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煊朝我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小夜,虽然你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既然你愿意将你的头发和我的头发绑在一起,说明你心里也是有我的。那么现在,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心说我怎么可能会愿意啊,如果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也许我还会考虑一下,但现实是你不是啊!我哆嗦了一下,说:“那个......越同学啊,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对你真的没别的意思,真的。还有啊,那根头发其实不是我的,是暗疮王从地上捡的,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谁的头发呢!”
“小夜,这是你的头发,我亲眼看到暗疮王从你头上拔下来的。”
“他拔了,也不一定就用来和你的头发结在一起啊,就算是真的,不过只是一根头发而已,你何必那么认真呢是不是?”
“小夜,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如果一个女孩把她自己的一绺青丝送给男子作定情物,则形同她已经把身体交给男子那样的重要信物了。当初你没有阻止暗疮王把我们的头发结在一起,那这就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我也一直把它当成了一个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承诺。小夜,跟我走吧。”
“呃......你这是什么理论?”我汗颜。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越明煊似乎没听到我说话一样,念着这两句诗,朝我走了过来。看着他那异于常人的白脸,我的脊背就冒出了一层汗,没想到当年暗疮王一个近似玩笑的举动,竟让越明煊认定了我,这么惨烈的事,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我边后退边说:“越......越同学,对于你的孤单离世,我感到十分之痛心,但是,我还有很远大的抱负未曾实现,也未曾游历过咱们国家的大好河山。再说了,我上有七十多的爷爷奶奶,下有年仅八岁的弟弟,作为家中的长孙,我肩负着家族复兴的重大责任,所以,我是不能跟你走的。”我顿了顿,回头朝厨房大喊:“哪吒!哪吒!快出来,有妖怪!”
“别喊了,”越明煊已经穿墙走了进来,把伞折好,递给了旁边的一个影子,那影子拿着伞迅速消失了:“我知道你身边有个会渡魂的人,早就叫我的手下去缠住他了,他就是再厉害,一时半会也是脱不了身的。”
我听得心猛地一跳:“你把他怎么样了?”
“只要你跟我走,他就不会有事。”
越明煊说着,朝我伸出了右手,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乖乖的伸出了左手,放在了他的手上。我的意识非常清醒,可是身体却好像不受我控制,跟着他往门口走去。这厮倒是很开心,我内心却是无比惊悚。
我怒道:“姓越的,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点点精神控制。”
“你......你怎么会懂这个?”
“小夜,跟我走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我心里无比着急,却怎么也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只好劝说他:“越......越明煊,听我说,咱俩人鬼殊途,是不能在一起的,品种都已经不同了你说是不是?否则的话,会被雷劈的。”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你。”
“没关系,你不一样。”
越明煊根本就不听我的劝说,已经拉着我走出了大门,门口停着一架轿子,八个脸色非常惨白的人,不,鬼站在轿子边。平时看起来喜气洋洋的红色,现在看起来却如此恐怖,直阴森到了心坎里。隔壁七阿婆在扫地,我心中一喜,朝她大喊,可是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
果然,越明煊阻止了我的叫喊,说:“别喊了,我布了一个结界,没有人能听得见你的声音,也没有人能看得到你。就算那个老太婆看见了你,她又能做什么呢?”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灵力?哪吒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他会不会有事?我拼命地想要逃跑,身体却不听我大脑的指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乖乖地跟着越明煊身后,“主动”坐上了那架轿子。
越明煊坐在我身边,手一直握住我的手,冰凉的温度通过手传递到我的心里,我觉得我的心慢慢的结了一层寒霜。我闭着眼睛,听到越明煊说:“小夜,其实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只是那时候你对谁好像都一个样,我怕你不喜欢我,就一直没有对你说过。后来你天天帮别的女生递情书给我,还一脸的不在乎,我心里真是气得发抖,又觉得有些伤心。但我又怕不接,你会受别的女生排斥,我只好把信全都接了......”
我心说你接不接,我一样还是受女生们的排挤,除了洛苏儿。越明煊的声音有些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听起来很好听,让我无法假装听不到他说话:“你一定不会相信,为什么过了四年,我还是喜欢你,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当我的灵魂从身体里飞出来的时候,我以为我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我师父却告诉我,因为我们的头发被人用特殊的方式结在了一起,即使我们阴阳相隔了,我们还是有解不开的缘分......”
惨了惨了,暗疮王真是把我害惨了!我忧伤地埋怨了一下暗疮王,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一个被我遗忘了的细节。
那天暗疮王把头发交给越明煊之后,我看见他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躲在桌子下捣鼓了半天,我敲了一下桌子,他就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我问他到底在发什么老骚,他神神秘秘地告诉我,这是一个神秘的法术,被结发的两个人,就会结下缘分,但头发一旦被烧掉,缘分就会断了,再也连接不上。
我琢磨着该怎么把头发弄到手烧掉,轿子忽然一震,似乎是停了下来。有轿夫拉开了帘子,越明煊就拉着我的手下来轿子。出乎意料的是,外面并非我想象中的阴森恐怖,到处都站满了参观我的亡灵,而是一处很干净、又安静的院落。
越明煊带我走进屋子里,屋里周围都点满了红色的蜡烛,窗户上还贴满了“囍”字,布置得很有新房的味道。完了完了,这家伙是真的想让我嫁给他啊,我还以为他和别的亡灵一样,只想吞了我的灵魂!怎么办,我要逃跑吗?可是我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我一脸痛苦地说:“越明煊,我想拉屎。”
越明煊却说:“别装了,你一说谎,耳朵就会发红。”
不是吧,连这个他都知道?没等我想出另一个借口,越明煊就摆摆手,说:“你的嫁衣在那里,你去换吧,我在外面等你。”
在越明煊的精神控制之下,我饱含着两泡热泪,默默换上了那套嫁衣......
有两个女鬼进来帮我化妆,看着她们惨白的手指和又长又尖的指甲在我眼前晃啊晃的,就算越明煊没有控制住我,我也连动都不敢动。我一边担心哪吒会不会有事,一边又想着该怎么逃出去,心里急得不行。暗疮王说要想解除掉我和越明煊的缘分,就必须把头发烧掉。我又想起暗疮经常会看着我这个方向发呆,想起他莫名其妙的要认我做干妹妹,心里忽然明白了一些事......
晚上,我披着红盖头,被带到了屋外。外面很热闹,估计是来了很多鬼,我的心又凉了一大截——这么多鬼,我就更加难逃跑了。
越明煊当然不了解我内心的忧愁,拉着我对在场的宾客,说了很多话,都是感谢各位到场之类的云云。然后,他拉着我要拜天地,我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机械地跟着他拜。我不知道和一只鬼的成亲礼成了会怎么样,急得大喊了一声:“越明煊,那根头发,真的不是我的!”
宾客们听我这么一吼,都安静了下来,我继续说:“越明煊,我没骗你,那根头发,真的不是我的,是暗疮王的。他是个短袖,不,断袖,暗恋你好久了,知道你喜欢我,就假装拔了我的头发,和你的结在一起,其实那根头发是他的!你看,我那时头发虽然不是很长,但也没有这根那么短啊!”
披着盖头,我也不知道越明煊是什么反应,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头发拿出来看。当年暗疮王总是看着我这个方向发呆,我一直以为他看到是我,其实他看的,一直都是越明煊。那天他拔了自己的头发,躲在桌子底下,其实是想把自己的头发,和越明煊的头发结在一起吧?后来趁越明煊不注意,我看到他鬼鬼祟祟的翻越明煊的桌子,其实是想把两个包着头发的纸包调换吧?
换作读初中的那个年纪,我是一定不会相信这世界上会有男生喜欢男生的,但现在这个社会,这种现象已经很普遍了,所有人对于男男搭配都司空见惯了,我也早就已经接受了。而且也只有这样想,才能解释当时暗疮王的各种奇怪行为。
好半天了,我才听到越明煊说:“那又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然后听到越明煊继续说:“我们的礼还没成,大家也都还在看着,继续拜堂吧。小夜,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想也没用。就算我手里的这根头发不是你的,等婚礼结束后,我们再结一次发就好了。司仪,继续成亲礼仪。”
我的心都急得快跳了出来,可偏偏受他控制,我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直到他揭下我的盖头,要和我喝合卺酒,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感到绝望。
我心灰意冷地举起酒杯,正递到嘴边的时候,突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将我手中的酒杯击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