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闻人语的腿脚不是很方便(大家都懂的),想要告个假补个眠,晏拂枝绝对不准。然后在去学堂的路上交代了为什么今天早晨要献殷勤,那是因为他想跟晏拂枝商量一下能不能晚上让他在卧房里面打地铺的事情。
“不用多说,这件事没得商量。”她态度很强硬,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闻人语发现大家都在往他脖子那里瞟,不由伸手拉了拉衣襟遮住那里的瘀青,然后神态不自然地说:“你这也同意那也不同意,我干脆回北斗燕修养好了。”
晏拂枝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他是自愿加入的,没有强制规定。记起这些之后她态度就好了一点:“那好吧,那你晚上就睡卧房好了,不过枕头被子你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闻人语十分有骨气地想着,然后和晏拂枝商讨了今天的计划,那就是一定要接近孟禅,至少要做到掌握他的行踪。
本来就不是来学文化的,所以夫子上课的时候就没有很认真。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和一群十分认真的学子坐在一起就委实有点突出,夫子很不悦,觉得他们两人是在浪费粮食,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存心要让他们两人在羞愧中悔悟。
于是夫子说道:“我这里呢,有几道题目来考一考你们。”
一说到这个,学子们都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十分兴奋的感觉,从而更显得晏拂枝和闻人语两人不合群。夫子脸色顿时又难看几分,便道:“话说春秋战国时,有一名公,姓俞名瑞,字伯牙,楚国郢都人氏。那俞伯牙身虽楚人,官星却落于晋国,仕至上大夫之位。因奉晋主之命,来楚国修聘,而后在汉阳江口与钟子期因琴声结为知音。那么我且问你们对俞伯牙其人有何评价……你来回答,就是你。”
夫子伸手一指闻人语,随即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万众瞩目。
闻人语站起身来,觑了一眼看好戏的晏拂枝,直觉等下她也逃不掉,于是心下舒畅的回答:“回夫子,学生以为俞伯牙他……实在太过分了!身为楚国人怎么能去晋国做官呢,楚国哪里不好了?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女子美丽男子潇洒……他这样怎么对得起跳江的祖先屈原大夫,难道想把大夫气得从水里爬起来再跳一次吗?不忠不孝,太不忠不孝了!”
闻人语回答时一脸的愤慨,直把众位学子逗得哄堂大笑。夫子气得脸色发青,也准备想要步上屈原大夫的后尘去跳江,但他忍耐下来狠狠瞪了一眼闻人语,从牙缝里憋出三个字来:“你——坐下!”
“多谢夫子。”闻人语温文地躬身行个礼便坐下来,晏拂枝忍不住嘲笑道:“这么夸楚国,莫非你是楚国人?”
“……差不多。”闻人语怔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
晏拂枝眼神渐渐深邃起来,变得若有所思,好像抓住了什么。这时候夫子再次提问打断她的思考:“那位女学生,就是旁边的那个,这次你来答——话说大周末年时,有一高贤,姓庄名周,字子休,宋国蒙邑人。曾仕周为漆园吏,师从大圣人,是道教之祖,姓李名耳,字伯阳。伯阳生而白发,人都呼为老子。而庄周……”
不等夫子嚰嚰叽叽把题目说完,晏拂枝就站起身亲切地说:“夫子定然想问学生庄周最后是什么下场……不,是什么结局对吧?学生听说庄生遨游四方,终身不娶。遇老子于函谷关,相随而去,已得大道成仙。”
夫子脸色由青转黑,显然有点压制不住,斥道:“我尚未说完,岂有你插嘴之理?况那都是人云亦云,如何信得?我要问的,乃是庄周假死试妻时,其妻做何反应?对是不对?”
幸而晏拂枝还记得一点,回答道:“庄周假死,盖棺遭斧劈。这种行为实在不对……”
当她这么回答的时候,夫子脸色稍霁,总算没有离谱,然而——
“要我说,这种挖人脑髓的粗活怎么能自己动手呢?多恶心呐……叫那楚王孙的老奴去不是更好,怎么着也已成婚,支使一下他也是在行使自己权利范围内的……”
夫子一口鲜血喷出来,眼前一阵发黑,轰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大家乱作一团,将夫子抬了回去,晏拂枝只觉无脸见人,竟然在堂上将夫子气得吐而厥,罪过罪过。
闻人语难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毕竟自己也算是从犯。
学堂被迫提前结束,两个始作俑者出来大老远地就看到蓝衣孟禅正往这边走,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冲上去将他拦住。
“诶,好巧啊学长,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晏拂枝笑着搭讪,但孟禅只是皱着眉头直言道:“这学宫就这么大,到处都是人,你是跟谁都很巧么?”
闻人语用手撩了一下额前那一缕头发,风姿绰约(……)地说:“哎,不知怎的,之前还觉得她很漂亮,没想到现在竟然……说来也羞于启齿,竟然觉得孟学长雄姿英发,想与孟学长做个朋友,不知学长意下如何?”
“我不跟你做朋友。”孟禅傲娇地一扭头,转身要绕开他们,闻人语备受打击,一动不动没有了战斗力,晏拂枝只能阴魂不散地又挡在孟禅前面说道:“学长,你不和他做朋友,总不能也不和我做朋友吧?我一介女流,内心很脆弱的。”
孟禅深呼出一口气,眉头都快打结了,凝视他们一眼无可奈何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我们都是好人,并且绝对没有恶意,这一点请你相信。”闻人语很郑重地说了这句话,然后又变为轻佻的笑脸:“我们做朋友吧,我会保护你的。”
孟禅深深地看了闻人语一眼,随后沉默许久,说道:“保护我?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咧嘴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很古怪。
晏拂枝和闻人语看着孟禅走开的背影,不由皱眉说:“让我们好自为之?还有那个笑容……难道他怀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