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抬头一望,霎时气涌胸肺。
只见一个全身被雾气笼罩的人正将阮舒千辛万苦逼出的白虎精魄抓在手里。
哪有这般不问自取的道理!
莫离一个翻身,却是抢在宁歆之前飞上了云霄,因为那偷了白虎精魄的人正驾起云头,试图逃走。
莫离抢身而上,双手一翻,无数细小尖锐的冰棱便飞射而出,将抢夺白虎精魄的人后心笼了个严严实实。
莫离就是要逼得她回身,可那雾气中的女子却不见一点动作,眼见的无数冰棱就要刺入那女子的后心,那女子周身的雾气忽然凝成一条长鞭模样。雾气凝成的长鞭急速扫荡,冰棱纷纷委地。
莫离呆了呆,这招式,难道?!
莫离正惊疑不定,阮舒已经喝骂着从后边追上来:“哪个混蛋,敢抢我的精魄!”
然而她哪里是那女子的对手,无论她如何出手,从哪个方位进攻,都被雾气中的女子制得死死的。
那女子的用雾气凝成的长鞭似乎格外有灵性,几乎看不到女子身体有何动作,那雾“鞭”向能感觉到女子的心意,招招凌厉,将阮舒和之后赶到的宁歆、陆子渊他们逼得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红绡!”莫离忽然冲着那女子叫了一声,这一声咬着牙和着血,带着四十几年的恨意,听得在场的人俱是一寒。
那雾气中的女子面目仍然看不清,然而她的动作明显的一滞。
“果然是你!”莫离低着头,声音颤得已经失去了所有尖利,只剩嘶哑,“蛊惑我师兄,害他离我而去;勾结万邪宗,害我灵虚阁一夕覆灭,数千弟子死于非难!这四十几年你晚上可曾安眠?!那些亡魂可曾夜夜向你索命!”说到最后猛地抬头,右手颤颤地指着那雾气中的女子,双目已然赤红。
这时离情弟子都已经追上半空,听得自己师父如此泣血控诉,众人俱是心中一恸,齐齐亮剑在手,准备师父一声令下,就将这妖女斩于剑下!
“托云博的福,这些年酣睡无梦。”雾气中女子的声音也像裹上了雾气,凉意逼人,她这一开口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然而这一声云博,这一句酣睡无梦,直接将莫离激得胸中气血翻涌,一口鲜血登时喷出,染红了衣襟。
“妖、妖女……”莫离颤着手,指着红绡,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离情弟子们见师父被红绡气倒,霎时纷纷飞身上前,却被红绡轻松击退。
众人还要上前,红绡却是虚晃一招,貌似进攻,却在众人撤身回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上云头等待已久的一头怪兽,几个起纵,便已消失在天际。
“老妖婆别跑,我的精魄!”阮舒直追出两里地,累得气喘吁吁,再也看不到红绡的身影,才不甘心地停下,喝骂几句出气。
开始时阮舒见莫离遇到红绡如此激动,想着老姑婆是不是遇到了对头,刚有些窃喜,忽听莫离提起灵虚阁当年之事,而眼前这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居然就是罪魁祸首?!
阮舒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师父以前喃喃的种种,以及后山早已芳草凄迷的无数坟冢。
等她反应过来这个事情,莫离已经被气得吐血歪在宁歆的身上,那女子一声云博她听得甚是分明。她知道那是她师伯的名讳。
阮舒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前去,却被陆子渊挡住了:“咱们如今元气大伤,那人实力深不可测,贸然上前只是送死。”
“那就眼睁睁看着这害了咱们灵虚阁数千老小,现在又抢了我精魄的老妖婆逃之夭夭?!”雾气将红绡围裹得甚是严密,阮舒并没有看到红绡的面容,不过算来和莫离一般年纪的,总不是什么年轻小姑娘,因而阮舒气得脱口就唤红绡老妖婆。
傅醉想着上次因为红绡受伤自己得以一窥真容的那次惊鸿一瞥,不觉低笑出声。
“笑什么!”阮舒恼了。
“啊,没什么,只是想如果那老妖婆是个双十年华的美人,听到你这一声喝估计也要吐血了。”傅醉似笑非笑地望着气急败坏的阮舒。
阮舒瞪傅醉一眼便不再理他,只专心盯着与离情弟子对战的红绡,想着红绡哪怕有一点破绽她就冲上去制住她。
然而红绡却是无心恋战,虚晃一枪便直接逃了,气得阮舒迭脚便骂:“老妖婆,有本事你别跑!”
离情弟子也俱是垂头丧气,没有想到红绡如此狡诈,一个个低头站在师父面前,等着师父责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离只盯着红绡远去的方向,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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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白虎精魄还留在他们身边,只是他们再别想拿到。”一个红衣男子展开手中折扇,看着漆黑如墨的扇面一点点将浮在空中白虎精魄吞没,唇边漾起一抹自得的笑,树影婆娑间,现出男子的眉目,赫然竟是傅醉。
红绡并不答他,只抚弄着身旁躁动不安的混沌。
“红姑今天这一招伤人于无形,傅醉我可是心服口服啊。”树影下的红衣男子抱肩而立,春水般潋滟的眉目中闪过一丝玩味。
“脸上的伤?”红绡忽然开口,傅醉忽然想到阮舒那一拳正中右眼,估计现在还是一片乌青呢,顿时没了取笑红姑的兴致,转头咳嗽两声,假装没有听到。
红绡却是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虽然雾气缭绕让人看不到她的面目,可傅醉能感觉到她正在审视他,一时尴尬得很,正要开口,却听红绡道:“可是又心悸了?”
“呵呵,许是老天嫉妒我有红姑如此红颜知己,时不时折腾我一下,好让我享受一下美人格外的照拂。”傅醉言语间颇是轻松,然而想到最近渐渐频繁的心悸迹象,不觉手抚上胸口,唇角挂上一丝苦笑。
“三日一粒,发作得急了就连服三粒。”红绡却像是丝毫没有听到傅醉的调侃,只扔给他一只玉瓶,转身跨上混沌便扬长而去了。
“如斯佳人,奈何心冷似铁啊。”傅醉摇头叹一句,便也不再看红绡,转身阔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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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的大海上,一艘极为华美的楼船正行驶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
趴在船舷上的阮舒瞥一眼卧在傅醉脚边眯眼睡觉的开明兽气得咬一口西瓜骂一句:“白眼狼!”又想到傅醉摆阔一般包下偌大的这么一条船,从船头跑一晚上都到不了船尾,晚上躺在宽大的房间里空荡得瘆人,现在这傅醉放着好好的甲板不躺,又非跑到船顶上去吹风,想想又不由地吐一口西瓜籽:“作!”
“舒儿你就不能斯文点?”阮舒闻言回头,就见陆子渊皱眉站在身后,旁边宁歆一双清淡的眸子却是定定地瞭望着海面,仿佛丝毫没有听到陆子渊的话。
阮舒再顺着陆子渊目光一看,原来自己刚才只顾骂得痛快,一口西瓜籽全喷到了宁歆素白的衣裳上。陆子渊这才来扯她。
阮舒想起出发的时候莫离一手拉着陆子渊一手拉着宁歆,像嫁女儿一样把宁歆托付给陆子渊,肚皮就气得鼓鼓的:“哼,我天生就这么不斯文。”
“舒儿!”陆子渊没料到阮舒居然会使小性儿,不觉就提高了声调。
阮舒闻声将脖子一梗道:“怎么,你还要骂我不成?”眼睛却是斜着宁歆。
陆子渊不清楚阮舒这无名火是因为什么,宁歆心里却清楚得很。因而她只向陆子渊摇摇头,轻轻抖落衣服上的西瓜籽道:“些些小事,无妨的。”
陆子渊还要说什么,阮舒却直接把身子一背,向着海面,一副跟你无话可说的架势。
陆子渊只好向宁歆道:“宁姑娘,许是在海上走的日子久了些,舒儿有些烦躁,你不要放在心上。”
阮舒听得,直接哼了一声。陆子渊一时面露尴尬。
“宁歆也是心中烦闷,才到这甲板上走走,不觉已经消磨了这许多时光,陆公子,恕我失陪,先回房间了。”宁歆性情虽有些冷清,却也绝不孤傲,为人处世的应有的礼数旁人一般挑不出什么错处。
陆子渊看着宁歆的身影消失拐角处,刚打算回身,就听得阮舒在后边阴阳怪气道:“看够没?眼珠子都要掉了。”
“……你今儿没吃药是怎么的?”这丫头今天抽什么风。
“你才该吃药呢!”阮舒本来坐在船舷上瞪着陆子渊,听他这么一说,从船舷上跳下来,两手叉腰,标准准备干仗的姿势。
陆子渊见阮舒不是跟他闹,是真的生气,只能缓缓面色,将阮舒拉到楼船拐角处,他可不想船顶的某人看热闹:“好了,好了,你还真想在这儿跟我打一架不成?”
“那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你要再给我横眉冷对的,我就打你个两眼乌青!阮舒心里暗暗嘟囔。
陆子渊揉揉额角,不自觉叹了口气,看来这次去南屏海还是不得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