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陈净墨不知疲倦地跑着，跑过江南交错的巷道，跑过云南红色荒原的地平线，停在江边，薄雾弥漫。一艘小船渐渐从雾中驶来，靠岸。
子游站在甲板怔怔地看着陈净墨。
陈净墨伸手，却见小船渐渐远去，子游一动不动。
他跳下水，急促的脚步撞着水花，他用尽全力跑着，直至被淹没在水中。
陈净墨已经打算放弃，眼睁睁看着水面上的光变得微弱，堕入无尽的空虚之中。
陈净墨被一只手触醒，睁开眼，见照进窗户的阳光，感到疲惫不堪，恍如隔世。
“你终于醒了。”子游移开手轻轻说道。
陈净墨这才将目光移在子游的脸上，沉默许久。
“你当真是离不开我么？”子游忽然淡淡问道。
陈净墨静了一会儿，才说道：“如今不是了。
子游黯然一笑。
“你保重身体，不必为我如此。”子游说完正欲离去，站起身来，又立即立住，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对陈净墨说道，“你可知易安在哪儿？”
陈净墨趁机抓住子游的手，说道：“听说你重新回到东厂，虽然我本不该多问，但我想知道你这次来杭州是为了什么？”
“不该问就不必问了，不是么？”子游淡漠回道。
陈净墨吃力地坐起身，“我们真的本该如此么？”
子游忽然流下泪来，颤抖着眼，对着陈净墨说道：“是。本该如此。别无他法。早该明白的。我不该寄望在你身上。对你而言，我也本不该这么做。不管多少次，我必定会被你放弃。所以，好好做该做的事，好好活着。”
陈净墨只能沉默。
“我需要找到易安。你知道他在哪里？”子游抛开情绪，冷静地问道。
“我并不知道。”陈净墨回道。
子游眼中闪过一丝凶狠，说道：“你可知到底是谁杀了李大人？”
陈净墨一怔。
“是易安。”子游说道。
“他？为什么？”陈净墨问道。
“因为易阶。如今只有易安知道些云南兵乱的事了。你明白么？”子游道。
“这样说来，云南兵乱与易阶有关？”陈净墨仿佛忘记自己的虚弱，目光有神地看着子游。
子游点点头。
“你是想让我帮你找易安？”陈净墨沉思后问道。
“是。”子游黯然答道。
“你不必如此。你可以直接要求。即便本该断情绝义，但我做不到。我想能够尽量帮你。”陈净墨说道。
子游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你若是不接受我的所有，也就不能拥有我对你的信任。”子游带着愤怒的语气说道。
陈净墨忽然明白了一种叫做“不能”的痛苦。
“只是自易府被查封后，便再也没有见到易安了。他必定是躲着。要找他，毫无线索。况且我们已经反目，我也不便找他。不知你找他何事？”陈净墨说道。
“你若帮我找到他，我会帮你入朝做官。”子游说道。
陈净墨无奈一笑。“你若是有所隐瞒，我无计可帮。”
子游瞪了一眼陈净墨，缓缓说道：“你猜得不错。我的本意是要找到杭云。”
“杭云？”陈净墨问道。
“他其实是跟我一样，在东厂做事。我们的任务不同，也互不知晓。所以他在易府的目的，我并不知道。只是他在易府被查封后便消失了。他后来与易安很近。我直觉，他如今应该与易安在一起。只是我想不出他们在一起为了什么，也想不出他们能躲在哪里。”子游道。
“这是你回到东厂的第一个任务？”陈净墨问道。
子游看了一眼陈净墨，说道：“是。”
“你难道认为东厂真的可以再信任你么？”陈净墨问道。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目前我安全地活着。”子游淡淡说道。
陈净墨心里忽然揪起，窒息感压在身上，脸色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子游看到陈净墨额头滴下冷汗，急切地凑近细看。
陈净墨缓了缓，继续说道：“易安一定会为他父亲报仇。但他并没有找你，就表明他想找到真正的凶手。你到底是受谁的指使？”
子游沉思一会儿，“皇帝，东厂都下了命令。”
陈净墨一惊，“杭云知道么？”
“他只知道是东厂的命令。”子游道。
“杭云这个人心计很重，易安被他控制，难免会成为他的工具。只是，杭云到底是什么目的？”陈净墨道。
子游忽然露出惊异，恐惧的神色。
陈净墨疑惑地看着子游。
“我们得快些找到易安。”子游说道。
