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竟然瞪了沈悦风一眼:“不是说要你遇到逆境便自刎,你怎么连这句话都不明白!”
沈悦风猛地身体一震。
遥记得当年他年纪还小,在爹的书房中学习用兵之道时,爹曾问他:“悦风,假如有一天你领兵打仗,大败而逃,最后眼见已被敌军包围,无路可退,你当如何?”
他想当然地回答:“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数年之久,终灭吴国,孩儿自当忍辱负重伺机而动。”
爹愤然大怒:“大丈夫宁死不屈,你安能忍辱偷生!勾践是国家君王,你是臣子将帅,不可同日而语!”
他便立刻垂头回答:“是,孩儿受教了。”
爹又问:“假如有一天悦容落到坏人手中,需要你去救她,但那坏人十分强大,你对上他便如蝼蚁,偏偏在此时你又被另一波坏人抓走了,日夜折磨,无法逃脱,你又当如何?”
他想到爹教导他大丈夫宁死不屈,是以他回答:“孩儿当咬舌自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哪知爹却大叹一声,说他资质蠢钝,不及她妹妹三四分。
“爹所说的‘大丈夫宁死不屈’,只是说军中男儿,宁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能为敌军所虏,苟活于世。而不是教你遇到逆境便要轻生,那是懦夫的行为!”
……
如今想来,唐淼所说竟然与他爹的话一般无二。
他大笑起来,眼角却微微湿润:“现在我倒不怪自己当初认错了人,你可知你刚刚一番话竟然与我爹所说一模一样……若不是确然知道你不是我妹妹,我大概今天还要错认吧!”
唐淼愕然,随即便要走开,这时沈悦风不禁问了一句:“多日不见魇公子来,那东西想必已为他所得,此时他正忙着起兵部署吧,只是我想问一下,你可知西枝姑娘怎么样了吗?”
唐淼大概知晓魇公子并没有得到那个东西,而那个女子也好像被人救走了,还一并带走了东西,只是不知应不应该告诉他。
犹豫许久她终于还是有些心软,回答道:“这倒不用你操心,她早已被人救走了,连同你的东西她也一并带走了。”
她说完便快步离开,沈悦风一怔,颇为意外,随即便镇定下来。
爹将大楚气运鼎交给他的时候曾说:“若有人要复国寻来,你若觉得不是明主贤臣万不可将东西交给他们,否则只能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若到了那一步,爹即便死去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幸而现在东西还尚未落到魇公子手中。
话又说回来。
晏拂枝紧赶慢赶夜以继日总算在第三天未时一刻到了北斗燕。
她一进门便扑倒在桌边,倒了一杯茶一口便喝完,闻人语啧啧的走过来上下打量她,惊觉她又好看了许多,只是动作也粗鲁了不少啊。
“好久不见你竟然已经这般光景,当然你以前也不见得多么优雅,但是现在你这样牛饮真是拉低了我们北斗燕的谈吐风度,想我即便再累再渴那也是……”
闻人语尚未说完,晏拂枝便冷笑一声,以嫌弃的目光看了看他,说道:“别说的你跟圣贤一样,你总归不会讲你上茅房也优雅的跟吃饭似的吧。”
宁如非刚要走过来,一听这话脸色一青,转身就走。
他本来就说不过闻人语,如今要是再去晏拂枝面前拉仇恨,岂不是要被她给活活说死过去。
闻人语一掀衣袍坐在她对面,温柔的问:“晏拂枝,为何你总是跟我提起上茅房什么的?”
晏拂枝也拿出优雅的气度,莞尔一笑,娇羞不已:“窃以为,你常常面色如土,想来应该是憋久了所致。故常常提及,万望你珍重身体。”
说完她又将茶杯往前一推,掩唇说道:“烦劳闻人公子替我斟一杯茶,我一路餐风露宿,袖间尽是风尘。”
闻人语嘴角抽了抽,倒不计较什么,真的给她倒了茶递过去问道:“万岁还没回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莫非……莫非万岁一行人已尽数遭遇不测了吗?”
晏拂枝觉得他有了这个猜测的时候那脸色实在不怎么悲伤,遂饮了一口茶反问道:“若真是遭遇不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若真遭遇了不测,我连夜就入宫卷了国库珍宝跑路……”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闻人语低头看了她一眼,顺口道:“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吧,我带你牛叉带你飞!”
晏拂枝有点无力,片刻回神道:“你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愿,万岁一行人安然无恙在宣城待着,甚至身旁还有美女作伴,我这次回来主要是遇见了前朝大楚的……”她噼里啪啦将一切事情简要说完,闻人语面有惊色,晏拂枝便问:“你惊讶什么?”
“我惊讶你竟然能想到请夏月出手,你可知她多么难搞定吗?不过当然,你这样的人亲自开口,夏月肯定毫无反抗之力。”闻人语掩了惊色,又不正经起来。
晏拂枝也没在意他一闪而过的冷意,只接着问:“夏月在哪里?”
闻人语想了想说道:“她要到晚上才回来,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我是得好好休息一下,我这么些天都累得憔悴了许多……还是你们好啊……”晏拂枝幽幽的感叹一声,其中的意味让闻人语立刻反驳:“别说得跟我们多清闲一样,我和如非也出了一次任务回来了好吗?你是不知道那任务有多么坑,本来之前去的时候还以为就是替那什么武林盟主杀一个西域来的杀手,谁知后来我们好不容易要得手了,那武林盟主又说那杀手其实是他的妻子,他现在的妻子其实才是杀手……我们又去追查他现任妻子的下落,又遇到另外一个人说他才是武林盟主,那个人是假冒的,而我们追杀的那个杀手其实是他的妻子……天哪,那关系怎一个混乱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