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狰狞的晏拂枝磨了磨牙,掀开锦被,下榻刚站起来却眼前发黑又摔倒在地上,此刻窗外夜来风急,树影摇动。
她愣了愣,顷刻感到无尽的凄楚和孤独在蔓延,几乎到了一个崩溃的边缘。窗外再次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晏拂枝眼前浮现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人一袭玄衣,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黝黑的双瞳带着无边的冷寂和深邃,仿佛世间一切皆不能入其心间。
不是晏双栖,却是炎武帝。
晏拂枝此刻听着屋外夜雨声簌簌撒落,她喃喃自语的声音被掩盖在里面:“我失去了异能,也就失去了……唯一一个还能让你正眼看我的理由。初次在光华殿见你,那时我就想,你长得真是好看,身上那股王者气度能够轻易征服一个人的心。但是你的眼睛与我对视的一刹那,我恍然,也许我还走不进你的心里。
……因为得不到,所以假装不想要。
我想我此生最难忘记的场景有三个。
第一个是爹临死前拉着我和姐姐的手。那是爹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我说话,他说小枝,你一定要复国,一定要将侮辱爹娘的人千刀万剐。记住他们的样子,没能杀了他们,你死后也不配叫我爹,不配叫她娘。
但爹却并未对姐姐留下只言片语,只有一个眼神,一个慈爱的眼神。
我想那是爹这么多年唯一对我说的一句话,我当绝不教他失望,时时刻刻都在为此努力着。
第二个便是那日在光华殿初见你如神袛,永生难忘记。
第三个是当我失去异能被痛惊醒时,右统领对我说的话。那是一个女子不断失望最后终于被你逼到绝境的一幕。
你看我那样坚强,但是我到底还是一个人。我死了,也不会像神一样再活过来。”
我死了,也不会像神一样再活过来。萧隽临,你明白吗?
此时窗外狂风大作,夜雨倾盆,那噪音也被隐藏在雨声中听不见了。疏影摇曳在纱窗上历历分明又朦胧不可细窥,似乎也在劝她:姑娘因何将一厢旧梦付了千古。
……
清晨雨已歇,院外三五十步处那荷塘里的芙蕖开得纤纤娇嫩,粉粉袭人,莲叶新碧,生机盎然。
晏拂枝正在用早饭,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正要开口,那下人却了然地当先回答:“姑娘不必焦急,大人回来了必当来找姑娘。”
自动回复也不带这样快的,她还没说话呢!莫非在他们眼中她就是一个只知道关心大人回没回来的怨妇吗?
太过分了,她怎么会是那种人!说什么今天也要为自己辩驳一下。
于是晏拂枝摇摇头:“我不是想问这个。”
下人十分意外,睁大眼睛看着她道:“那西枝姑娘想说什么?”
晏拂枝笑眯眯的回答:“我想说的是中午能不能把院子外那河里的鱼捞两条给我一条做糖醋,一条熬汤?今早丫鬟说那里的荷花开得好,我去看过了,那水里的鱼条条肥美又新鲜,游动时优雅多姿,想必端上桌味道定然很香!”
那下人听了这话脸拉得老长:“那河里的鱼是大人亲自养的,宝贝的不得了,小的们可不敢动,姑娘想吃中午自己问大人去吧!”
晏拂枝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那下人看得迷了眼动也不动,只听得她了然的说道:“啊……原来大人中午才回来,我知道了。”
“……”
那下人脸一抽搐,这西枝姑娘也太精了,他完全不是对手啊。
到后来晏拂枝吃完饭那下人也没再多说一句话,速度极快的收拾了桌子逃也似的离开她的房间,把晏拂枝看得好不欢乐。
吃了饭不能干坐着吧,会增加她的体重啊,于是晏拂枝便起身出了院门,那两个太守府的丫鬟要跟着,晏拂枝决意不能让她们跟着,不然她出来散步顺带迷路迷到太守大人院子前的打算怕不是要落空。
“你们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呢,是对太守府的门墙防卫没有信心还是对你们大人的容貌有质疑,觉得他留不住姑娘的心?”晏拂枝问得很巧妙。
丫鬟们回答得更巧妙:“小人们是对姑娘没有信心。”
“为什么对我没有信心?”
“因为姑娘不让小的们跟着。”
晏拂枝很错愕:“你们要是跟着我了那对我有没有信心有什么差别?”
两个小丫鬟就没碰到过这样的硬茬,转不过这个弯来,若是把晏拂枝和她们的身份调换的话,晏拂枝一定会说本来就没差别,有信心也要跟着,没信心更要跟着,姑娘不要想太多。
这两人显然没有晏拂枝的口才和脸皮厚度,只能无奈败北,两个小丫鬟不由留下了伤心的泪水。
她一阵心寒,得,又把人给整哭了……一世英名全毁在这太守府里。
晏拂枝十分汗颜和愧疚,假如闻人语知道了一定会戳着她的脊梁骨问她:这么年轻的两朵小白莲,你怎么下的去口?干脆买包砒霜和一碗豆腐脑掺和掺和吃完自尽得了,当然别忘了给人豆腐脑的钱,小本生意也挺不容易的,你不要死的时候还坑人一把吃个霸王餐!
想着想着她惊觉想得实在太远了,于是回神赶紧安慰两人:“来,先不要忙着哭,告诉我你们今年多大了?”
两人抽泣着回答:“十六。”
晏拂枝点头,心想原来跟她一样大,这就不算欺负弱小了吧!她放下心来,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两人道:“那行罢,我先走了,你们俩继续,就不多打扰了。不用送不用送,跟我客气什么。回见啊!”
两人很茫然,怯生生地对着晏拂枝习惯性挥了挥手:“姑娘走好,回见……”
回见你个头!
等两人把事情搞清楚,晏拂枝已经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东边日出西边雨,这边厢晏拂枝的心情可谓十分愉悦,在一个岔路口正疑惑不知该往哪边走才是去赵焕院子的时候,那道刺耳的魔音又响了起来。
她瞬间想到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