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啊！自己来来回回瞧了一个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作假的细节，这小子只是瞄了一眼，都还没上手啊！难道自己这么仔细，都不如他一个没有上手的人看得准？！”
向沛还在一旁木然的摇着头，边上的赵家兄妹倒是一脸崇拜的看着陈凡，眼睛里得跟看到了什么战斗英雄一般——连向沛都看走眼了的东西，这小子一眼就瞧出真伪了，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啊！而且这小子，从头到尾就瞄了几眼，一没上手，二没有用工具看啊。
“小先生，你很有眼力。”
陆老爷子比划了一下，喘着粗气请着陈凡重新坐下，似乎刚才砸这一下，花费了老爷子不少体力。
看陈凡又重新坐下，陆天元这才跟赵从毅解释道：“老夫说了，我要卖的东西不止一件，我也只希望这些老东西们，能找个真喜欢的卖家。只是如今的拍卖公司，鱼龙混杂，有时候会真假掺着卖，更有甚至，拍卖公司自己就是个外行。要是你们自己都看不出来真假，老夫又怎么能放心把这东西交给你们，又怎么能相信，你们会帮老夫物色到一个好卖家呢？”
听老爷子这一席话，陈凡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个有些孤苦的老人了。
陆老爷子膝下无儿无女，又酷爱古玩，所以干脆把自己收藏的东西，看成了儿女一般来对待，如今后继无人，走了都没人照顾这些东西，不得已只能拿去拍卖，个中滋味，一般人的人又怎么能体会得到。
“老爷子担心的是。”
赵从毅点了点头，他是这个行当的从业者，自然知道这个行业的水到底有多深，真假掺着卖对于某些拍卖公司来说，不但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甚至有的拍卖行专门和某些工作室联系，收仿品当成真品来卖。
赵从毅出身商业世家，深知做任何生意，信誉始终都是第一位的。
常在河边走，总会湿掉鞋。到时候事情要是败露，惹上官司不说，保利这块金字招牌还会毁于一旦。所以他才会在鉴定这方面，下大力气，花苦功夫，尽量让自己远离“河边”。
不过今天看来，要不是认识了陈凡，这兽足鼎连自己公司的首席鉴定师都给骗了，也决然过不了老爷子这一关，这星城的头一炮，很可能就会打成了一个哑炮啊！
想到这里，赵从毅不禁扭头看了看陈凡，心里对这宠辱不惊的同龄人，敬佩不已，今天叫这哥们一起来看，太值得了！
“不可能，这物件不可能是假的。”
向沛颇有些绝望的望着地上那一堆破烂瓷片，摇晃着脑袋，依旧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胎质，釉质，用料，做工不管哪个方面，这都不可能是假的！”
“年轻人。”陆老爷子眼神冷淡的看着向沛，指了指陈凡道：“我看你比他，虚长了十多岁，但是眼睛上的功夫，可还没有人家扎实啊。”
“陆老爷子，我向沛不服。”
事到如今，向沛有些往牛角尖钻到死的意思了，指着地下的瓷片道：“您要让我心服，就跟晚辈说说，这物件假在哪里。”
“呵呵，也罢，让你们年轻一代见识一下老手艺人的功夫。”
陆天元呵呵笑了笑，半蹲了下来，在地上挑挑拣拣了一阵，终于在底座链接的地方，找出来一块瓷片，递到了众人眼前：“这是个老底新瓷。”
“啊……”
向沛嘴巴一张，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所谓老底新瓷的意思，陈凡根据字面意思都能理解到，其实就是底是个老的，瓶子是个新的，不过这兽足鼎底部的结合处衔接得天衣无缝，难怪这向沛没有看出来了。
倒是陈凡看老爷子这么说，心里有些讶异，刚才看这物件，总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开始他还以为是幻觉，如今看来，这也是一个准确的判断。
“再看看这个。”陆老爷子呵呵一笑，指了指那瓷片上面思如发丝的几个字。
“章一敲？！”
向沛看到这三个字，脸上涌现出一种怪异的神态，似乎有些绝望也有些不甘。
“被章一敲骗了不丢人。年轻人。”
陆老爷子拍了拍向沛的肩膀道：“但是你这么咄咄逼人，还用人家师傅做威胁，倒是有失风度啊。”
“我……”
向沛一时语塞，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辩解了，今天这一遭，算是在这个陆大行家，和自己老板面前，丢了专业又丢了脸面了，这时候要是有个地缝，他还真想钻进去得了！
陈凡没听过章一敲是谁，不过看向沛这德行，八成是载在了一个大能人的手中了，心里不禁对这什么敲也有了几份好奇。
既然有个懂行的在，陈凡虚心求教道：“老爷子，这章一敲是个什么人物？”
“什么人物啊？大人物啊……”
陆老爷子叹了口气，像是在回忆一件久远的事情，好半天，才幽幽把这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海关查获了一大批欲出境的瓷器，从唐三彩到青花瓷一应俱全，因有尽有，经过好几位专家一同认定，这些东西全部都属于国家一级文物。
上级部门高度重视，把“文物贩子”拘留质问，结果这“文物贩子”为求自保，供出了“章一敲”这个名字，从此，在古玩界，这个名字名声大噪。
“哦？”听到里面有“唐三彩”这三个字，陈凡不由得一阵警惕：“这人是个仿古高手么？”
“何止高手。”
陆老爷子对于陈凡的好学，似乎很是满意，扭头笑了笑，不急不缓接着道：“传说中此人只要手中有任何样品，甚至是几张照片，就能把物件仿得惟妙惟肖。而且，因为大多数瓷器是检验瓷器的足底，分析胎息的成分，看看和老瓷是不是一致，而章一敲的取材，全部来自原本的取料老坑，做瓷胎就用安徽祁门太后坑，高岭土就用高领村的。”
摇了摇头，陆老爷子的笑容里似乎也有一丝苦涩：“古代是用柴火烧瓷，会产生不均匀的气泡，但是现代虽然用气，但是一样可以调节活力的大小，想要大气泡就有大气泡，想要小气泡就有小气泡。章一敲做东西，甚至有时候前期用电，后期用木炭，只为了烧出来的更加逼真。就连老夫这东西，也是打眼了，后来才买到了真东西啊！”
听陆天元这么一说，陈凡还起来，以前看过一个好莱坞的电影，说的是本来有个才华横溢的画家，因为怀才不遇，走上了做假这一条路。
那主角是当中的佼佼者，不管是梵高还是毕加索，仿出来的画，连最里手的行家都看不出来。
但是这人有个毛病，因为自视甚高，也觉得自己老是要仿别人的东西心有不甘，所以总喜欢偷偷在画上署名，就因为这个，联邦调查局才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如今看来，不但这外国的仿古画家喜欢留名，国内的也不例外，这章一敲也是技痒，硬是要在老底的接口，刺个自己的名字。
“长见识了，真长见识了，跟老爷子您聊天，真是胜读十年书。”赵从毅在边上马屁拍得震天响，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您那件真的东西……”
“哈哈哈，知道你还惦记着我的真东西。”陆老爷子哈哈一笑，起身道：“刚才的事情，还请你们谅解。至于旧东西，诸位请跟我一起来吧。”
说罢，陆老爷子自顾自起了身，带着众人穿过了走廊。
再往前走了两三间房的距离，陆天元伸手推开了右边一个厚重的木雕门。
门一开，陈凡只感觉眼前忽然雾气朦胧，熏得自己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