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神婆这行当也不是谁都能干得好的,即使是山下那算命的老骗子,装起大仙来也似模似样的,还特别善于揣测人心,而今见识了杨道婆另一项绝技,烛烟更加佩服娘亲了,能靠着装神弄鬼混口饭吃,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比如说这画符,杨道婆的准备工作就做的极好,焚香、祷告、凝神,无论是哪一步,都无比到位,伴随着那虔诚的姿态,执着坚定的表情,很是让人信服。
况且杨道婆的符画的也是极好,轮廓清晰,笔触浑厚有力,一张符成,自有一股浩然正气弥漫其中,说什么驱邪镇宅,连烛烟自己也有点儿信了。
杨道婆的动作极快,一张符没多久就画好了,烛烟便小心翼翼的摆于佛堂之前晾晒,杨道婆就重新打坐凝神,开始为下一张符做准备,画符不需要多长时间,可是每一张符的用心程度,大家都是看得见的。
张妈妈面露惊艳之色,在一旁看了许久,无奈她身为管事妈妈,时不时有小丫鬟前来问话,虽然杨道婆专心画符,并未被打扰到,她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双手合十祷告了一番,便起身离开了,临别前还不忘小心的关上了房门,生怕打扰到里面专注于画符晒符的母女。
见张妈妈终于走了,烛烟松了口气,懒懒的坐在了佛前的蒲团上,杨道婆却并不松懈,依旧专心的画着手中的符,握着符笔的手沉稳有力,每一张符都极其的完美。
烛烟认真的看了一会儿,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她原以为,做神婆只要有一张巧嘴就可以了,只要嘴甜一点儿,自然可以哄得那些富太太们团团转,现在终于意识到,很多富家太太们自幼饱读诗书,当然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被人哄住了。
与其从野道观里买些不知道怎么画成的符,把紫竹观舞剑高人杨道婆请回家亲自画符,每一步都在自己眼皮之下,虔诚大家都看得到,显然更合夫人们的心意。
如今佛道并存,除了紫竹观的三清道长,各家各户供奉更多的是观世音菩萨,南山慈源寺的香火显然更加鼎沸,光头的尼姑师太们也更有市场,想要在神婆界立有一席之地,必然是有真本事在的,是以杨道婆虽然不善言辞,却依旧有许多大户人家相邀。
看着娘亲握笔的姿态,烛烟不由的暗自揣测,杨道婆,肯定写得一手好字吧?
揍得了坏蛋,画的了丹青,烛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也不知娘亲还能带给她多少惊喜?
不过惊喜归惊喜,毕竟画符非舞剑,千篇一律,烛烟很快就看烦了,要不是还得帮着娘亲晒符,早就溜出去玩耍了。
杨道婆正画着府里镇宅保平安用的符,林府屋子极多,需要的符也就多,一上午的功夫,杨道婆已经画了十几张,黄色的府纸整整齐齐的摆在佛堂前的大桌上,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张妈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杨道婆手头的符还没画完,符笔行云流水般在黄纸上跳跃,她不敢打扰,在一旁静静的等着,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杨道婆拿笔的右手。
“道长,您辛苦了,中午的斋饭已经做好了,您不妨吃了饭再画吧?”终于等到符成,她便看着杨道婆小心翼翼的问道。
烛烟也吃了一惊,看来有技术才是王道啊,她说了一大把的好话,不过是让张妈妈露了个小脸,杨道婆露了这一手,立马把她镇住了,从前那番高高在上的姿态荡然无存,现在的张妈妈不过是个潜心向道的妇人而已。
“谢张妈妈了,只是我接下来要画公子小姐们用的平安符,饭食还是不吃了,也免得沾染的俗气,没得影响了平安符的灵气。”
杨道婆淡然的拒绝了,晒好最后一张符后,便盘腿坐于佛前,开始打坐恢复传说中的元气了。
张妈妈却并没有生气,笑容更是到达了眼底,连声附和着:“是啊是啊,还是杨道长说得有道理,我老婆子倒是不懂这些。”
烛烟听了娘亲的话小脸都塌了,她担心娘亲的身体,可是更担心自己的身体,毕竟这小身板刚刚恢复起来,紫竹观的伙食她都嫌营养不够丰富,好不容易下山来混一顿饭,还要因为什么怕沾染俗气而吃不到,别提多郁闷了。
好在她的担心没成现实,张妈妈身为林府的管事妈妈,自然不是那没眼色的,大仙可以挨饿,小道童可饿不得,眼见着那小道童小脸苦哈哈的样子,她便笑着抱起了烛烟,扬声说道:
“道长,那我先带着小道长吃饭去了,您画完符我们还会准备上好的斋饭。”
“如此,有劳张妈妈了。”杨道婆淡淡的应了一句,原先有些冷凝的脸色却放松下来,她愿意饿肚子是不想辜负主家的银子,可那并不代表她想让女儿陪着自己挨饿,眼下张妈妈主动带着烛烟去吃饭,她自然是松了口气。
跟在王家的时候一样,烛烟并不跟林夫人她们一同吃饭,而是有单独的房间,桌上摆着四冷四热八个素菜,并一盆青菜萝卜汤,倒也丰盛无比。
清炒的豆腐嫩滑无比,粉条也炖的很是精道,不得不说,林府的烩菜做得比紫竹观有水平多了,烛烟吃的津津有味,每样菜都忍不住尝了几口,肚子没一会儿就半饱了。
可惜,还是没有肉啊啊啊!
她苦巴巴的夹了一块儿豆腐,又狠狠的嚼了一块儿素肉,心中苦逼不已。
只是这里不是王府,不知道怎么的,她敢跟王之岺那个小正太提要求,却不敢得罪这里的管事妈妈们,母亲为了生意尚且饿着肚子,她又怎么能拖娘的后腿。
“咦,这里有个小道童,长得好可爱啊!”
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烛烟刚刚咽下最后一口萝卜汤,抬头就看见一个小女孩儿跑了过来,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粉色绸裙,精致的五官,长得很是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