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敷当年学的是西医,但实际上她一直对中医十分感兴趣,那毕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上千年的智慧经验。但今天,却不得不给这几百年前的“祖宗”级的郎中,上个课了。
只是,便如同中西医长久以来的辩论一般,中医有中医的保守弊病,西医也有西医的手法弊端。她上了医学院五年多,又进维和部队瞎跑了七七八八两年,期间,战争嘛,那缺医少药是常有的事,但如现在这样,真的完全脱离科技文明,她才发现这种如瞎子如聋子的感觉是多么可怕。
隔着衣服,阿敷将那听诊器探向刚刚通过灵眸看到的那团白光所在处。
“这是什么啊——”别说是这偏僻乡村之人了,便是那京城的权贵也没见过阿敷手中的玩意啊。若是推算起来,便是发明这东东的西方,面对这东西估计也只有挠头不知所以的境地了吧。
“你要干什么!”李福安可是吓了一跳,那东西在阳光下拿出时还反着光,看起来像是什么利器,本就对阿敷持怀疑态度的他,这下更如炸了毛一般,便要上前。
却被华大一把拦住,华大的目光也是一路追随着女儿的举动,眉头深锁,紧抿着的嘴唇却好像憋着什么话一般。
“你——”李福安一皱眉,跟华大僵持起来。
“救——不救?”阿敷感觉到了身后的骚乱,她心中清楚,若是李福安当真要阻拦,她是敌不过这么多人一拥而上的,而且——她感觉到华大的目光,心知,这样做会很让华大为难。本来作为外乡人,又带着个痴傻的女儿在这儿就很是艰辛,自己莽撞的行为不知又要给华大带来什么样的苦头呢。
阿敷的话,是冲着那李福安说的,不容忧郁,简单直接,她要这个人来做决定。而那边本来哭晕的李婶也悠悠转醒,睁开眼迷糊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那站在自己儿子身边,不是那华家的傻丫头么?
谁能想到那傻丫头刚刚放完一通让人瞠目的话语后,竟然还撸胳膊挽袖子真要救人?只是,她那庄重的神色,不容置疑的口气,却又让人想笑笑不出。李福安的脸也憋得跟猪肝色一般。
“胡闹——!”一直要走的郎中,这时也不急着走了,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娃娃,这郎中可不是过家家,想当就当的。”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半是恐吓。
本蹙着眉头,一言不发的华大听到那郎中的话,似神情一震,脸色微变。
“这不是胡闹么——”有的村人却是看不下去,“傻丫头还能治病了不成,”顿了顿,“她拿的那是啥啊?”
“郎中啊,你救救我儿吧——”那郎中的话仿佛拧开了一个闸门,顿时那李家婶子又哀嚎了起来,听得让人十分揪心,李福安的脸色也是一绿,皱着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一咬牙,“求什么求!”李福安铁青着脸色,那郎中能治,想治早就治了,便如那傻丫头所说,还会在哪拖延时间,要知道那时间对病人多重要啊。这话却是吼得李家婶子一愣,随即哭得更凶了。
“你这是要自己儿子死啊。”
死么,阿敷看出李福安的态度,便转头继续诊病了,她用听诊器听过后,又用手指试探地触按发着弱弱白光的地方。那神兽小东西说过,具有灵眸之人是可以看透表象,直达实质的,阿敷只觉得这种感觉十分奇怪。她一个现代科学的坚定拥护者,竟然听一个会说话的小东西,而且还努力试着用眼睛看透患者的病灶,真当自己眼睛是X光么。
只是——阿敷吃惊的感觉到,自己眼睛的细微变化,先是一种酸楚感,紧接着,有种模模糊糊的光影晃动,阿敷自己都很吃惊,她竟然好像真的如同看拍的CT片一般,看到那小孩肚子那里的投影。
“你竟然信那傻丫头——你疯了!”李婶刚才哭得晕了过去,而现在被两个妇女搀扶着,气得只哆嗦啊,“那丫头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了,你这是想让咱儿死啊!”李婶本就是泼辣之人,又急又气,连带着华大,将阿敷和华大一痛恶骂。
李福安却是一把拉过自家女人,“还能怎么办,难道眼看着儿子等死!”一句话却是骂得李婶没了声,只是狠狠地瞪着阿敷的背影。
大家也不理解,便是权当死马按活马医吧,但这华大却也听任女儿闯祸,这是还没出事,你看这李家对孩子的宠溺,若是真死在阿敷手下,那说不定依着李家娘子的性子非得拉着他们华家见官儿不可啊。到时候,那可就不是简单赔偿,打一通那么简单了。
外乡的郎中闷不吭声,盯着阿敷的背影微微蹙起眉,“不可能的,老朽看了那么多年病都找不出个原因,她一个小丫头——”
可是,众人正议论纷纷之时,却听阿敷自己嘟囔,“食吞之却无法下咽,腹绞痛,时断时续。气血不足,腹胀而虚鼓,应该没错。”突然抬头对李福安说,“你家可有蒜和醋?”
李福安一愣,大家也都探着头,大眼瞪小眼,“有,我家有醋,可酸着呢——”邻居纷纷伸出援手。
“蒜,我家有,新蒜,辣着呢。”
阿敷也不客气,直接吩咐道,“蒜捣成泥,混着醋让他服下,至少三升。”
李福安懵懵懂懂,听着不知真假。
“这是什么?”那郎中却是有些吃惊,看阿敷那认真的模样却不想瞎说。
“这是个偏方,只管按我说的做。”阿敷说话渐渐流利起来,笃定地说道,这毕竟是在古代,什么打虫的药丸是没有的,只有依靠她小时候爸爸曾对她说过的一个偏方了。
李福安看儿子那几近脱力的模样,只得答应。周围邻居,也赶紧拼凑,大家都半信半疑地听着阿敷的指挥。
阿敷接过掺好的醋,扶着那小孩服下,那味道闻起来便是大人都受不了的,可是阿敷却是十分镇定地抚着那孩子的背,安抚着说着话。
华大看着眼睛中闪现着坚定的女儿,若有所思,在大家都忙活的时候,凑到阿敷的近前,轻声说道,“要是不行了,你就赶紧从旁边跳墙走,这儿还有阿爹呢。”
阿敷一愣,旋即明白起来,看着华大眼中半是心疼的神色,阿敷的心不由得酸酸的。阿爹他,在阿爹看来,自己恐怕不但傻了,更是魔障了吧。只是,即便这样,阿爹仍宠溺着她,做她的坚定后盾,甚至想着,若是女儿医死了人,便由自己顶杠,让阿敷逃走。
阿敷的眼睛有点酸,淡淡一笑,“阿爹——”声音轻轻的,半是无奈,却又有种撒娇的味道,这样有人依靠的感觉是她多久没有过的了。只是,她转过头看向那榻上的孩子,阿爹不想她出事,她也绝不会给阿爹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