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开头，后面哪里是马上能停下来的。
方宁宁细品慢尝，林骏迷失在陌生的快活里。
方宁宁总算还记得她剩下的那一点点良心……眼看“一垒二垒三垒”的二垒都快拿下了，心知太快，于是缓了下来，恋恋不舍放开林骏。
平复了一会儿，转头一看落地钟，竟然已经快九点了！
林骏握着扶手，汲取木椅的那一股沁凉，良久不敢动。
方宁宁倒了两盏凉白开，都不倒满，只浅浅一半，递给林骏一杯。
林骏一口干掉，尤觉太热，不解瞅瞅空茶盏、又瞅瞅方宁宁。
方宁宁一笑，也不说什么“慢点喝，天气还冷，凉水一下子喝多了伤脾胃”之类，接过杯子来，慢悠悠又给他添了小半盏。
林骏这回有点明白过来了，分几口饮尽。
他们又静静呆了一会儿，等到林骏看不出异状了，方宁宁伸手相邀：“走吧，我们去看灯。”
林骏低低应了一声，将手递给方宁宁。
两人牵手出了小院，悠然走在青石路上。林骏间或傻笑，声响不大，可就是止不住。
方宁宁起先被他引得跟着乐，到后来终于不解：“笑什么？”
“没什么。”林骏飞快回了一句；顿了顿，又问，“今晚不修习心法了？”
这不是明摆着！方宁宁更不解了：“时间来不及。你想要我回去用功，不去看灯？”
“不！不回去。当然不回去。”林骏直摇头，末了长叹，“真是难得！”
“什么难得？”方宁宁彻底糊涂了，“灯？每年秋祭都有啊。”
老祖宗不是年年过大寿，但族里是每年都要秋祭、都要大比，比完都要大庆，也是秋天丰收后、入冬鏖战前的节日。
“正事都安排好了，没有突发意外，却撤了……这可稀罕得很。时间是晚了点，但以前也有被旁人的事耽误了的，你也就是往后延一些，还是按部就班照做。”林骏望了方宁宁片刻，抵不住脸上发烧，垂下了目光，“我在你心里，跟旁人不一样……对不对？”
原来如此！
方宁宁好笑，又替林骏泛起一抹辛酸，微恼了一句：“自然是不同的。难不成你以为我之前说的话都不算？！”
机缘这个东西，没有重样的时候！
她初来乍到时，对人对物还是上辈子的观念，待林骏的感情就与家族内其他主侍之间不一样；等到住的日子长了，了解了本地情况，适应之下，态度自然随之变化。所以，往后若再有小侍女小仆从，哪怕也是看着长大，也不会当自家弟弟子侄照顾了。
林骏忙道：“自然是算的。”话没说完，又乐了。
……
庆祝大寿的灯，凡是廊下等不露天之处的，都已经挂好了，并且点上了一小部分，因为要代替原来用的气死风灯照明；花丛里树上头的，为防下雨，还没有挂上。
方宁宁一说要赏灯，看守的族仆点头哈腰应了，还殷勤地给了一盏点灯用的长嘴铜灯。
林骏在一旁看着，只是微微地笑；等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面的族仆听不见了，林骏喜滋滋解气道：“小姐，你佩上了剑，他们待你就更小心了——早该如此！”
方宁宁一乐：“的确扬眉吐气。不过，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父母兄姐一直对我挺好；重要的是，在此之前，你一直待我如同今日。”继而好奇，“你十岁觉醒，那会儿就情窦已开了？是不是早了点？”
“是你晚了！”林骏害臊抗议，“那会儿——我起先也不明白，他们安排好了，找个借口叫我去老太爷那儿，我就去了；见了几个人，才渐渐明白过来的。”
原来是被人给催熟的！
“若不是他们想抢了你做女婿、做亲戚，你大约还能懵懂几年。”方宁宁好笑。
“多半是了。”林骏一乐微叹，“那会儿不懂这些，笨拙得很，也闹出过窘状。现在想起来，倒是要谢谢他们。”
灯有莲花、梅花的形状，有三角、四角的，也有六面、八面、十二面的柱灯——每面画小小一幅画，连起来是一个故事。
两人沿着湖边的路走，选喜欢的灯点了来看。
不过，更多的，却是灯下互看。
……
接下来两天过得平静。
二十二这一天的傍晚，三个儿时玩伴在花园湖上泛舟小酌，吃杂烩锅子，看完夕阳，看月色星光、灯火倒影。
他们都是灵者，哪怕方宁宁这个入门没几天的，也是从小一直打拳锻炼，俱都身体健壮，大氅一裹，小湖水面上吹来的一点夜风，只能衬得热酒热菜更香，压根冻不着他们。
小炉暖热，柿子酒醇厚，锅子，爽口小菜新鲜精美，又不需要保镖老柯跟着，三人十分自在尽兴。
尤其林骏，与方宁宁对望一眼，想起头一晚两人已经携手看过了一回灯，心头浮上甜蜜满足，安心之中，带着一种隐秘的畅快。——他自知家世不如江小山、父母亲缘上不如江小山运气好、实力不如江小山，先前江小山突然来做客，他心中惶惑、失魂落魄，不是无缘无故的；但如今终于可以松口气，终于有一桩事，是江小山不如他的了。
所以林骏待江小山又更宽和了几分。
江小山有一次转头之间，不小心将另外两人眉来眼去的状况瞧了个正着，顿时捏紧酒杯，又慢慢儿放松了，突然对林骏：“对了，角雀传信，大队人马后天就到了。后天晚上，我把梅影给你拿过来。”
林骏一笑：“梅影太贵重了，你原本是预备送人的吧？气一回李家的人就足够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说话要算话。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江小山坚持，又看向方宁宁，“货物到了，寿礼也到了。柯大哥会亲自来贺寿，到时候有一桩喜事要与老祖宗提。”
方宁宁配合地好奇了一下：“什么喜事？”
“你不告诉我你要送什么寿礼，我也不告诉你到时候有什么喜事。”江小山哼声道，“待到了寿宴上，就知道了。”
方宁宁轻轻点头，仔细看了一眼江小山的神情。
江小山眼睑一扇，垂下目光，回避了方宁宁的视线。
这是心虚！
什么事能叫这小子心虚？闯个小祸、弄坏点东西之类，她又不会计较。
说起来，有些事容易“灯下黑”——林骏若没说出口，她一直不曾察觉……
方宁宁神色不动，没有说什么，缓缓给自己继了点酒，又徐徐给林骏添满，同时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江小山。
江小山还是没说什么，只做没看到，自己挟菜吃：“对了，近两天心法修炼如何？”
方宁宁眉梢微微一扬，心下有数了，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
到了二十四，柳如溪又一次开炉。——这一回不是探索，是按照简化后的新法子按部就班炼丹，所以用不了小半个月，从十七开始到二十四，只用了八天。
方宁宁正等着这一天呢！一则，她抄了小黑球问答游戏第二关第十个问题，问一问柳如溪很可能就会有答案，不知道也可以请教药园的其他管事；二则，第一关奖励的“春雨丹”药方，正可以献宝。
“吃完饭歇了午觉，就去母亲那儿。”
林骏憧憬道：“也不知道第二关会给什么好东西。”
方宁宁同样对此抱有好奇和期待：“去拿午饭吧。”
林骏应了一声，却没马上走，相反磨磨蹭蹭凑到方宁宁跟前。
真是腻乎！这才几天？胆子就肥到这个地步了！
对此，她真是功不可没。
方宁宁轻轻拧了一记林骏的脸蛋儿：“嫌跑腿这活儿太大材小用是吧？我知道了，会早点添人伺候的。”
林骏一怔，抿了嘴瞅方宁宁：“小姐……”你故意的！故意歪解！
方宁宁失笑，飞快啄了他一记。
林骏赧然乐了，心满意足，这才脚步轻快地去了。
……
没多久林骏拎了食盒回来，脸色却是大不一样——不仅眉头紧皱，而且神色间有一股不安惶惑。
方宁宁见了意外，顿时心疼：“这是怎么了？”
林骏放下食盒，自己却坐立不安：“小姐，我碰到胡耀全了。他说黄兴……犯了错，被罚了家法，抽了十鞭。”
家法用的鞭子是牛皮编织而成！一鞭子下去，包管皮开肉绽！——但不会伤筋动骨。
方宁宁意外：“黄兴？那个长房的小侍从？”
林骏苦涩点头：“是！他家从他爷爷开始，就是长房的侍从。他父亲更是长房大老爷最得力的亲信之一。他是家里第四个孩子，因了上面两辈人的功劳，得以满月洗灵。全家人都指望他呢！他也争气，修炼上是三个人里面最好的，以前从没被罚过。”
方宁宁对方家的几户累代侍从不算了如指掌，因为之前不相关，因为没空余精力去关心：“他父亲是胜天伯伯身边那个老黄？他这是犯了什么事？”
林骏抿紧唇，摇了摇头，却是不看方宁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