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时分,墨央宫正殿暖阁,正响着两个不同的鼾声。
一个来自床上,一个则来自临窗榻上。
鼾声之余,另有磨牙声、呓语声、呼噜声此起彼伏,侧睡、卧睡、平躺等姿势全部被榻上女子在片刻之间尝试了一遍,却又像是仍不满意般继续翻滚,还不时唉声叹气的,被子早掉在了地上,虽是感觉到凉意,榻上人儿却始终不肯睁眼。
“公主,公主,别睡了,可不早啦。”忽然有谁摇着她的胳膊说。原来是那睡在床上的女子被一系列声音吵醒了。此时她站在地上,看着榻上人儿,目光清澈纯净,透露出讨好及敬畏,正是下人见了主子该有的反应。
榻上人儿翻了个身,抠了抠鼻子,嘟哝了一句什么。
“别睡啦。”胳膊继续被摇着。
“滚开……”榻上人儿含糊说道。
“可是……”立着的女子委屈地低下头,一副恭顺却又委屈的模样。捏了捏衣襟,她再次开口,“今儿你可是要参加赏菊宴的,你忘了吗,公主?”
榻上人儿忽地睁开双眼,“赏菊宴?公主?”乍见身边立着的女子,她“啊”地叫了一声,坐起身,揉揉惺忪睡眼,环顾周遭一切……她一下子醒了。
难怪她翻来睡去都不舒服,原来是睡在又冷又硬的榻上,虽然铺了层小褥子,可怎么也比不了她那张席梦思大床啊。
身旁立着的女子毕恭毕敬地道:“公主,我来伺候你穿衣梳洗。”
“哎?……哎!”她相信这次是没听错了,这女子的确在叫她公主。
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子拿来一套华丽丽的古代衣服,表情呆滞地任由女子给她穿衣,大脑努力消化着自身已经穿越、并穿越为堂堂公主的事实。
她家的祖坟一定冒青烟了吧?
正消化着呢,女子拉住她的手,拽着她往穿衣镜前一站,恭顺地问道:“公主可满意?”
镜中一个衣衫华美、娇俏可爱的女子正傻愣愣地与她对视。
那便是她无疑。
带着好奇,她细细地打量起自己来。
五官虽不算好看,但组合起来别有一番讨人喜爱的味道:鼻子小小的,眉毛弯弯的,嘴巴红嘟嘟的,眼睛亮亮的,眨一眨,便是几分调皮几分灵动,笑一笑,便是两弯娇俏新月。
她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摆出一个个或纯真或风骚或冷艳或傲娇的姿势,不断地欣赏着赞叹着……忽然,有人在外面喊:“川棠,川棠!”
一时间没人应。
外面人又喊了声,还是没人应。
“准是还睡着呢,这个川棠最爱偷懒,前儿她守夜就睡了整晚,娘娘醒来折腾,还是我进去服侍的……”外面有人埋怨着。
“她也太不懂事了。”另一个声音附和着,“能在娘娘屋里守夜那是荣幸,好生伺候着对自己只有好处,别人求都求不来呢,要我说啊,这川棠就是给脸不要脸,吃顿板子也就学乖了。”
“我看她是算计着咱们主子回不去呢!”先前那个声音冷冷地说,一阵衣衫摩擦的窸窣声和脚步声响起,这声音越来越近了,“可她也不想想,就算娘娘回不去,又岂是她这等低贱宫女所能糟践的?一日是主子,终生是主子,就凭她川棠也敢对主子不敬?”
随着这句话落地,一个身穿黄色衣衫的宫女走了进来,一个青衫宫女跟在她身后。
一见到屋内两人,黄衣宫女当即脸色就变了。
“川棠,你竟敢……”她气得嘴唇都在颤抖。
衣衫华贵的“公主”正自得意洋洋,见来人盯着自己时,她皱起眉头,真是太大胆了,竟然敢用这种大不敬的目光看着公主,而且好像还要……
不是好像,这黄衣宫女竟真的冲上来给了她一巴掌。
“大胆!”她脱口而出,还要说出训斥的话,却被黄衣宫女后面的话吓傻了。
“谁让你穿娘娘的衣服的,你个贱蹄子!”黄衣宫女嫌打闹不解恨,还踹了她一脚。踹得她接连后退几步,撞在了屏风上。“还敢说我大胆?我看你是吃了疯药,不要命了是不是?倾月,去禀报沁鸢姑姑,说这川棠忤逆犯上,大逆不道,若是再不惩治一番,怕是不足以服众的了!”
“我这就去。”青衫宫女扭身走了出去。
挨了一巴掌的那位此时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捂着被打的面颊,一肚子的伤心难过。不是公主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刚才那个宫女怎么说来着,啊,是“这等低贱宫女”;其实低贱些也还罢了,她可以努力工作争取升职,但关键是她似乎刚穿越过来就犯下了大错……
这会儿,黄衣宫女朝站在床边表情呆愣的女子(就是给川棠穿衣的那位)走去,毕恭毕敬地道:“娘娘,您没事吧?”
挨打的那一位彻底蒙圈了。
娘娘竟然就是这一位?
哎呦我滴亲娘啊,您既然是娘娘,干嘛要伺候我穿衣服,还要叫我公主……您这是在玩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