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拂枝回去后,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愣是三四天不敢有所动作,好吧……也许是存着那么一点等炎武帝消气的心思。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晏拂枝就暗中传信给炎武帝,邀他明日去城南石马人家。
炎武帝很快回了消息说午时一刻城南酒楼相见。
这一天晏拂枝心情十分愉悦,正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的享受美好时光,一旁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一个推她荡秋千,一个端着新鲜的时令水果供她享用。
这时候魇公子笑着走进来,心情似乎颇好:“西枝姑娘真是悠然自得。”
“然也。”晏拂枝总觉得他心里不知憋着什么坏,所以直接开门见山:“魇公子有何贵干?”
他冲着晏拂枝勾了勾手指头,笑得很诡异:“有件事情需要西枝姑娘助在下一臂之力,所以请跟在下来。”
晏拂枝身后的两个丫鬟见状都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她。晏拂枝歪着头沉思了一下,正要答应他,赵焕却突兀的出现,仍旧一袭白衣,不过显得消瘦了许多。
他脸上微微带着笑意,行动时仿佛清风动修竹,优雅不可言论。他走到近前牵起晏拂枝的手,对魇公子道:“公子有何事要请西枝去帮忙?不妨我也一起去吧。”
“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奉劝大人一句,莫要因小失大!”魇公子见状不由变了脸色,赵焕到底在想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袒护她,就算真的喜欢这个女子,也应该在大楚社稷面前分出轻重来。
赵焕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温和的回答:“公子若是不说,那么就失陪了,我要带西枝出去逛街,这么久一直闷在府里一定很无聊。”
晏拂枝只觉天上一阵电闪雷鸣,她犹不肯相信:“大人是说现在出去逛街吗?”
现在快午时了……她若是跟赵焕去逛街,那炎武帝岂不是要在那里干等着?
“当然,西枝这么高兴吗?”赵焕摸了摸她的头,袖里仍旧透着一股梅花香,隐约还沾染了一些中药的味道,但是并不难闻,反而更加迷人。
晏拂枝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笑眯眯的点头说好。
魇公子脸色黑得跟锅底差不离了,他伸手拦了两人的去路,对赵焕说:“大人,你这样未免太轻率了,这个女子入府不到一月,竟把大人迷得连大事也不顾了,在下焉能容忍她继续祸国?忠言逆耳,今日说什么也要将她就地正法,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他说着一把抓来,手中水灵力翻涌,势不可挡。
晏拂枝双眼深处映出他的动作,寒气四溢,不等她执扇相对,赵焕已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皱眉对魇公子道:“公子何至于此,西枝说到底不过一个弱女子,放过她吧。”
“大人恐怕连她的真正身份都不知道,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也不知道就如此亲信于她,甚至不惜自己的性命来救她,更是听不进在下的肺腑之言,对大人如此重要可影响你决策的女子,在下不得不防患于未然。”魇公子说的话句句顶撞他,更暗指晏拂枝改名换姓进了太守府恐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赵焕对于魇公子的执拗很无奈,沉默了一刻回答他:“我知道她叫西枝,这就够了。”
晏拂枝伸进左手袖中碰到折扇的右手一顿。
魇公子被气得发抖,喝道:“大人,她不叫西枝,她是虞国前朝西凉纯姚公主!想她堂堂公主之尊怎么可能会甘心做屈居于此,而且她还多次暗中接近唐定,怕是也在打那个东西的秘密,其心可诛!大人如若再纵容她,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甚至会牵连你的爷爷赵太傅,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现在除去她还来得及。”
赵焕低头看着晏拂枝,面上尽是柔和温雅,晏拂枝与他对视,只看到他的瞳孔清澈见底,晶莹如琥珀,满满是……珍惜。
“公子,对于我来说,她是纯姚公主西凉霜也好,她是西枝也罢。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想我爱的只是她这个人,只要她在我身边,便胜却泱泱十万里江山城图。”赵焕说这句话时一直看着晏拂枝,好像是在说给魇公子听,也好像是在说给她听。
晏拂枝移开眼不再与他对视。她是害怕,她这样虚伪黑暗的人,怎么配和赵焕这样真诚光明温润的男子在一起,他好得让人退步。
不能害了他。
这样浓烈的情,她一个虚假的身份怎么受得起。
“大人,你睁眼看看,她自己都愧疚不敢与你对视了,你还要自欺欺人么?”魇公子发现了晏拂枝的动作,冷笑着毫不留情的揭穿,越是鲜血淋漓的伤疤他就越痛快。
此时赵焕终于收敛了笑意,严肃地看着魇公子,皱眉问道:“公子,你难道不觉得这正是西枝值得让人去爱护的地方吗?我对她好,她觉得自己对我不好,所以会愧疚会难受,世上有多少人,在别人对他好的时候不是一味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哪一天别人不再对他好了,大多数的人还会觉得那个人背叛了他。”
魇公子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方反驳,而赵焕也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拉着晏拂枝就往院门外走,经过他身边时,赵焕低声告诉他:“我早就知道她是谁了,不知道她是谁的人是公子你吧。”
魇公子深深皱眉,不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晏拂枝跟着赵焕一路从后门出了府,她终于忍不住说道:“也许我真的会坏了你的大事呢……你有多么相信我?”
赵焕紧紧牵着她走出阴暗的小巷,如同走出了一个阴暗的牢笼,那灿烂耀眼的阳光直射进两人的眼底,他回头笑如春风:“我相信西枝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
在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被救赎了,也站在光明下,拥有自由和温暖。
晏拂枝鼻子一酸,她咬唇低了眉眼,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痛。能不能不要这么相信她,哪怕只是有一分质疑也好,这样她才不会那么愧疚,不会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