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漓手握酒杯,杯中的桂花酿早已被喝干,半晌,他抬起头没有刚才半点的玩闹,沉沉问道,
“江大人,在下想同你做个交易。”
“交易?”江越诧异。
“是。”
元漓怅然一笑,又斟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江越,
“江大人今天猜的对也不对,我的确有求于你,但仅限于我,不,准确来说,是限于我同长兄,而不是我们元家。”
元家东家膝下儿女众多,但这大公子元澈二公子元漓以及四小姐是原配夫人所生,其余皆有各房小妾所出。元澈早已成年娶妻,娶得也是有头有脸的豪商之家。
江越诧异,原以为元漓是为了家族来的,却想不到这元家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也是人人居心叵测,各房争夺不断。不过也是释然,元家这么大的家产,元家一堆人精怎可能没有一点念想。
细细打量了番元漓,本以为是元家老爷不愿亲自拜访自己才打发元漓过来,却想不到正中元漓下怀。那之前的态度,定是元漓在试探自己能否靠得住了。心里冷笑一声,真是打得好算盘,自己不知不觉便钻进套儿里了,冷声道,
“二公子可真是好演技,江某可是被二公子哄得一愣一愣的,这元老爷,您怕是瞒得更紧吧!”
元漓苦笑一声,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江大人家中只有一位兄长,自是不懂元家的这状况。不错,在下并不喜这些,不管家里财务,一直瞒得紧,家父一直觉得我只会花钱喝酒,所以重点培养兄长。但元家的生意太大,家父这些年身子不大好,又拉了两个兄弟帮忙打理,兄长那里撑得困难,在下才下了决心来寻人拉兄长一把。”
江越一口一口的抿着桂花酿,脑子转的飞快。
自古以来,权势最是诱人,元家这么大的家产就算是元家的旁支,也怕兴趣大得很。元老爷有心提拔他人,元澈继承家业的风险便大几分,与其元老爷将家业传给其他儿子,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抢过来为妙。
这元澈元漓还真是狠角色,连自己家父亲兄长也不放过。
江越转头看向元漓,元漓的桃花眼清澈似水,微微上翘的眼角为这眼睛更添艳色,眼中的自己清晰可见。江越轻笑一声将自己与元漓拉开距离,重新找了位子自己窝舒服了,这才问道,
“既然要合作,便要讲求信任。二公子,说说吧,为什么找上我,你们元家如今的地位,到底是靠谁起来的?”
元漓也不扭捏,从那边搬了凳子过来,坐在江越身侧,笑笑瞅着她,凑近了在耳边压低声音,
“我找上江大人,只是因为我发觉若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合作才能更牢固。”
江越倏然翻身坐起,直直盯着元漓,
“这话什么意思!”
自己的身份除了乔祤温仝再无人知道,或许乔奕也是知道。但无论是谁,自己原来的身份若是暴漏出来,对谁也没好处。几人虽时时作对,但对于自己身份保密这件事却是心照不宣的压了下来,就连皇帝去查也没查到什么,元家怎么可能查到?
元漓闲闲一笑,将江越手里的酒杯拿下来,不顾江越满是煞气的眼神,说道,
“江大人不用惊讶,虽不知道你和温相有什么过节,也不知你做了什么,但温相对你忌惮的很。家父作为温氏一族,虽不是朝廷官员,但还是了解一点。”
原来并不是自己身份败露,江越松了一口气,猛然攥紧的手这才松了,冷声道,
“我是与温仝有些过节,但不至于得罪温氏一族,二公子找错人了。”
元漓了然一笑,眼中也聚了一丝丝的冷气,
“与温相的过节是大是小,江大人您自己清楚。而且,江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您如今势头正旺,我与兄长祝您一臂之力,您又何乐而不为呢?”
楚家夫妻的死,在江越看来过去了许久早已没了感觉,那并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自己与温仝的仇恨,真的没有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乔祤认为自己悲痛欲绝所以用自己对付温仝更加放心,温仝以为杀了江越父母所以对江越更是忌惮,而自己也顺势去和温仝唱反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别说乔祤温仝元漓,就连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将温仝看成了必须除去的阻碍。
却不知,自己对于温仝的仇恨,只是恨他将自己安逸的生活打破将自己带进了这步步惊心的朝堂。
而元家虽与温仝关系匪浅,但对于江越的身份和江越究竟是谁的人,她确信,温仝不会将这事告诉其他人更别说是元家了。
既然若有人都这么想,自己便顺势而走,演戏,谁不会呢?
想至此,江越心里一定,回望元漓,幽幽的叹了口气,
“二公子所言不错,我是与温仝有生杀之仇,我对他欲处之而后快。不过我倒是对二公子的勇气佩服的紧,温相一族权大势大,敢和温仝作对的,除了我明着来的你还是第一个。”
元漓狡黠一笑,眼尾一钩,
“在下可是暗着来的,这暗着来的我可不是第一个。”
江越嗤笑一声倒也同意,正要再说什么,元漓却忽然站起身,转眼回到桌子边,放声说道,
“江大人您可不能再喝了,这都已经醉成这样了。”
江越眼里精光一闪,明意后轻笑一声躺好阖上眼睛装起醉来,
白露白霜在江越阖上眼片刻便推门进来。
二人进门之前便听到元漓的声音,大惊之下急急忙忙进来发现元漓端端坐在桌前,对着元漓行了个礼,进了内室这才发现江越喝的双颊艳红正闭着眼睛睡的舒服。
两人无语的对视一眼,白露出来对着元漓再次行了礼,
“今日多谢二公子的招待,我们大人这会儿喝醉了,这便告辞了。”
元漓笑眯眯的抬头,
“这便要回去了?不过也是,江大人喝醉了,那在下为江大人安排马车。”
“不用了。”
白露礼貌的拒绝了,行了礼进屋将面巾用冰水浸了,给刚刚被“叫醒”的江越擦了脸,凑近了低声说道,
“小姐,殿下还在那边。”
江越心里暗骂一声,脸上没一丝表情,脸还是红红的,站起身推开白露白霜,却是一个趔趄,一晃差点摔倒。
元漓看江越装醉装的好玩,抿唇轻笑。
白露白霜面色微赫,他们也不知道江越“喝醉”了这般丢人,满脸歉意的看着元漓,扶了扶身子,便忙忙跟着江越出了门。
江越完全不向着乔祤那边包厢走,转身便冲向楼下嚷着要回府。
白露白霜拗不过她,只能紧紧跟在身后,元漓急急追出来,将手中面纱递给白霜,抬眼示意、
白霜急忙接了,谢了元漓,感激他的心细,拉住江越,将江越艳红的脸庞遮了起来。
白露白霜急的没办法,江越一瘸一拐着实下人,咬了咬牙便去扶江越。
便是这样,没有打招呼三人驾车便回了江府。
元漓送江越远去,回到郁江府,抬眼望向乔祤的包厢,想起江越中途曾去乔祤那屋,眉头微皱。
江越与乔祤,这两人…有关系么?
祤祁一点一点被自己兄弟推到乔祤面前,乔祤睁开眼看着两人别扭的样子,好笑道,
“这是怎么回事?”
祤霁躲在祤祁后面不出来。乔祤纳闷,祤祁无法,脸红的很,期期艾艾的回道,
“属下无能,江姑娘已经回府了。”
乔祤倏然间睁眼,眼睛直射两人,祤霁刚刚伸出的脑袋瞬间又被刺了进去。
乔祤脸色有些不大好,
“怎么回事!”
“江大人与元二喝酒,似是喝醉了,白露白霜拉不住她,这便回了江府。”
每说一句,乔祤的脸色便阴沉一分。俩人在乔祤阴森的眼神下,脑袋越来越低。
豁然一声,窗子打开一股寒风吹了进来,两人急忙抬头才发现早已没了乔祤的身影。
祤霁从祤祁身后钻了出来,拉着祤祁袖子,无声的问自己兄长。
祤祁拍拍祤霁脑袋,走过去将窗子关了,回来后将祤霁赶去里面内室睡觉。
自己主子既然走了窗子,便是不想人知道,那他们俩…便帮忙做做样子演演戏吧,虽然不知道做给谁看。
乔祤速度快的很,江越回府片刻,乔祤便已赶到了。
江越装醉装的正爽,思忖着乔祤一会儿一定会过来,自己最好在他来之前睡着了,他有气没地撒,自己也乐得自在。
进了屋便直挺挺铺在床上,白露白霜扯不动她,只能将她摆正了将发间的首饰钗寰卸了,用布巾将脸擦干净。才将腰带解开,门便被推开,乔祤满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江越心里突的一跳,不用转身也知道来的是谁,庆幸自己衣服只去了腰带,更加卖力的闭上眼睛继续装醉。
乔祤向来温和,难得的冷着脸,白露白霜心里本就害怕,这会见乔祤脸色发黑吓得跪倒在地。
乔祤抬眼,看见床上睡得舒坦的女子,心里冒着无名的火焰,顾不上跪在地上的两人,冷声打发两人出去。
门匡的一声被关上,江越心跳的厉害,呼吸也不大正常,心里纠结了半晌,对比了下被撞破和自己认错的后果,果断的做了选择。
乔祤一步步走进,他什么功力,江越明显加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怎能忽略她在装睡,心中更是冒火,抬脚向前正准备将装睡的江越扔下来,突然间眼前的女子一个翻身直挺挺的坐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满眼我有罪的神情,在自己动手的前一秒,嘴唇飞快冒出几个字,
“我错了。”
说罢低着头一副甘心认错的姿势,乔祤攥紧向前伸的手顺势一顿,心里的火一刹那间被浇灭了大半。
呃,别误会,是被气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