皱起五官，把半个身子无力地瘫趴在柜台上抱怨，“我以为改编电视剧不是很难……只是把大热剧集变成小说而已……”
“也许那电视剧太严肃，不适合你的风格吧。”信奉安慰客人也是蛋糕店的宗旨之一，大野耐心劝导。
“不是啦。”说起这件事，高木就觉得奇怪，“之前那位田村小姐，你还记得吗？”
“那个看起来聪明又精悍的女人对吧。”信二一边插嘴，一边以堪比寒流的视线瞪视高木凛盘中多出来的甜甜圈。
“她对我说……现在流行韩国电视剧，要求我尽量写出韩国少女的感觉。”
“那很适合你啊。”信二恶毒地吐槽，“反正你那个脑袋，就和普通女子高中生一样，装满了类似棉花糖般的填充物嘛。”无视信二意味明显的嘲讽，高木凛继续以沮丧的姿态抱怨：“可是哦，我好不容易才模仿写出具有韩国少女感觉的文字。她却对我说，因为他们的工作室更换了不同的领导，而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宗旨！这次她要求我写出成熟人士的感觉。”“唔。”虽然完全不懂小说，但大野至少明白，“这是完全相反的感觉不是吗？”
“对。”高木凛连连颔首，“所以我就必须推倒重写。”
“可是你最拿手的不就是速度吗？”
“问题是我每次写好新的交上去，她们都不满意。”
“那就算了吧。”信二耸耸肩，事不关己地简单结论，“快点拒绝这宗不符合你风格的生意，重新回归你快乐的恋爱小说中去。”
“可是……”高木凛再次露出牙痛的表情。
“行就OK，不行就拒绝。”信二没好气地竖起黑眼仁多白眼仁少的标志性狐狸眼，不耐烦地拿着抹布在食指上转，“这么简单的事究竟有什么好罗的。”
“问题是……”高木凛气短地耷拉下脑袋，“问题就是我已经事先收到一半的稿费了。”
信二和店长互看一眼，结论道：“就是说，你已经上了贼船！”
“……可以不用这么难听的比喻吗？”
“这就是事情真相。哼。”信二漾起气势凌人的微笑，“世界上啊，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好果子等着你来摘哦。现在只有拿出拼死的决心去完成了！”
“我虽然也是这样想。”高木凛突然抬头，眼中全是吓人的泪水，“呜呜呜，但是我突然发现，那种按照别人要求写东西的事……我根本就做不到！”
“现在才说这种话，我们也没办法啊！”信二连忙歪头，避闪开高木凛那个好像小动物般的求救视线，“还有哦，你总是跑来向大野撒娇是什么意思嘛！”
“呜呜呜……每次我说不要再做了，他们就拼命夸赞我说，我是天才，我一定可以做到、我需要的只是再多一点的努力，就会名利双收。但事实却是，我只要一动笔，就觉得头痛、恶心……我的灵感正在消失，我对文字的热爱就像一段进入更年期的爱情。”高木凛的双肩一抖一抖的，“最后的时限，是两天后的上午十点半！而我，却还差四万字没有完成！”她痛苦地抱头，同时往嘴里再塞一个甜甜圈，支吾不清地呐喊，“我到底该怎么办？”
“还差几万？”信二和大野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高木泪眼婆娑地伸出四根手指。
“还差几天？”
“五十个小时不到的时间……”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信二转身洗手，戴手套，走出柜台，按住高木凛的肩，把可怜到双目无神的女人直接推向门外。
“希望下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摆脱了这宗烦人的灾难！”摘下帽子挥了挥手，信二奉送一个临别的笑脸。
“呜呜呜。”泪流满面的高木凛双手交握放在心口，低头瞄着自己并拢的脚尖被信二在地上推起一道夹带火花的流星线，“不要对我像那早已过去的寒冷的冬天。”
“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信二毫不怜惜地用脚关门，“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听说过那句名言吗？诱惑，从来都是毒药啊！”
时节明明是春天来着，高木凛的身边却环绕着严冬的气息。
垂头丧气地迈向回家的小路，其实高木也知道，去向朋友诉苦，根本就只是一种逃避。不管再怎么不愿意，她都得回家面对那台笔记本，写那些让她后悔的只想逃到罗马的东西。
她是个任性的女人，只能书写发自内心的文字。
对于这样的她，高学馆确实是最适合的地方。也许稿费不是很多，印量不是很大，但那是一个了解她正确位置的地方，可是她却被甜言蜜语诱骗，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别人的话语。
“根本只是在利用我罢了……没有想要珍惜我的意思，像榨汁机一样因为不确定不成熟的策划而命令我一再重写的对象……”明明是那个什么枫林馆，明明是个根本不熟悉的只是拥有美丽微笑的女人。
可是她却把自己平常累积的不满，都发泄在了新川的身上。
“这一定是报应来着。”
抬头仰望自己的公寓，她突然变得一点也不想进去。
“可是、可是明明是我的编辑不是吗？是责任编辑哦，是叫做‘担当’的人哦。一次都没有过夸奖过我，从我手中接到稿件的时候也板着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根本无足轻重，让我觉得完全都没有受到重视……让我产生这样的情绪，被钻了漏洞……”
对啊。仔细想想的话，果然还是新川不好。如果新川能够更体贴、更温柔，更包容、更负责任……
“你站在这里一个人哭什么啊。”
带着一点冰冷，又带着一点火气的声音，不快地传自对面。
高木凛可怜巴巴地抬起不觉中被泪水浸湿好像小狗一样黑溜溜的眼瞳，一身浅米色西装的男人就映入她的眼中。
“我会这么烦恼，都是因为你啊！”不讲道理地，她一把揪住新川志的领口，却在下一秒，像个受到委屈的小孩，嘴一撇地哭了起来。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新川志一瞬间从肩膀到指尖完全僵硬了。
他只是碰巧来找高木，找不到，所以说出来等等看啊。结果就发现这个家伙独自傻傻地站在这里，走近一点才发现，还顶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才刚刚打了个招呼，竟然就冲了过来，以为会被打……
结果却……
垂下眼帘望去，像个孩子似的哭泣的家伙，有着柔软的茶色长发，平时令他讨厌的懒散一旦抹去，就惊讶地发现她的五官出奇的秀丽。难怪即使是在发脾气的时候……也不会让自己觉得她有多么可怕。因为她的眼睛实在就像小狗狗一样，黑溜溜的，无时不在散发那种撒娇的氛围嘛。
可是，即使这个名为高木凛的家伙有着免死金牌的身份——不是一个社会人。
即使所谓的小说家、漫画家、全都是有着某种程度怪癖的存在。
即使这个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丢脸……
但是让他亲眼目睹一个明明已经二十六岁的大人，总是这样率性地微笑生气任性哭泣……却会产生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呢。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依靠着他哭泣的女子。
他们既不是朋友，彼此之间也并不熟悉，甚至在不久之前才刚刚吵过架……不是看对方都不顺眼吗、她不是怒称自己为出版社派来的间谍吗？那么为什么会这样毫不介意地依赖着他这个间谍的肩膀哭泣呢。
新川愕然地发现，以往和高木凛认真生气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对于这个家伙，根本不能用社会上的一套去衡量。她大概不是在傲慢任性……根本就只是个天然系的孩子气的人。
让新川除了苦笑之外，反而无法责备任何事了。
“好啦……”他犹疑轻缓地拍上她的背，用劝诱小孩子的口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让我知道的话。”
“我……”
高木凛张开口，声音却又骤然僵住。上撩的目光对上那张原本讨厌的面孔，却因藏于眸中那份陌生的温柔，反而心虚地避让。缩缩肩膀，让自己离开对方的怀抱，她背着手努力挪开一些距离，蹙眉嘟嘴摇晃着身体勉勉强强地硬撑道：“没、没什么事啊。”
对嘛。再怎么样，也不能把这宗困扰她的烦恼去向新川倾诉。
因为、因为新川志，是她的担当。
新川志来见她的唯一目的，永远只是从她这里拿走书稿。
这是一种合作关系，无关情感，无关爱憎，不论喜欢还是讨厌，只要高木凛还身为一个作者一天，都要和顶着编辑这个身份的人不断纠缠。
可是，人是一种有感情的生物啊。
总是在一起的话……就会渐渐说些除去工作以外的事，也会偶尔在完成工作的时候一起去唱卡啦OK！
生活在同样的圈子里……有着同样的话题。因为有着好似宿命共同体的关系，不觉渐渐把对方当成了亲密的可以依赖的对象……
可是，还是不行。高木凛咬住嘴唇，因为那样的事，她明明已经尝试过了。一年前，向清水告白的时候……
“对不起，我们……只是工作关系啊。”
那个时候就了解了，温柔的清水、风趣的清水、亲切又善解人意的清水……无论这样的清水在她眼中多么完美，但是在对方而言，所有付出的一切关怀，都可能只是为了更加顺利地督促稿件。
那个时候的悲哀一直到现在还缠绕在胸中没有完全散去……一旦认真回想，就觉得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编辑是最最不可以信赖的人……
是最亲近也最危险的人……
因为，不管有多么亲密，都不可以把对方当成真正的朋友来看待。徘徊在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都只是为了方便工作的东西！
但是要高木凛承认这种事，又会让她觉得是这么的痛苦。
抬头看着新川，栖息在对方眼眸内的温度，分明就叫做关怀吧。即使是平常处得不好的人，看到自己如此失态会流露出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她没有办法开口，她没有办法说出，她因高学馆以外的出版社，陷入难以摆脱的纠纷中。
因为，这样的话语一旦开口，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背叛，如果被抛弃的话，自己会怎么样呢？一想到这里，高木凛就觉得非常害怕。
但是继续去写她讨厌的东西，就像强迫她吃最厌恶的食物那样，会让她从此得了厌食症，会让她变得再也无法去创作。那会是让高木凛更加、更加害怕的事。
所以……
所以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事，她的手却紧紧地抓住新川志的袖子。
“是艾蜜吗？”
“……今天有点事，不能去接你了哦。”
“好的，艾蜜最可爱了。啵。”
哭泣到眼肿的高木凛拿着热毛巾，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探出一点头，她没有眼花吧，她没有幻听吧。那个常板着死人脸的家伙，竟然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讲电话，还对手机啵了一下，好恶心哦。
对了，从一开始就听过他和女人住在一起。那一定是打给同居女友的电话！
“你在搞什么？”新川志扣上手机，回头正好捕捉到高木凛探头探脑的身影，叹息着冲她招招手，“快点把材料拿出来给我看。”
哦，天知道他是多么想要咆哮，想要怒吼，想要狠狠敲打那个家伙的脑袋，再大声骂她是个白痴！
可是……一看到那双红红的眼睛，他就莫名其妙地心软了。
甚至、甚至……
“在这里。”高木凛讨好地笑着，用手指尖推过一叠厚厚的纸以及一盘录像带。
新川志深深吸气，握紧手指。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答应这种不合常理的请求。
“我觉得……我该重新看待你。”高木凛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一旁，像个小媳妇似的挂满讨好的笑容，眼中烁满着至少有一半是装出的感动，“你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哦。”
对啦，事实是最后，她还是向新川志全盘托出了。
呜呜，如果要问她为何会做这么不合常理的事，那只能说，她是真的快要被这个工作逼疯了。面前出现的不管是谁，只要愿意听她讲话，也都会被她当作救命稻草。
出乎意料的是……偷偷瞄一眼那个看着资料脸色发白的男人，她真的没想到新川竟然会在仰头吸气、呼气、重复动作五百次后，捏着太阳穴用一种认命的口吻说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那个瞬间，真是让她喊新川志叫爸爸都可以哦。
“……这是韩国的电视剧？”
捏着资料上的简介，新川志把眉头皱成八字死结。
“对哦……”高木凛怯怯地答。
“……要写这部小说，得先看十四集电视剧？”
“对哦……”高木凛目光烁烁。
“还有四万字？在五十个小时之内？”
“已经只有四十多个小时了……”高木凛越说越小声。
新川志突然抬头怒吼：“阳台在哪里！”
“在左边哦。”高木凛搞不懂地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你去阳台干什么？看风景吗？”
新川志咬牙道：“我去做个扩胸运动！深呼吸！或者干脆跳下去！”
“哦……”
等新川志郁闷地绕了一圈回来后，看到的就是高木凛还保持着那个把嘴张成O形的小白样子，盘腿坐在垫子上，乱七八糟散在肩上的头发又随便套了个橡皮圈，一副饱受精神摧残的慰安妇模样。
“我决定不看这录像带了。”他有三万个理由相信，就是这盘录像带把高木凛摧残成这样的，可恶哦，这就是外来文化的精神侵袭！
“可是……”眼看高木凛露出惶惑无助的神情，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欲言又止的模样。
新川志按着鼻骨附近的穴位无奈道：“你把后面这四万字的剧情简单讲给我听。”
“可是……”高木凛小心翼翼探过半个身体，“我是想说，新川，你真的会写小说吗？”
虽然新川顶着大无畏的表情提议由他来写，自己是再高兴也不过了。但是冷静地想一想，新川志真的可以做到吗？
“不相信我就自己动手。”新川志瞪她一眼，他疯了才会帮这个装满不良念头的傻瓜做这种善后的事。
“那我宁可相信你。”高木凛一副凛然就义的神情，迅速抽出自己书写的提纲，开始讲解之前的剧情以及人物个性。
“我明白了。”
沉思了五分钟后，新川志打开笔记本电脑的文档，一目十行地阅读着之间几个章节的内容。十指放在键盘上，突然开始以让高木凛眼花缭乱的速度狂飙了起来。
“哇哇哇！”
高木凛迸出一连串的惨叫，嘴巴越张越大，眼看一行行字符跳跃般地出现在原本纯白如雪的屏幕上。
这可是那种韩流小白文耶。
这可是那种充满女孩子气息的爱情故事耶。
这可是那种被告之要集合各种矛盾元素连她这个职业作家都无法或者说不愿进行的工作耶。
可是新川志……竟然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地进行着飞速作业。
虽然她也知道在这种速度前提下，新川根本不可能写出多么优秀的文字。但目前，她的要求只是尽快告别这桩让人不快的工作。
本着不打扰新川志的念头，她轻手轻脚爬到客厅，小心拿起桌上的电话。
“喂？请问，是水也前辈吗？”
“正是。”
“我是高木凛。”
“啊！原来是小凛啊！”
“前辈。”高木凛忐忑不安地咨询，“其实我想问一下，你在田村小姐那边接手的工作，已经顺利完成了吗？”
“田村？我没有接她的工作。”
“哎？”高木凛瞪大眼睛，“但是她有对我说，你有和她合作啊。”
“她对任何人也是这样说吧。”电话那边的声音嵌入一丝笑意，“她还对我微笑着说‘高木凛也参加了哦，你们两个是好朋友吧’这样的话呢……”
“这……”
“告诉你，小凛！像这种到处拉人入会的类型。是不懂什么叫商业机密的。她会四处乱说我们的事，不过大家也都只是随便应付她而已。”
“哦……”高木凛自嘲地笑笑，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傻呢。
挂断电话，偏头，看向工作间，那个明明与己无关，却被迫替她收拾残局的男人。
好听的话语，任何人都可以轻易说出口。
但是真正为你着想，为你做事的人又是谁呢。
高木凛漾起一个温暖的微笑。
这次的跟头，至少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底线，以及新川志是个非常温柔的好人这件事。
而在一屋之隔的工作间……
顶着台灯，眼睛眨也不眨地打下“来呀，来追我嘛”这样句子的新川志，则正在心底咬牙切齿地狺狺咆哮。
吼吼！他已经彻底了解了那个像小孩般无法承担责任的高木凛。如果任由她沉沦在这桩不想完成的工作中……恐怕直到北极的冰完全消失之前，她也无法顺利完成这件工作，并开始进行高学馆的稿件吧！
所以，只好由他这个前大学时代文学部长，来硬着头皮代打了！
高木凛！你这家伙，真是太麻烦了太麻烦了。郁闷的在胸腔里呐喊着责怪某人不是个合格的社会人，而他自己此刻所在做的事，也早早超出了一般的工作尺度。
只是用“无法置之不理”来形容，也未免太轻率了。而他在此之前，确实从未做过这种看上去就像“滥好人”才会做的事。
这究竟是心血来潮的例外，还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工作，相应变得顺利？新川志没空去想，摆在他面前的是不眠不休不食必须于两天后赶出四万字的残酷现实！
夕阳沉了下去，变成天边的一道金线。
破碎的云朵被阳光撕裂，化成一地破碎的黄金。
太阳升起又落下，身后不断传出有人吃饼干好像小老鼠一般的“咔嚓”声响。间或，有谁会把一块饼干塞到他嘴里，伴随早已僵硬的手指不停动作的频率被他机械咬下。
意志超级集中的时刻，往往会创造奇迹。
在距离最后时限还有五个小时的时候，新川志的眼睛终于脱离了已经开始看不清的电脑屏幕，一头栽倒在厚厚的书稿上面。
“太了不起了。”
身后，一直陪伴着坐在地板上的高木凛喃喃自语地看着新川写出的文字。
“原来……他是个天才呢。”
好像第一次见到新川志那样，她半蹲在新川面前，把手放在那张因极度疲倦而瞬间睡去的脸，摘下他的眼镜仔细端详。
由淡至浓渐渐飞扬的眉毛，经过特殊修整般的一丝不苟。隐藏在银边镜片下的竟然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狭长凤目。挺直的鼻子，略显单薄的嘴唇。以及因为两夜没有睡，而终于散落下前额的黑发……
只是发型略微的变化，竟然让他显得狂野而潇洒。
“很帅呢……”
虽然有着小小的不甘心，高木凛还是惊奇地说出自己的发现。
明明在两天之前，还只是讨人厌的自大狂，现在看上去，却觉得他是温柔性感帅气潇洒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或者这种变化并非来自新川志的改变，而是他在高木凛心中的形象有了一个质的升华。
“我好像……开始喜欢他了。”喃喃自语地说着，高木凛按住心口跳跃的地方。
这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走过冬天的街道，却忽然看到树木在被自己忽略的角落萌芽出一片柔嫩的青色。
这是什么感觉呢。
雪白的波士顿派被抿在口中入口即化的甜美珍贵……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像……雪花扑入胸怀，无法消除，只能任由它一点一滴独自融化慢慢渗入。
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高木凛推开窗子，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但又似乎在她眼中变得不再一样。低下头，对上新川志的睡颜，只是看到这个男人的面孔，胸中的跳动便开始骤然加速。
从以前开始，就超级心软，容易被一点事情轻易打动的女人，拥有文学工作者特殊性敏感的——高木凛，恍恍惚惚地下了一个自我判断。
她好像“看上”新川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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