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雁最初是真晕了,不过早在寻央把她抱到马背上之前,她就已经醒了,只是想到自己就那么晕倒怪难为情的,而且听得“寻央”这个名字,她当时就心中一惊,知道是五皇子到了。回想起刚才和川棠那般厮打,越发窘迫,索性一直装晕。
这会儿,她脸上灰尘覆面,早就呛得她想要咳嗽,憋得难受得要死,正强自隐忍,川棠一脚踢了过来,天雁趁势“苏醒”,摸着被川棠踢过的部位嚷道:“好痛……你干什么踢我?”
川棠一把拽她起来,“不踢你,叫你一直睡到晚上?如今再不走,就要耽误了给娘娘祈福的好时辰,你说,该怎么办吧?”
天雁心中也是恼恨,说好的一路跪拜,肯定是跪不成了,为了抓紧时间,两人赶紧上山可能还来得及。可要是这样,她毕竟不甘心,不这样,素瑶可是对她说过“但凡出点差错,就要你负责”的话,所以怠慢不得。
没办法,她只能咬咬牙,狠狠瞪了川棠一眼,方说道:“能怎么办?快走吧。”
刚走没几步,就听川棠在嘲笑她:“那么容易就晕倒?战斗力不一般嘛。我说,你早就醒了吧?”
天雁的眼皮跳了一下,急忙假装镇定地说道:“哪有,我一直晕着呢。”
“那男人抱你时你都没醒?”
“没醒。”
“哎哟,那还真可惜。”川棠似笑非笑地道,“你要是醒了,就能看见那男人有多么英俊倜傥,保不准会以身相许呢。”
天雁啐道:“真是撒谎脸都不红。”
川棠乐了,“你怎么知道我撒谎?”
天雁急忙掩嘴,发觉为时已晚,只得强作镇定地说道:“要你管。”
川棠笑眯眯地朝她凑近,压低声音有些鬼鬼祟祟地说道:“小心,我会告诉常二的。”
“你敢?”天雁竟急了。
“有什么不敢的?”川棠撇撇嘴,“我不但敢说,还会添油加醋呢,就说你看上寻央,所以装晕,好惹寻央来抱你怎么样?”
“你……你……”天雁气急,却只说得几个“你”字。
也是凑巧,只见远处黄烟滚滚,竟是那迎接五皇子的人马回来了。
原来五皇子等人都是在战场冲锋陷阵过的,又在西北空旷地带养成了自由奔放的性子,一旦策马狂奔,岂是寻常将士能赶得上的?于是就把前去迎接的那队人马远远丢在了后面。
且说常二和薛三就在其中。
川棠虽不识得常二,却能看到天雁的表情变化,只见天雁看到渐渐驰劲的人马时先是一惊,继而面庞泛起红晕,有些别扭地垂下头去。与此同时,队伍中一黑面大汉正盯着天雁,嘴角噙着**的笑意。
天雁飞快地抬头,与大汉对视一眼。
冷不防川棠忽然嚷道:“喂,常——”
天雁登时就惊得险些跳起来,匆忙掩住川棠的嘴,瞪眼问道:“你想干什么?”
川棠一脸无辜表情,“没什么,打个招呼嘛。”
天雁恨不得再次动用武力,好教训川棠一番。
川棠仿佛没看到天雁的神色很难看,只顾悠闲地说道:“看起来你是真的在乎这个常二,好吧,我以后保证不多嘴就是,不过嘛,还得看你表现喽。”说完傲娇地一扬下巴,提醒天雁道,“我也不会对人说,你今天中邪了……”
“谁中邪了?”天雁皱眉抗议,“想笑就笑怎么了?”
“是吗?”川棠挥了挥扇子,“这会儿也是你想笑了?”
天雁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并且越笑越疯狂,她惊慌不已,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渐渐笑得喘不过气,却还是无法遏制想笑的冲动,仿佛嘴巴不属于自己了似的。即便她掩住嘴巴,笑声也会发出。她怕极了,完了,这是真的中邪了!
川棠见好就收,问道:“笑得可真开心呀。”
天雁仍旧梗着脖子不愿承认自己中邪,“是啊,我愿意笑,不行吗?”
川棠撇撇嘴,看来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妨再给她来点儿狠的,当下就又摇起了扇子,哪知她摇了又摇,天雁竟全无反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看了眼扇子,又摇,结果天雁开口了:“有那么热吗?”有些狐疑地皱了皱眉,“这扇子,不会有什么古怪吧?莫非你会妖术?”
“妖术?”川棠无语,这不是妖术,是仙术好不好?不管怎样,团扇确实不管用了。左摇右摇天雁都没反应,川棠索性把扇子往天雁怀里一塞,冷冷地道:“妖术个P,你给我使个妖术。”
天雁也就那么一说,因为她注意到每次川棠摇扇子,她就会笑,可是真要她相信川棠会妖术是绝不可能的——会妖术还混得这么差劲?切!天雁想着,冲川棠的背影挥了挥拳头,一副鄙夷至深的模样。
总之天雁其实只当那是巧合。而这会儿川棠把扇子塞进了她怀里,她就更不作他想了。
却说川棠发觉扇子失效后,心里那叫一个窝火,真想当即就把颠仙揪出来问个明白。说好的“扇谁谁就笑”呢?这不是明摆着欺诈消费者?额,虽说她没消费,可是她在某种程度上却是被那位颠仙消费了!难道作为神仙就可欺人太甚?
不过眼下她可没时间生气,因为她要想好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件。
还未到祥云庵,就已经听见一片木鱼声,沿着山中小径一直前行,不消一刻已经隐约可见画栋飞檐、红墙抬梁,隐于一片松柏之中。等走得近了,又见朱红大门,匾额上有三个金字:祥云庵。
门是半掩着的,川棠和天雁一到门口,就有个小尼姑出来,引了两人进去。
接着川棠跪拜菩萨的时辰到了,这一天,她算是好好体验了一把青灯古佛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亏得她一早就钳制住了天雁,天雁才睁只眼闭只眼,这就让川棠可以时不时偷懒,若不是这样,她真会生出要死的心的。那个什么大姑姑,你自己做虐玩忠诚换得一世荣华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影响到后人?真是,有机会可要和你好好说道一番!
到得晚上,就只剩川棠和天雁了。
用过斋饭,川棠和天雁商量:“这熬夜的活儿由我来就好了,你何必也跟着受罪?”
天雁不答应,“你当我是傻子?万一你故意弄出什么事儿来,我可就跟着遭殃了!”
川棠轻蔑地看了天雁一眼,“莫非我就是傻子?那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合着我是要把自己推下水,顺手也捎带上你?这种蠢事也就你会干。”
天雁满面羞红,争辩道:“我可不是自己要掉河里的……”
“知道,你是算计不成反遭殃嘛。”川棠冷哼,“还不是一样的蠢。”
“你……”天雁攥紧了拳头,恨恨地盯着川棠。
“还想打架?这地方打起来罪名可就大了。你要是想死,就来吧。”川棠不屑地说道。
天雁也算是伶牙俐齿的,可到了川棠这儿,却像是变成了结巴,“你……你等着瞧!”
川棠撇撇嘴,不理会,直接回到之前的话题上来,好说歹说,虽然没把天雁轰走,但天雁也答应,两人只要守过这一夜,不管是跪是睡,都无所谓。
反正庵堂里只有两人,只要互相不告发,外人又怎能知道?至于为萱妃祈福之事……川棠都可以这样做,天雁又在乎什么?她可不在乎那忠心的名声!
倒是川棠……天雁越来越奇怪了,怎么,川棠以前对娘娘那般好竟全是假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可是,萱妃清醒时,装假倒还罢了,为什么疯了之后川棠还装了一段时间?真是想不通啊。
不知不觉间已是夜深,两人围着火炉或坐或躺。那师太是个有心的,见两人要守在庵堂,便叫人多送了一个火炉过来。饶是如此,到后半夜还是冷意深深。两人都不敢睡得太熟,再者,她们也睡不熟,围着火炉打个盹也就算不错的了。
子时将至,油灯不知何时熄灭,无人察觉,庵堂内安静异常,偶尔可闻木炭燃烧的劈啪声,以及轻微鼾声。
寂静中,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就是这儿,小心,轻些……”随后是若有似无的脚步声,轻到似人的呼吸,接着,庵堂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几双脚先后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