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誉和玉娘在马车上随意用了些吃食,回到西山王家别院时已入夜了。好在在劲风堂时,杨劲松已让跌打大夫帮蔚然和成风处理了伤势,又送了不少上好的伤药,两人只须静养,定期换药,不必再作安排。因此,金誉和玉娘回到西山便各自安顿休息了。
白文清不知道蔚然和成风受伤的事,见金誉和玉娘平安回来,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第二日一早,白世南派来接金誉到西山书院去的人就已经候着了。因担心蔚然和成风伤重,没人帮金誉打理行囊,玉娘早早便带着舞文和弄墨来到金誉房中,却见他早已将一切都收拾妥当,拿着支竹笛随意地坐在门槛上,看着玉娘。
“一会你随我一道去,好不好?”金誉问道。
“外祖说,女子入不得书院。”玉娘歪头答道。
“你送我到书院门口便回来”,金誉说,“这样你以后也好去找我。记得吗,我说过以后每日教你说一两句话的,你不想学啦?”
玉娘认真地点点头,“我想学。”
金誉笑了,如旭日初升。
“金誉,去到书院,你不要怕”,玉娘拍拍金誉肩膀,“不要害怕孤单,不要害怕未来,你必能,一切平安顺利!”
金誉笑着点点头。
玉娘又说,“会安伯家的事,我们可以一起去解决。”
金誉还是笑着点头。
玉娘颇有感慨地说道,“我希望你,一直是阳光的。”
金誉说,“我会的。”又抬手拿起笛子来,“这只是支普通的竹笛,质地绝对比不上娘那支断了的玉笛,可是,它让我喜乐自在!我吹一曲给你听吧!”
玉娘点点头。
东厢静静的游廊,早上的阳光洒进雕花窗格子里,透过窗隙,玉娘和金誉坐在门槛上,偷溜出来的笛音像是有颜色一样,淡红的、紫的、绿的,处处透着美妙的自在。这是个美丽的早晨!
白文清走近,“誉儿,早点过去吧,别让你外祖等急了。”
金誉站起来,回身一把拉起玉娘,又对白文清说道:“姨母,你的玉娘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的样子。若我今后能常留在她身边,不必再为了未来奔忙,我一定日日到这廊下为玉娘吹笛。”
白文清听后便笑了。玉娘接道:“你沐休便回来,我听你吹笛!”
金誉说:“好!”
别院门口,玉娘指使人把蔚然和成风安顿到马车上。玉娘和金誉商量过后,觉得还是把蔚然和成风带到书院去养伤比较合适,如今会安伯府是林夫人当家,对金誉实在不利,让蔚然和成风跟着总好些。
金誉翻身上马,又一把把玉娘拉上马,扶在身前坐稳。白文清跟出来,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俩让丫鬟小厮坐马车,自己却骑马?”
金誉笑道:“表妹没骑过马,我带她转转。”
白文清见玉娘面带笑容,心下快慰不少,这个冷性冷面了两年多的女儿,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姨母,表妹随我去,到书院门口便回来,来回不过几里地,放心吧!”
白文清点点头,嘱咐道:“缺了什么马上让小厮来跟姨母说!”
金誉点头拜别。
秋末的早晨,天高气爽,阳光正好。金誉也不着急赶路,吆喝着马儿慢慢地走。
“玉娘,你还记不记得我俩上一次见面?”
“上一次?”
“那时候还在京城的王宅里,你父亲过身了,我随母亲到王宅探望姨母。”金誉说道,“你一个人蹲在后花园那个池子中央的假山上,浑身湿淋淋的,像只无家可归却又张牙舞爪的野猫。下人们忙着姨父的丧事,也顾不上你,只有一个丫鬟站在池边,叫你快回来。”
玉娘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见什么都是陌生的,那个丫鬟不知为何总追着自己跑,想把自己关到一间房里。那时自己根本听不懂汉语,也不知道那个丫鬟在说些什么,只知道拼命逃,拼命逃,跑到一个园子里,见丫鬟还是穷追不舍,只好跳进了池塘。
玉娘轻轻说道,“可我当时没有看见你呀。”
金誉嘿嘿一笑,“那你还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跌到池中不省人事的吗?”
玉娘摇摇头。
金誉说,“不记得就好!不记得就好!”
玉娘回头瞪金誉一眼,“你推我下去的?!”
金誉说:“你那么笨,我当时想着喝点池水,你指不定能清醒点!”见玉娘还在瞪自己,“别不服气呀!你要感谢我才对!”
玉娘气极反笑,“我还要感谢你?”
“当然啦!当时我不知道你为何跌到池中竟就昏了过去……”
玉娘插话说道:“你要三天不吃饭不喝水,不昏才怪!”那时候自己在王宅里东躲xi藏,奔逃了三天,想来也是好笑。
金誉举手作投降状,“总之我当时可吓了一跳,赶紧找人来,恰巧外祖来了,见王宅里乱作一团,也没人顾得上你,才把你带回去住了一段时间的。外祖还把我训斥了一番呢!”
玉娘想起白世南来,嘴边浮出温暖的笑来,“外祖确实是好人。”
“是外祖教的你吗?”金誉感叹道,“总之你现在和两年前大不一样了。”
玉娘默然,那时候自己惊慌失措,可是现在,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说话间,青瓦白墙的西山书院已矗立眼前,金誉跳下马,又扶了玉娘下马,招手叫来舞文和弄墨,吩咐道:“小心护送玉娘回去!”
舞文和弄墨赶紧应是。
金誉扶玉娘上马车,轻轻说道:“你要日日来找我,我教你说话。”
玉娘说好,白世南已走了过来。
“玉娘也来了”,白世南说道,又略带责备地看向金誉,“如何这么迟?”
金誉严肃地躬身道歉:“学生知错了!”倒唬得白世南一愣,片刻后才拈须道:“这才是读书的样子!在书院,我就是掌院,不是你外祖!”
金誉俯首称是。
白世南回过头来对玉娘温和地说道:“快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别跟着金誉瞎胡闹!”
玉娘见金誉站在白世南身后瞪着自己,不由好笑,但还是对着白世南恭敬地说道:“玉娘知道了!”
白世南点点头,带着金誉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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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回到王家别院,随意用了些午膳,便让人都出去了,自己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金誉走了后才发觉,这里静得出奇、空得出奇。其实与金誉相处也不过几日,可也许是旧有的情结,玉娘总觉得他宛如故人,熟悉无比,缺少了便觉得不完整。
“喀嗒!”一粒小石子击在窗棂上,吓了玉娘一跳。玉娘抬头望去,院子的枣树下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是蒙观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